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大好的秋日,年少莫枉負韶華。
侯府的馬車,清晨便行進在通往寧王府的大道上,車輪碾碎一地殘黃。
溫躍擎駕着馬車,把沈千雅和舜華及一應食材用品,安穩地送進了王府前院。兩個監候侍衛遂一檢查過後,才讓開了道。
“怎麼不見王爺?”沈千雅翹首望了望,原以爲他會一早守在這兒等她來的。
其中一個御前侍衛不失禮貌地回答:“回小姐話,王爺昨夜玩得很晚,三更才睡下。”
“敢問大人貴姓?”沈千雅自覺昨天一個下午也沒問個稱呼,有點兒失禮。
“回小姐,小人免貴姓尤,名剛;這個是何金石。”
何金石連忙行禮。
“小姐,他們就是禁衛軍華東平將軍的手下,別看你們華將軍現在威風八面,以前還不是咱們侯爺的副將,哼,真是一朝選在帝皇側,就連恩師都不認得了。”溫躍擎蔑視地白了尤、何二人一眼,下巴擡得老高。
那二人對望一眼,暗看沈千雅一眼,她只顧着走路,彷彿沒聽到溫躍擎這無禮犯上的話。他們只好忍氣吞聲,默默地幫忙提着東西往裡面走。
“這世道,想往上爬,想榮華寶貴,還得當白眼狼是不?”溫躍擎口無遮攔,又啐了句。
“你說夠沒有!”華東平是何金石表舅,他昨夜被傅凌旭折騰得耳膜生疼,本就憋屈,溫躍擎大清早的如此嘲諷他表舅,胸腔頓時邪火上竄。
“過河拆橋,忘恩負義者,小心被雷劈!”溫躍擎毫不示弱,瞪了何金石一眼,又是一句咒罵。
“奶奶個熊!你存心找茬!”
“咋個!想比試比試?”溫躍擎停住腳步,依然託着兩手食材,挑釁地盯着何金石。
“來,輸了叫爺爺!”何金石連忙擺開架式,準備迎戰。
“你們這是做甚,不如來比誰吃得多,如何?”沈千雅回過頭來,望向劍拔孥張的史、何二人。
“不,就要比試,輸了要當馬,我要騎馬!”
影壁後突然傳出傅凌旭的高亢聲音,何金石臉色陡變,“肚痛,小人肚痛!”話還沒完,像離弦之箭似的飛了出去。
沈千雅疑惑地望向尤剛。
“小姐,昨晚王爺要小人陪他玩,一開始是行酒令喝酒,何金石一輸再輸……您明白的,小人哪敢讓王爺輸,所以他給王爺灌得夠嗆的,接着又賭馬,輸了要扮馬給他騎……”
傅凌旭已經跑將出來,尤剛連忙閉嘴。後面不說,但見何金石剛纔惶恐的樣子,都能猜出一二了。
沈千雅眼中本無落寞,但見傅凌旭神清氣爽,絲毫不被世情所累,於是想起昨夜那黑衣人,眉頭莫名輕蹙,心中漸漸空了一處。
“參見王爺。”
“妹妹,你學那勞什子禮,咦,妹妹眼睛有點兒紅,誰欺負你了不是?告訴我,旭兒收拾他。”傅凌旭走近沈千雅,一臉討好。
沈千雅踏進了後花園時,才
不緊不慢地說了句,“你欺負我。”
傅凌旭等半天,但等來這帶着冷意的話,嘴一扁,作勢又要發脾氣,禍害的目光掃過舜華、溫躍擎、尤剛。
三人皆是一顫。
“王爺,小姐今天要和王爺烤肉吃!小姐還精心熬製了清心花露給王爺品嚐。”溫躍擎被傅凌旭盯得頭皮發麻,急中生智,轉移傅凌旭的注意力。
“王爺,清心下火,”舜華連忙上前,幫忙放下食材,順勢取出一瓶花露來送到傅凌旭跟前。“這份特別調了蜂蜜。”
傅凌旭接過來,也不說謝,大刺刺的打開就往嘴裡灌,喝得太急,突然嗆了一下,整個臉都青了。
沈千雅有些擔心,自然而然就想擡手都順他的背,誰知道傅凌旭發怒,倏地轉身,把她碰倒在地。
傅凌旭眼中有戾氣。
舜華緊忙扶起沈千雅,兩人碰了一下眼神,似乎都在對方眼中讀出了這種相同的感悟。
溫躍擎僵住,望一眼傅凌旭,又探一眼沈千雅,張嘴想說些什麼,尤剛立刻朝他使眼色。兩人同時藉故逃了出後花園。
舜華看情勢不對,既擔心沈千雅,又怕不識時務會爲沈千雅招惹麻煩,只好跟着他們退了下去。
沈千雅不解地問:“爲何發怒?”莫名其妙的令人難堪。
“不高興。”傅凌旭突然欺近,冷不丁抱住了沈千雅。
“你……”沈千雅嬌嫩的小臉貼在傅凌旭的胸膛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她心中驀地流過一種奇異的感覺,一顆心怦怦直跳如小鹿亂撞。
“皇兄過幾天都要娶媳婦了,我還要自己一個人,我想妹妹了。”
傅凌旭雙臂越收越緊,沈千雅感覺自己骨頭都要碎了,“痛,你放開……”
“你不愛我抱你!”傅凌旭突然推開沈千雅。她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到,他又緊忙把她拉回懷中,“就要抱,今天就抱着不放了!”
