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然唱出這種激越人心的大器之歌。
但見沈千雅眼神如清泉般純淨柔媚,一點心機也沒有,皇帝的心莫名其妙涌現一陣又一陣的感動。
“雅兒,真好聽。你看,如意就在這裡。”皇帝張開右手掌。
紅潤的掌心僅見兩點沙塵般細小的黑點,在光影的投射下還隱隱約約可見一層透明狀的物體。
若不是仔細辨別,定難發現。
“如意!”沈千雅驚喜交集。如意直起身子,向沈千雅一“鞠躬”後,纔不急不緩地爬上她伸出來的蔥白似的手指。
沈千雅小心翼翼地將如意放進荷包中。
多虧了落泉細心,做荷包時縫有夾層,當時跳崖,如意藏進夾層裡面纔沒被急速入墜的力量拋出。
“旭兒,他們真的不會有事嗎?”沈千雅想起落泉等人,鼻子一酸,一滴晶瑩的淚珠就滑下了眼眶。
“爲夫保證,該活着的一個都不會死。”
皇帝冷硬的心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柔軟。
“我們明天就要離開漁村嗎?”接近村子時,沈千雅問皇帝,語氣竟然有些捨不得。
“你是捨不得肥美的魚,還是捨不得那羣像鳥一樣吱喳叫的孩子啊?”
魚肥養生,稚子無邪怡情。
“我不知道。”沈千雅對於現在的生活,一點頭緒也沒,輕鬆而愜意了。
“今晚就要走。”
“爲什麼?”皇帝的決定令沈千雅有些意外。
“因爲我們是通輯犯?沒錯,確實是通輯犯。”皇帝自問自答。
原來晉王疑心皇帝沒死,廣佈心腹暗中查訪。
“那你是不是也要易容?”沈千雅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問:“潘榮是怎麼成爲你替身的?”
皇帝微笑着解密:“爲夫闖蕩江湖時,就是易容而行。找潘榮做替身,是從舅父那兒學的。他就有替身,除了我登基以後他爲了避嫌去了南海,以前其實他一直都在國公府住着,足不出戶。”
沈千雅驚訝地拉住皇帝的手,“潘榮根本沒去蜀地就任嗎?”
“去了,不過他也找到一個身段相仿,面容相似的替身。因他身份高貴,常人不敢直視,也沒人發現。後來爲了讓方氏一族不爲禍江山,所以我才召他回京,每次我從密道出去時,他就在上清宮呆着。”
沈千雅不禁汗毛倒豎,驚心不已。往日之事還歷歷在目,原來皇帝每一次鬧脾氣,與她爲難,都是藏有深層目的!
還好她沒有死纏爛打,否則就壞他的大事了。
還好……
皇帝一看沈千雅驚惶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也不戳穿。“雅兒,爲夫帶你去捉魚,晚上和村長他們烤魚吃。”
皇帝憐惜地撫了撫她遍佈猙獰疤痕的臉,再牽起她的手時,暗暗注入一縷純陽真氣,暖和了她冰涼的手腳。
當皇帝把捉魚的告訴了村長後,村長一家興高采烈地帶着魚叉,更呼朋引伴,追隨皇帝與沈千雅到了一條小河。
平時村長他們撐船網魚是在另一頭的大河上,而這條小河靠近山邊,沈千雅也是第一次來。
清清的河水輕輕盪漾,倒映着男兒神采飛揚的臉龐,幼小
的、年輕的、壯年的,甚至是老年的。
所有人都吆喝着,比比誰捉到的魚多。
毛躁的小子緊握着魚叉躍躍欲試,而沉穩的少年尚還在打磨自己的魚叉。
最後男兒們在村長的主持下,商議好叉得最多的等吃,不用幫忙殺魚烤魚,而叉得最少的就要負責表演助興。
待村長一聲令下,賊精賊精的人早就跑到順流的上游去了。
而村長與才八歲的二牛緊緊地追隨着皇帝來到了下游。
村長夫人及沈千雅當然跟了過來。
“公子,我看你細皮嫩肉,肯定沒幹過這種粗活兒,讓我來教你叉魚的要點。”
村長邊說邊比劃,皇帝眉目含笑,謙心地聽着。
“大爺,你就給叉一條看看吧?”二牛既緊張又興奮。
村長爲了在皇帝面前露一手,自然不會拒絕二牛的要求,“免崽子,可看好嘍!”
村長說完專心致志地接近一尾魚,拿捏準了火候,猛地一叉!“哈哈,看……”當他將魚叉舉起來的剎那,他的得意的笑變成了苦笑,因爲根本沒叉着魚。
“村長,它沒長眼撞上了我的叉子。”皇帝十分無辜地把魚叉從水裡抽出,豎了起來。
“呃……”
“公子好厲害,能教教二牛嗎?”二牛兩眼放光,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公子非常人啊。”剛過來的二牛爹把這一幕看去了,因爲他根本沒看到皇帝是怎麼動手的,纔有這感嘆。
“公子俊逸無雙,風度翩翩,貴氣不凡,凡是長了雙眼都看出來了,還用你說。”村長夫人白了二牛爹一眼。
“夫人小時有上過書塾嗎?咱怎麼不知?”二牛爹驚訝地望着村長夫人,若不是親耳所聞,絕對想不出她嘴裡能吐出這麼俊的詞兒。
“哼。”村長夫人得意地哼了哼,突然瞥向沈千雅道:“若是我年輕個三十歲,指不是誰能當公子的妻呢!”
