“對。如果你答應,本小姐還可看在你……嘿嘿”,楚風情突然有些難爲情地瞥了皇帝一眼,語調一轉又惡毒起來:“可看你貌勝無鹽的份上,賞些盤纏好讓你回鄉。”
沈千雅意味深長地看着楚風情,“小姐果然豪爽過人,我又怎會不識擡舉。勞煩小姐前面帶路,我們跟着去把這事辦了吧。”
她本想裝出驚懼的樣子,可日積累月的貴族生活,使得她傲然屹立,早就無法屈膝,何況對着區區平民。
在沈千雅溫淡的注視下,楚風情突然打了個冷顫,“真是見鬼了。”
楚風情隨即喝令手下回城,放慢速度配合着皇帝的步伐,可是她覺得既然沈千雅答應了和離,那麼皇帝再抱着她這樣進城就是不妥。
何況路程還遠着。
“公子可會騎馬?”楚風情示意手下讓出一匹瘦馬來,更親自下馬手執馬疆送到皇帝跟前。
卻在靠近他二人時,看似友善的舉動突然化作凌利的攻勢,像抽鞭子一樣猛地用力抽向沈千雅面門。
“娘子,你好像又胖了,不然爲夫怎麼抱一會兒就腳軟?”與此同時,皇帝狀似體力不支,搖晃着後退了兩步,恰好避開了危險。
楚風情狐疑地眯了眯眼,遂哈哈大笑,“公子上馬吧。”天氣炎熱,她一點也不想在這荒山野嶺謀事。
沈千雅下了地,自個兒爬上這匹深褐色的馬,楚風情立刻大笑着拍向馬頭,暗中用力一揪。
那馬吃痛肯定會發狂,呼嘯而起將沈千雅倒騰下地。
可是楚風情的如意算盤沒打着,因爲馬只是看了楚風情一眼,像看白癡一樣。
楚風情倏地怔住了。
“楚小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沈千雅見狀掩脣一笑,忽然瞥風楚風情左手袖口綁着的黑色綢帶紋樣有些眼熟,便留了個心眼。
“娘子坐好,爲夫來了!”皇帝聲音洪亮,一時之間所有的眼睛都不約而同齊刷刷地瞅着他,要看看他是怎個上馬法。
皇帝也不負衆望,學着沈千雅笨拙的樣子爬了上馬背。
衆人鬨堂大笑。
待皇帝執着繮繩時,倏地一夾馬背,那匹瘦弱的馬竟然搖身一變,如赤兔上身,蹄奔如驚雷,一眨眼就跑出數十丈。
“謝謝你的馬。”
皇帝回頭衝楚風情喊了一句。
“給本小姐捉回來——不惜代價!”楚風情暴跳如雷。
於是沈千雅有幸遇上“聲驚林鳥”的景象,百鳥飛撲齊鳴,好不動聽。
等皇帝將楚風情一行人甩得無影無蹤,馬匹緩步慢行時,沈千雅平順了順氣息才問:“她是什麼人,敢隨便扔人進窯子?”
她本想到楚風情府上一坐,但皇帝此舉無疑已經說明他對此並不贊同。
“他爹楚國英以前是舅父手下的一名精銳,後來受傷廢掉了一條腿,舅父就讓他還鄉養老。”
楚風情一出現,火眼金睛的皇帝就已發現了她手上的綁帶紋路系靳國公府獨有,加之楚風情手下的上衣背部都繡了一個大大的“楚”字,立刻意會到她是楚國英後代。
“原來這樣。”皇帝沒表示要去造訪,沈千雅當然不會多事。
皇帝繼續說:“楚國英有個小兒子算盤拔得特精,給
我請到錢莊去做掌櫃了。”絕對滿足了沈千雅的好奇心。
沈千雅雙眸一亮,側身望着皇帝,“你有錢莊?”她心裡真的很想知道他過去在民間都做了什麼,這一身本事從何而來。
此時,東方旭日初昇,萬丈晨光從樹林間穿透進來,朝霞灑出金色的倩影。
這是皇帝第一次與沈千雅一起迎接晨起,因爲先前他都將她藏起來。
揹着光的她猶顯美麗,微翹的嘴角就像林中精靈一樣調皮,瀲灩的眼眸令人心旌搖動。
皇帝不禁放開疆繩,熱切地摟住沈千雅,貼着她耳畔呵道:“爲夫有無數的金山銀礦。”不然怎麼敢減、免賦稅六年。
沈千雅耳根子一熱,忙想避開,但又被心中掠過的那陣奇異的感覺攫住。但她認爲皇帝是故意來挑逗,假如她順勢要與他親熱,說不定他又會落荒而逃。
她再也不幹這種傻事了。
打定了主意後,沈千雅對皇帝所言充耳不聞。
過了一會兒,待皇帝眸中的玩興消散,她才緩緩地問:“你不怕他們追上來?”
“爲夫帶你去見一個老怪物。”本來皇帝有心到陵縣玩玩,因爲傳說陵縣的山上有一種特別可愛的長耳兔,他想雌雄一雙給沈千雅養着玩。
更想添置一匹馬車侍步,但他不想招惹楚風情那種難纏的女人。
“誰?”
