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她估計,眼前可以與她匹敵的黑衣人,就是一直暗中襄助沈千雅的暗勢力。
“別!”沈千雅惶恐地制止。
黑衣人凝着沈千雅,眸中閃過沉思,左手卻毫不猶豫地摘下了面罩。
所有人都屏神靜氣,瞠大了眼,靳太后甚至激動得喊了出來,“皇兒。”
她滿懷安慰的笑容卻在面罩被扯下的瞬間凝結成霜——潘榮!
面罩下俊美清冷的臉是潘榮!
“你!”沈千雅幽怨地瞅着潘榮,懊惱地跺了下腳,給人的感覺明顯就是他們相識,並且關係匪淺。
就連敏貴嬪都被誤導了,尖聲冷笑,“怪不得方皇后肚皮這麼大了,貴人你還沒動靜,原來是爲情郎守身吶。”
“放了她,潘某定會向太后求情,饒你一死。”潘榮冷漠的神情散發着森寒之氣,似乎極有把握捉住敏貴嬪。
“原來是潘大公子,良禽擇木而棲,我也勸你速速拿出正義之氣匡扶社稷,纔不枉你爹的養育之恩吶。”最後那句,敏貴嬪說得意味深長。
言外之意就是:你爹也在我手上,識相就棄暗投明。
潘榮沒有迴應,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突然峰迴路轉,沈千雅拍開了敏貴嬪的手,一臉天真無邪地笑看着她,聲音清軟地數:“三、二、一!”
所有人都被沈千雅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
敏貴嬪狐疑地瞪着沈千雅,對她的行爲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時直覺受辱,不禁怒氣沖天,有力的五指快如閃電地向沈千雅咽喉抓向——
“啊!”幾乎是同一瞬間,敏貴嬪渾身直顫,鳳眸充血,異常恐怖。
原來是如意從荷包中溜出,暗中蟄了敏貴嬪一下。
沈千雅乘機逃到靳太后身邊。
不容有失,潘榮親自上前擒拿敏貴嬪。
饒是敏貴嬪意志力驚人,趁此不過眨巴眼睛的空檔,服下了解藥。即使被潘榮封住穴道不能動彈,還不忘向沈千雅叫囂:“連千雅,我要扒了你的皮!”
“那孤就先剮了你!”靳太后神情冷肅,下令將敏貴嬪打入天牢。
敏貴嬪對此不置一辭,繃着臉狠狠地剜了沈千雅一眼後,被侍衛帶離,消失在大門外。
“來人,立刻傳華將軍。”靳太后深深地凝了單膝跪在地上的潘榮一眼後,對內侍下令。
上清宮鬧出了這樣大的動靜,御林軍竟然沒有一點作爲,難怪靳太后生疑。
而敏貴嬪從容不迫的神態彷彿昭示了她還有後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爬上了沈千雅的心頭。
又聽靳太后吩咐內侍出城傳召晉王、宋將軍及平恩侯進京,並謹慎地交待對宮內的事情要守口如瓶。
內侍領命而去。
太后話音才落,就聞德妃匆匆忙忙趕來,她謹慎地探了四周一眼,發現潘榮竟然在此,稍微一愣,隨即飛快地稟報:“太后,她一點反應也沒。”
“皇上在哪?”靳太后只關心這個。
“臣妾過來的時候,看到皇上正在荷花湖那邊垂釣……”德妃深知靳太后內心希冀。
在聽到此話時,靳太后夢碎。
“不好了,太后……”
“什麼不好了!”德妃瞪着跌跌撞撞衝進來的一名侍衛怒吼,“太后好得很!”
“何事如此慌張?”靳太后想不明白還能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國公府管家來報,老國公聞大將軍賓天的消息後,吐了一口鮮血,當場暈厥,大夫說不行了……”侍衛慌
亂流涕。
靳太后一聽,鳳體猛烈抖震,鳳眼通紅,整個人瞬間像老去十歲,“擺駕國公府……”
這個消息讓所有的人震驚了!
沈千雅卻攔住靳太后:“太后,請聽臣妾一言,此時不能出宮。”
“讓開。”
沈千雅的心亂成一糟,來不及細想這個消息會爲整天天下帶來怎樣的震撼,但她知道此時一定不能讓靳太后出去,急忙進言:
“方纔華將軍沒來護駕,極有可能被人收買了,現時外面大概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太后你出去啊。”
雖然沈千雅事先已經有了暴風將至的心理準備,可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老國公身上。
他可是這個江山的擎天柱!