那酸味濃郁的語氣,把二牛爹笑得前仰後合。
沈千雅也覺得好笑,嫵媚的眼兒移向河中的皇帝三人,但見他正專心致志地教導二牛叉魚之技。
就連村長也聽得入神,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皇帝會叉魚,並且一叉一箇中,動作行雲流水、充滿力量與美感。
皇帝似乎發覺了岸上佳人的注視,頑皮地對着她眨單眼,還舉起了他用來裝魚的魚簍,只見已經滿了。
沈千雅輕輕地鼓了鼓掌。雖然她的掌聲早就湮沒在村長夫人如雷響的掌聲中去,但眸中所含柔情蜜意,一絲絲地滲進了皇帝的心裡。
半個時辰後,女人們已經架起了篝火。
村長及村長夫人主持清點大家所叉之魚的數量。
比賽結果出科所有人的意料,年僅八歲的二牛竟然排第二,而皇帝取得了第三名。
大家興高采烈地找到了各自的位置,殺魚的殺魚,烤魚的烤魚。
皇帝、沈千雅理所當然與村長一家坐在一起。
“兩位是貴客,坐着就好。”村長夫人邊串魚邊說,“若論烤魚,咱們老張,可是能手。”
當沈千雅聞到陣陣特別的魚香時,她纔信村長夫人沒吹牛。
他們竟然
還從家裡將松葉帶來薰魚,再在適當的時候添上醋,四溢的香氣,光是聞着就令人涎液生津,就連五臟六腑都忍不住要插嘴。
皇帝將最先烤好的魚給了村長的孩子,纔給沈千雅弄魚吃。
原以爲他有多斯文,誰知道就用手撕,沈千雅邊吃邊想,其實她很想直接捉着魚啃,那樣吃才地道。
可能皇帝猜出了沈千雅的意圖,真的將整條魚遞給她了。
沈千雅卻怔住,有種無從下手的尷尬,因爲她已經不懂得怎麼直接張嘴咬魚吃。
皇帝貼近沈千雅低聲取笑,“雅兒可真沒用,就連吃條魚也要爲夫侍候,離了爲夫可怎麼辦?”
那壞壞的語調足夠挑動一名淑女的火氣,“貧嘴。”沈千雅臉紅了紅,卻沒動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帝的體貼。
煞是郎情妾意。
這種小情人間的打情罵俏本是平常,可看在別人眼中就怪異無比,有幾名待字閨中的姑娘甚至哭了。
“旭兒,你出來這一趟,是要傷盡女兒心。”沈千雅瞥了那幾個大概比她大一兩歲的姑娘一眼,貼到皇帝耳邊輕說。
明明是柔媚的嗓音,聽在皇帝耳中卻似警告,他連忙目不斜視。
篝火一直燃到戌時,人人盡興。
皇帝寫了一封信,放在桌面,留別上水村。
子時夜深人靜之際,抱着沈千雅離開了村長。
途中遇見幾條大黃狗,皇帝停了下來,對沈千雅好一番解釋狗與狼是近親,卻爲何不同。
還說他欣賞狼,但更喜歡狗。
“怎麼旭兒想拐走一條黃狗嗎?”沈千雅懶懶地問。
“不。”
“爲什麼?”
“因爲我的吊睛白額虎會嚇死他。”
皇帝抱着沈千雅繞道小鎮,從山上往目的地趕去。
天將破曉時,卻被一羣騎着馬的凶神惡煞的人圍困住。
“嘖嘖嘖,太可惜了,如此如花美眷,合該當我楚風情的夫君纔是。”爲首一名作男子勁裝打扮的人,獵豔似的目光,不瞬不瞬地盯着皇帝。
“喂,醜八怪,如果你肯和離,那便饒你一條狗命!”楚風情目露兇光,大聲威脅沈千雅。
原來是上水村來了一名天神下凡似的公子的事,傳開了。
這個楚風情是方圓五十里之霸的女兒,自視高人一等,對粗衣麻布打扮的沈千雅自然輕視,更因醜女懷壁,神情是鄙夷之極。
“我乏了,快些找家客棧讓我歇一會。”沈千雅看也沒看楚風情一眼,輕聲說完,合上眼眸靠在皇帝胸膛。
這方水土哪個人見了楚風情不是恭恭敬敬,巴結都來不及,她何時受過這種冷遇,不由得無名火起三千丈,喝令手下:
“把這賤人給本小姐拿下,扔窯子裡!”
沈千雅微愣,偏頭望向楚風情,“你是誰,竟敢目無王法,口出狂言?”
“在這裡,老孃就是王法!”楚風情雙眼閃過一抹志在必得的狠辣,示意手下行動。
竟然囂張如斯!
沈千雅心思飛轉,瞬間有了主意:“和離?”這兩個字,成功勾起了楚風情的興趣,對方立刻打手勢示意手下暫緩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