一雙猿臂,又是越收越緊。
沈千雅哪受得了他這蠻力,人已無力地軟了下去,只能挨在他身上,微喘着氣抗議:“王爺,這不合禮數……”
一陣有力的擊掌的聲音突然從王府圍牆上傳來,“哇,好一對鴛鴦!”瑞王傅凌濤,從牆上跳下,皺揚着濃眉,意味深長地盯着傅凌旭。
按常理,傅凌濤這種狂莽的行爲是一種極其蔑視傅凌旭的無禮之舉,隨意進出寧王府,根本不把傅凌旭放在眼內。一般人哪受得了這窩囊氣,偏偏傅凌旭對這個不速之客並無厭惡,只是不高興被打擾稍爲拉長了臉。
“原以爲這種狗急爬牆之事,只有宵小之輩才幹,今日小女子又長見識了。”沈千雅趁傅凌旭鬆手之際,偏移了一步,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卻仍然顯得親密。
“幾天不見,小嬋娟,你又……”瑞王像是突然醒悟自己又叫錯名字般,猛地拍了一下手掌,略帶歉意地道:“柔,千雅!你這小嘴損人的功力見長了啊。”
“謝王爺誇獎
。”沈千雅眉目輕沉,望向地面,並不打算繼續與傅凌濤逞口舌之能。
“哎,這成親大事,也沒咱什麼事。無聊乏味啊,這不爲兄今天特地來找皇弟玩,就瞅見這麼個活色生香的……”瑞王話說了一半,打住,斜睨向傅凌旭,見他只是惱怒地瞪着別處,迅速又添了把火:“聽說昨夜侯府某院,突然閃出了一個黑影,與侯爺纏鬥了半晌……不知道千雅妹子知否?”
沈千雅越聽越心驚,原來連元錫發現了那個黑衣人,爲什麼早上沒來問她?雖有驚疑,但沈千雅表面不動聲色:“小女子昨夜並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早晨也沒聽家父提及,怕是好事者無中生有。”說罷,微瞪了傅凌濤一下,眼帶嘲諷,似在說:堂堂王爺也人云亦云,傳些不着邊的事兒。
沈千雅不假辭色,即使是這飽含諷刺的眼神,傅凌濤也看出了,就是不生氣。
他濃眉威武輕揚,比平日更加意氣風發,大笑道:“好一個好事者無中生有,本王過會好好去審審,看那人爲何傳此風言風語,萬一損及妹子名聲就不好了。”
“謝王爺關心。”沈千雅意態閒適地回了句,卻暗咬牙關,心中思付:你們這一個二個,都想敗壞我的名聲,沒這麼容易,就是死,這世都跟定寧王了!
“小事。只是這美人,惦記的人實在太多了,恰好本王也惦着。現今見皇弟愛慕之情極深,這……”傅凌濤又打住,似乎是不忍心再說般,憐憫地望着傅凌旭。隔了一會兒,他長嗟短嘆道:“旭兒你說,你這光長個頭,不長腦筋的人,怎麼保護這世上令人垂涎三尺的尤物?萬一看管不住,頂冠長出綠葉來可不好啊。”
“叫你嘴壞!”一直沉默不語的傅凌旭沉步走到花圃邊,一會兒後倏地跳到傅凌濤身後。藏在後面的雙手,在傅凌濤哂出最後一個字時,猛地伸出,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立刻砸向傅凌濤後腦!
傅凌濤顯得有些意外,威壯的虎軀稍稍往前一傾,肩膀往右邊斜斜一側,即避開傅凌旭堪稱“迅猛”的攻擊。他上下掃了傅凌旭一眼,嘲弄道:“嘖,皇弟,你怎麼學起這粗劣的市井打鬧之法了?”
傅凌旭怒道:“叫你嘴壞,信不信我明天去皇嫂家說你調戲我娘子!”
傅凌濤眼中微掠過一絲慌亂,隨即笑道:“皇弟要去,爲兄也攔不住是不。”
“這主意甚好,可是寧王你尚在禁足期,不如等瑞王大婚之時,寧王你再好好鬧鬧那洞房,必然是妙趣橫生。”沈千雅橫波慢轉,把傅凌濤的轉變看在眼裡,脣畔笑意漸濃。
傅凌旭鬧洞房?自是雞飛狗跳,那新房還能要嗎?
“你!”傅凌濤臉色陡變,猛吸一口氣,壓下了那狂燥欲動的脾氣,不自覺地揚起一絲討好的笑,“好,算本王不是,打擾了你們相好……不,是相對!在這個秋日融融,鳥語花香的後花園中……”
他一說一頓,頗有抑揚頓挫之感,忽而懊惱地猛跺一下腳,瞪着沈千雅及傅凌旭,怒斥:“不許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