即使她深信皇帝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可此時也不能讓他暴露了,因爲潘榮已經回來。
“太后,貴人言之有理,請太后暫留上清宮,由微臣來護衛您的安全。”潘榮一直跪着,聞沈千雅之言,也挺身相勸。
“潘榮,你來陪孤一同出宮,也順道看看你的老父親安全否?”靳太后難掩心中哀慟。
若說太上皇離世讓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寡婦,那麼靳宜海的死就讓她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但她還活着。
而靳國公倒下,會讓這個沒有兒子可依靠的她,在不久的將來變成一個死人。
在死之前,怎麼也要看老父親一眼吧。
沈千雅不無動容,默默地退開。
“太后,臣妾陪你去。”德妃抹了一把眼淚,目光堅定地看着靳太后。
“你留下,保護連千雅。”靳太后的話又是讓人一愣。
德妃瞅了沈千雅一眼,冷冷地哼了聲。
前有靳大將軍賓天的消息不脛而走,後有靳國公悲痛欲絕、行將就木的消息鋪天蓋地傳遍整個京城。
大地一震再震。
天下一驚再驚。
“爹,女兒來看你了。”靳太后悲傷地握緊了奄奄一息的靳國公粗厚的無力的大掌。
“薇兒,爲父天命將至,你也無甚可悲。一切看化了吧。”靳國公慈愛的望着靳太后。
黯淡的目光睿智不減,意味深長。
可惜靳太后一腔悲痛,傷心欲絕,實難理解箇中深意,“爹,你走後,旭兒怎麼辦?”她究竟是愛這個兒子。
靳國公突然呼吸困難,臉色發紫,如風中殘燭,眼看就要嚥氣了,卻倏地咬緊牙關,吐出一句:“爲父已經急召連元錫回京護駕。”
即使通曉一切,他還是捨不得讓靳太后憂心。
“就怕兩湖兵力會切斷他的歸路。”靳太后心中裝着天下,自然明白天下大勢。
“我兒,快快回宮,昱王不動,天下不亂。”靳國公氣弱柔絲地吐出一句深奧難懂的話後,昏迷過去。
靳太后用力地握了握靳國公尚還溫暖的大手,磕了三個響頭才轉身離去。
她走後不到片刻,皇帝就出現了。
靳國公一雙虎目暴睜,“旭兒,你纔來。”
“外公。”皇帝握緊了靳國公沉重的手掌,這隻手曾經控制整個天下,爲邊戍帶去腥風血雨,也爲本朝帶來安定榮華。
皇帝湊近輕輕一聞,他的手上還殘留着靳太后獨有馨香。
“你在生外公的氣?”靳國公眼皮又無力地垂下,暗淡的眼睛倏地射出一縷精光。
卻照不進皇帝幽深的瞳仁。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等待他人庇佑的幼童了。
“外公,你們都累了,應該好好休息。”
皇帝笑了,笑得高深莫測,其中一縷戾氣似有還無。
靳國公暗沉的臉色更顯灰敗,似乎明白了什麼,“你母后……”他的聲音顫顫危危,帶着抹懇求。
“朕的桎梏,是時候解開了。這十年辛苦了你們,好好休息吧。”皇帝慢條斯理地說着,緩緩地伸出的手,像閻王的掌蓋在靳國公臉上——
在他手中死亡並非最好的歸縮。
皇帝咧開一個愉快的笑容,緩步來到正堂。
正堂坐着五個女人,從正室之位一直到最後進門的妾室。
每個女人身邊站着兩個孩童。
一共四男六女。
這是除靳宜海在國公遙遙相望皇城外,唯一的重任——爲靳家傳宗接代。
除此以外,他與這五位妻妾並無交集,生死不相見。
很難從她們嚴肅的臉上窺見悲傷。
皇帝突然哇的一聲哭叫:“舅父你死得好慘!”,就像一滴豆大的雨打在乾燥的地面一樣,緊接着無數的雨滴像斷線珍珠般落下,霎時間哭喊響徹雲宵。
誰不愛英雄?
就連他,都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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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榮已經回了潘府,潘御史確是被人捉走了,他得前去營救。
靳太后回到皇城後,一語不發地在上清宮正殿靜坐,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另一邊,暗無天日的天牢,用萬年玄鐵、鎖匠花三年時間精製的鎖竟然被人悄無聲息、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不過是用一支繡花針。
“早就說過你的驕傲自大會毀了你。”來人嗓音優雅萬千,“即使是一隻螞蟻,也有它厲害的時候。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她說得慢條斯理,聲音比神態更溫柔。
“天月遵命。”敏貴嬪面容冷肅,騰地躍起,詭異的身影如電光火石,消失在來人微笑的眼內。
“孤等你很久了。”靳太后看到敏貴嬪出現在面前時,沒有一點驚訝之色,彷彿她的出現是意料之中。
“廢話少說,受死吧!”敏貴嬪厲斥一聲,扯下腰間玉帶作武器,凝聚十成內力,打算一舉擊殺靳太后。
靳太后微微一笑,“愚蠢。”
敏貴嬪鄙夷地冷哼一聲,雙足輕輕一點以離弦之箭的速度刺向靳太后。
驟然間,一陣箭雨破空而出,鋪天蓋地射向敏貴嬪。
紫色身影倏地化作一團白煙,左右飄忽,竟然避過了五場箭雨。
“好身手。”靳太后突然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掌。
“石雨,殺了她,你和紀泰即可遠走高飛。”靳太后神態輕鬆,彷彿立於泰山之巔俯瞰衆生的方外之人。
石雨氣神神閒地福身:“奴婢絕不會棄小姐而去。”
她那泰然自若的神態讓敏貴嬪一頓好氣,她們都當自己是不世天才不成?
“你們這些人,在我眼中不過是螻蟻,挑不過指尖輕輕地捏的螻蟻!”敏貴嬪將內力注入玉帶,瘋狂地向石雨發起攻擊。
足足戰了半個時辰,石雨漸漸不支,眼看就要被敏貴嬪刺傷,誰料頭頂突然降下了一個鐵籠,將她二人困在籠中。
敏貴嬪暴怒,一雙纖手氣勢萬鈞地捉住鐵桿,用力往拉,居然在須臾之間將精鋼所制的鐵籠掰開。
靳太后暗暗吃驚,鳳眼掠過一絲訝異,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女人?
“今日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誰都別來嘲笑我的能力!”敏貴嬪咬牙切齒地怒吼。
“雕蟲小技。”未知的角落,傳出一聲輕蔑的嘲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