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雅微蹙眉,疑惑道:“難道是出來時太急了,忘了帶?”
“……”什麼忘了帶!牌在人在,牌丟人亡!
沈千雅問得關切,兩侍衛卻是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沈千雅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掩嘴一笑,“兩位大人,既然沒有可證明身份的令牌,恕不奉陪了。”
“這……”
“連小姐,”紅臉侍衛突然朝沈千雅跪下,一雙厲眼若有所思地緊盯着馬車,“求你給句痛快,皇上可在此處?”
“京城這般大,皇上去哪兒玩,我也猜不出來。”沈千雅爲難地看着他,“請你起來吧,還是趕快去尋的好。”
“就想瞅眼這馬車,不知小姐意下如何?”紅臉侍衛仍然跪着不起,話峰一轉,直抒其意。
這時,另一個侍衛已有了動作,如鬼魅般快的身手,倏地探向簾子。
“無禮!”沈千雅不慌不忙地將身往簾上一擋,她就賭那侍衛不敢碰到她,那侍衛果然頓住。她微眯了眼斥責,“這是我侯府馬車,是我的閨駕,你敢碰碰試試?”
“還不快向小姐陪罪!”那原是紅臉的侍衛此刻臉已經黑透了,狠瞪同僚一眼。
這陣仗似乎是一定要當場確認傅凌旭在不在馬車內了,沈千雅也不得不狠下心來,“那令牌獨一無二,牌在人在。兩位再擋本小姐的去路,怕是尋不回那關乎身家性命的令牌了!”
“侯爺府手下果然手才濟濟啊……”
“你閉嘴!”
紅臉侍衛霍然起立,拽住同伴側身後退,“恭送小姐。”
沈千雅稍顯滿意地微微一笑,掀簾進入馬車。
兩個退避的侍衛低語:
“洪爺,看見裡頭有人嗎?”
“看不清楚。”
“馬車這般小,難道皇上真的不在此處?”
“不在此處偷我們令牌作甚?”
“那回去如何覆命?”
“我們跟着去,暗中保護車駕即可。”
“那爲何洪爺你要跪那連小姐?”
紅臉大漢使勁地拍了一下同伴的腦殼,斥道:“咱跪的是皇上!”
馬車構造精巧,是連元錫特意尋訪巧匠打造,目的就是爲了作趕路之用。所以車廂不大,僅可供二人同坐。
二乘健壯快馬拉着小車廂,跑得可是蹄下生風,歡騰無比。不消多久,再往前去一里路,就是戒備森嚴的皇城外圍了。
在溫躍擎拐進一條深巷時,突然竄出四五個黑衣人,攔住馬車去路。
對方橫眉冷眼,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溫躍擎生怕硬闖,鬧出大動靜會驚動官府,急勒繮繩又怕會傷着沈千雅,只好急切地側頭囑咐沈千雅扶好。
“嘶——”的幾聲長鳴,馬車突然急急剎停。
本是一路平靜,又聽溫躍擎說皇城已近,沈千雅才鬆了口氣。這才過了多久,就聽到溫躍擎要
她扶穩,眨眼之間,馬車忽然被急急剎停,她馬上就明白了前路有阻,直覺憋屈。
這是有旁人在算計她,還是想傷害傅凌旭?最好最後一鍋端,把髒水全潑在武平侯府上!
這幫人渣!沈千雅心中飆起一股怒火。“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攔我侯府馬車!”
溫躍擎纔想斥責黑衣人,未料沈千雅搶先一步發話,他微愕,隨即說道:“小姐稍安,容屬下來收拾他們!”
溫躍擎鼓起眼珠,衝着黑衣人厲聲喝斥:“大膽小賊,光天化日,竟敢公然挑釁武平侯府!看溫某不撕了你們纔怪!”說着,人就提了刀躍下馬車,橫眉冷對幾個黑衣人,毫無懼色,頗有連勁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沈千雅不顧細雨,也將身出了馬車,饒有興味地望着已經打成一片的六人。
連家父子在府裡時,天天練武,沈千雅在邊上看得久了,大概也懂了一些門道。
溫躍擎身手果然了得,完全是逗着幾個黑衣人玩兒呢,可笑的是,黑衣人竟然以爲溫躍擎不敵,只懂從他們手下游走防守,沒有反擊之力。
突然從天而降一個瘦小的身形詭異的黑衣人,持刀從頂上直劈進馬車車廂內,木頭炸裂的聲音十分尖銳刺耳。
可見此黑衣人雖然瘦小,但力量不容小覬,否則如何能凌空一招戳穿馬車頂部!