“穆棉。”皇帝將沈千雅抱下馬,從包袱中取出軟墊鋪上,才重新上馬,策動疆繩,慢慢往前方跑去。
他這樣體貼,沈千雅自是感動,即使如此,可她的臀部還是很痛,幾乎要坐不住了。
約過了一盞茶的時候,見沈千雅面色不太好,皇帝主動說:“穆棉已經將近二百歲了。”
沈千雅有些訝然,但對皇帝的話深信不疑,能活二百歲的人自然不是凡夫俗子,那麼帶她去尋訪他的目的……
沈千雅想着想着,突然就睡着了。
皇帝立刻飛身下馬,抱着沈千雅施展輕功急速趕路,矯健敏捷的身姿如雨燕飛翔,出神入化。
一個時辰後,沈千雅緩緩張開了惺忪的眼眸,立刻感覺鼻間沁入一絲絲淡淡的異香,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
“到了?”她看着眉宇含笑的皇帝,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竟然是竹紮成的屋子。奇特的是每根約有女人手腕粗的竹子之間竟然緊密連接,一點間隙縫都沒有,可謂神奇。
這得砍多少根竹,花多少時間才能做到?
果然是奇人居奇所。
殊不知這間竹屋,是穆棉特地爲皇帝的到來所搭。
侍沈千雅洗漱,吃了一碗雞絲麪條後,皇帝纔將她帶到外面。
眼前亭臺樓閣、水榭飛花,沈千雅疑入仙景,詫異地望着皇帝,竟失了聲。
“這是穆棉的世外桃園。”皇帝笑吟吟地牽着沈千雅的手,走到穿過一座奇巧的假山,來到一個亭子下。
亭中坐着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
聽聞腳步聲,他放下白棋,慢條斯理地起身迎向皇帝,朗聲道:“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穆棉在靳國公府上第一次見到皇帝時,皇帝正是着青色錦服,纔有這樣的開場白。
皇帝翻了一個白眼。
“在下拜見
寶貴人。”穆棉似乎對皇帝的白眼見怪不怪,又向沈千雅行禮。
“穆前輩有禮。”看到穆棉全然剎那間,沈千雅有些怵然,眼前這個龍章鳳姿、神韻風流的俊俏男子有兩百歲?
待穆棉看清沈千雅面容時,怪異地瞅了皇帝一眼,招呼他們到亭子落座,“請坐。”
皇帝邊走邊命令,“取個軟墊來。”
話音才落,立刻有一個童子踏水而來,虎頭虎腦,臉圓如月,就像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一樣可愛。
沈千雅歡笑極了,接過取墊子,望着他原路返回,驚歎道:“真是天姿不凡。”
“雅兒,他踩在木樁上呢。”皇帝滿不在乎地哼了聲,執起一隻黑棋,“啪”的一聲用力地壓在棋盤中路,“你輸了。”
穆棉俊美無鑄的臉瞬間垮了,“你竟然毀了我獨一無二的棋盤!”千金難求的青玉石,再加上他花了一個月時間到山裡尋訪隱世的匠師,耗時半年才雕成的啊!
穆棉欲哭無淚。
沈千雅不解地瞅着棋盤,不就是落子稍微用力了點嗎,怎麼會毀掉?
才生出疑惑,突然就見棋盤竟然在瞬間碎成齏粉。
沈千雅匪夷所思地望着皇帝,這……真是神乎其技?
“別顯擺你的武功了,快說明來意!”穆棉痛心疾首,撫着額,悲痛地瞅着皇帝。
恨不得立刻打發他出門。 wWW ¸Tтkā n ¸¢○
“請穆師傅替雅兒診脈。”皇帝鋪開一塊絲帕,才輕輕地托起沈千雅的左手腕放到絲帕上。
“那就冒犯了。”穆棉向沈千雅緻意後,比皇帝還修長的手指才按到沈千雅腕上,專心致志地探脈。
原來皇帝是要帶她來診脈,還肯讓對方直接碰觸她的手腕,表明皇帝十分信任穆棉。
而穆棉的醫術肯定舉世無雙。
沈千雅突然想起皇帝曾說杜清言她無法懷孕,一顆心霎時緊張得怦怦直跳。
這可是帶着龍嗣的大事……
“請貴人放鬆。”穆棉的笑容滿面,友善的眼神透着一股安慰人心的力量。
皇帝一聽,立刻握緊了沈千雅的右手,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安慰:“並不是爲了子嗣,你放心吧。”
沈千雅聞言,心湖突然翻起大浪,原本紅潤的臉倏地發白:難道這個身體真的不能生育?
沒想到弄巧成拙,皇帝有些後悔,“雅兒!”
“咳!”穆棉忽地咳了一聲,示意皇帝要診另一隻手。
沈千雅微微呼了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順從地將右手放在桌上。
皇帝立時鬆了口氣。
過了約一刻鐘,穆棉終於收回了手,目光灼灼地瞅着皇帝,笑得好不奸猾:“我的診金很貴。”
皇帝滿不在乎地說:“要什麼儘管說吧。”
穆棉立刻說:“首先,要一萬兩黃金外加十萬兩白銀。”
沈千雅驚訝地瞪大了眼,不是因爲皇帝的財富,而是穆棉這個世外高人居然這麼俗氣,開口就說銀子。
皇帝執起沈千雅的手,指腹柔柔地揉着她掌心,答得果斷:“允了。”
穆棉十分得意,“其次,我要聽你彈琴。”
“允了。”
“最後,我要長樂村的地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