“人呢?!”——馬車車廂內裡空無一人,他顯得十分驚訝,脫口而出。
可能是知道事有蹊蹺,他很快便反應過來,衝其它的黑衣人吹了聲口哨,衆人得令,連忙想抽身撤退。
溫躍擎像是玩夠了,也明白了他們的意圖,立刻使出一招力劈華山,差點劈了一個黑衣人的手臂,假若棠棣沒出現。
“滾!”
一聲虎嘯,猶如平地驚雷,直震得人耳膜生疼。就連那個細小的黑衣人頭領也猛然震了震。
其它黑衣人連忙趁勢逃跑。
“什麼廢物,也敢來打主意!”棠棣眼中盡是不屑與不耐,啐了一口。
“棠大人!”溫躍擎恭身行禮。
“棠將軍,皇上已經進皇城了?”沈千雅快步走近棠棣,語氣略顯興奮,眼神帶着感激。
原來剛纔在半路,棠棣突然出現,並說另有一批人在暗中追蹤他們的蹤跡,溫躍擎便聽棠棣指示,拐進一處曲折暗巷,讓棠棣乘機把傅凌旭接走,遮擋了身體,快馬加鞭,從另一條道上直抵皇城。
“是。”臉色不善的棠棣,淡淡地應了聲。
“謝棠將軍周旋。”沈千雅也不是不懂看人臉色,絕不會做自討沒趣的事。“溫護衛,我們走吧。”
“屬下遵命。”
溫躍擎從車底抽出一塊備用的車頂木板,拿工具三兩下釘好,才請沈千雅上了馬車,徐徐返回侯府。
“小姐,你說爲何棠將軍要救那賊人?”他一直在想這問題。
沈千雅也一直在思索,
“是不是棠將軍已經獲悉對方的身份,怕你傷了他們的人,會結下樑子?”
“應該是這樣。可是那個瘦小的頭領怎麼敢用這種激烈的手段查探馬車內是否有人?”假如皇上在裡面,傷着了咋辦?
“估計是想轉移視線,用這招數來混淆視聽,叫別人難以猜測他們的出處。”只來這五六個人,又不攻擊她,所以沈千雅想對方的目的就是爲了查探皇上是否和她在一起而已。
“小姐,容屬下大膽揣測,估計是相府的人。”溫躍擎扭頭對着車簾,壓低聲音說。
“大家相安無事就好。”至於是不是相府,此時連元錫不在京城,沈千雅並不想多生事端。
溫躍擎便識相地閉上了嘴。
馬車又行駛了一段路,溫躍擎稟告沈千雅說:“小姐,令牌還給侍衛了。”
“偷偷還回去的?”沈千雅笑問。
溫躍擎憨笑幾聲,“小姐聰明。”
“你是不是跟勁森叔叔學的武藝?”沈千雅有點好奇。
“小人是孤兒,在村子被連將軍撿回軍營的,從小便跟着他學武,跟侯爺學做人。”溫躍擎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腦門。
“爲難你們了,留下來保護我。”沈千雅總覺可惜,熱血男兒,保護一個沒用的女人。
“請小姐以後不要這樣說話,真會折煞小人。”溫躍擎聲音忽然有些怪,像被勒住喉嚨說話似的。
“我猜大概我進宮前,爹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們帶着舜華一起跟爹走,不用管我。”沈千雅沉思片刻,語氣帶着命令式的冷硬。
“小姐,小人的後路早就安排好了,請您放心。小人不會拖累小姐。”
溫躍擎說完,也不等沈千雅迴應,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沈千雅現在心思越來越澄明,自然能聽出弦外之音。溫躍擎將來有可能會被安排進御林軍或者殿前侍衛師,可能這是連元錫與靳家的交易,又或者是通過其它退步換來的,就是爲了給她在宮中一個照應。
他們如此用心,你怎能辜負?
沈千雅挽起小窗簾子,望向外面。這時,雨過晴天。
這條道蜿蜒迤邐,兩旁載着一排排的茁壯的梨花樹。
淡淡的白,爲數不多的白,自自然然地飄落,每瓣都攜着一顆晶瑩的小水珠兒。
沈千雅不僅在水珠中看到了逝去的芳華,也在水珠那兒看見了自己。
也看見了溫躍擎、連元錫、連志彬、舜華、左欣……,還有一個着白衣的男子,他是誰?
沈千雅急忙探出馬車,追蹤那抹被馬車拋在後頭的白影。
他面目模糊,不是晉王……
是昱王?
難道是回來參加皇帝大婚的?可是蜀地路途遙遠,一來一回須時數月……算了,與她無關。當她拒絕承認她就是慕容雁雪那刻起,這個男人無論過去與這身體的主人有何關係,都與她無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