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在平安無事中度過。
因爲練站姿,沈千雅雙腿有些發麻。
地上積雪已有寸餘厚,樹上覆蓋的白雪壓得樹梢彎彎,遠處屋檐皚皚似披銀妝,分外明媚。
宗人府早就準備好禦寒物品送到每個閣中,這次自然少不了沈千雅那份。
用膳淨身後,沈千雅問過小冬子及落泉有無禦寒衣物,得知樣樣充足後,吩咐他們早些歇息,自己也早早滅了紅燭歇下。
躺在牀上,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深人靜時,想的不是今晨所發生的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是糾結自己的臉被人甩了一巴掌,而是想着傅凌旭。
想到每次他都是高興而來,而她張牙舞爪不解風情,令他敗興而歸。
上次下雪時,她毫無知覺地走在雪地上,是他尋着了她,把她抱回侯府纔不至於斃命。
猶記得,即使穿着單薄,可他的身體依然溫暖舒適,令人嚮往……
想到此處,沈千雅臉上倏地飛上兩朵紅霞,羞澀地用被子捂住一張豔若桃李的粉臉。只不過一秒,她又探出頭來,這兒就她一個,蓋臉做什麼,無趣。
忽然,她察覺周圍有異,像是黑暗中有人緊盯着她似的。
沈千雅連忙把整個人縮在被子裡,警惕地環視四周。
的確是有人藏在暗角里注視着沈千雅,那人似是不想令她驚慌,馬上就走了出來。
來人俊容帶笑,墨黑的眸子清澈無垢,透着幾分眷戀。
正是傅凌旭。
這個越來越令人聞之色變的難纏主兒,下午才把陳羣折騰得撞牆。
“天吶!”完全沒料到傅凌旭會在此時出現,沈千雅驚訝得連忙坐起來,“快過來,外面冷着呢,你怎麼沒披件斗篷!”
傅凌旭脣畔含笑,一掃早上的陰霾,聽話地快步走至沈千雅牀邊。眨了眨一雙天真無邪的黑眸,膩膩地喚了聲:“雅兒”。
清雋的眉目在沈千雅眼前放大,她毫不掩飾心中的驚喜,笑問:“怎麼的,不生氣了?”同時從牀角拿出貂裘來要傅凌旭披上。
傅凌旭抱着貂裘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撒嬌道:“雅兒幫。”
沈千雅斂了笑容,佯裝小器地挖苦:“叫得這麼親暱,早上是誰說討厭我呢?”
傅凌旭神情有些懊惱,似乎是受沈千雅眼波流轉間所透出的攝人心魂的魅力所擾,一直迴避着不敢直視,“說的什麼呢,那不是生氣才……口不擇言。”
“坐。”沈千雅又怎會生他的氣。只把他的彆扭當成是不習慣與女人過份接近,伸出柔荑輕拍了下牀檐,要他來坐。
似乎是長途跋涉累了,突然有地方可以歇腳的趕路之人般,傅凌旭臉上居然有種苦盡甘來的激動。倒是不客氣地坐下,只是眉目低垂。
沈千雅眼神溫潤地看着他,幫他繫好貂裘,語帶責怪地問:“天寒地凍的,怎麼不好好睡覺?”
傅凌旭捏了捏鼻子,一本正經地輕道:“想你了。”
沈千雅傾身靠近了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穿着單薄,因探身而致裡衣扯得有些緊了,隱約可見玲瓏浮凸。
“鼻子不舒服嗎?”
雖是垂着眼,但眼角餘光可是把這春色盡入眼內。傅凌旭的喉嚨突地滾動了下,老實地喃道:“香,太香了……”在這暖暖洋洋的透着迷心清香的少女閨房,即使心思深沉如海,也能輕易被牽動。
沈千雅略微疑惑,擡起右手放在鼻音仔細地聞了又聞,不
過是一絲清淡之香,傅凌旭離她還有一尺之遠,怎會聞得真切。“你這鼻子是比小狗還靈?”她瞪了他一眼。
傅凌旭臉上一紅,有些窘迫,辯駁:“我不是小狗。”
沈千雅又是一笑,柔若無骨的身子往外挪了挪,更與他接近了些。“那是什麼?”
傅凌旭下意識往外側身,拉開兩人的距離,“英雄,我是英雄,大丈夫!”說罷,還挺了挺胸膛。
見傅凌旭故意保持距離,沈千雅有些氣悶,直勾勾地看着他命令式地說:“過來。”他安靜時彷彿有股神奇的力量,在他身邊,再浮躁不安的心也能安定。
她需要一顆寧靜清明的心。
對於沈千雅鮮見的執着,傅凌旭明顯一愣,更顯措手不及。扭怩着,轉了轉黑寶石似的黑眼珠兒,最後還是聽話地靠了過去。他飛快地探了沈千雅一眼,見她眼神稍顯凌厲,故而不解地瞪大黑眸,以眼神相詢:怎麼了?
“想你了。”沈千雅主動投懷送抱。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因着羞澀更是雲蒸霞蔚,絢麗奪目。
傅凌旭耳根子瞬間紅透,極不習慣與沈千雅這樣親密的動作,以前最親暱也僅是在光天化日下抱了抱。一時之間,他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擱纔好。
又乘沈千雅不備掃了她右邊頰一眼,發現上頭竟然還殘留着暗紅的長痕未消,傅凌旭心頭怒火又熾,恨聲道:“很討厭了。”
沈千雅靜靜地聽着他如她一樣怦然而動的心跳聲,縈繞心頭的不安感漸漸消失。聞他不悅,只問道:“又討厭我?”
傅凌旭搖頭。
沈千雅發現他含怒的目光緊盯着她被摑的那邊臉去,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這麼美好的一個夜晚,爲何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旭兒”,沈千雅突然攀上他有着完美比例的頸項,甜膩的喚了聲,“旭兒有沒有想我?”
“想。”他回答得毫不猶豫,呼吸卻是漸漸粗重。
“你乖乖別生事,下個月選了妃,我就能留在宮中,長久陪你了。”沈千雅坐直身子,顧不得自己穿着單薄,伸出一雙微涼的小手扳正傅凌旭的臉。
傅凌旭剛纔因情潮暗動而紊亂的呼吸已經悄悄斂定,只餘一張俊秀的臉還泛着詭異的紅暈。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卻不說話。想來是怕一旦開口,心底洶涌澎湃的愛意會如脫繮野馬般壓制不住,嚇着了她。
“那不許旭兒碰別的女人。”
“什麼意思?”
“就是不許你爬上她們的牀,也不許她們爬上你的牀。”沈千雅說得有些急切,她渴望得到他的承諾,即使有時候承諾輕於鴻毛。
“羞羞臉,說什麼呢……”傅凌旭有些難爲情,雙掌朝後撐在牀上,就是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迴避她比幽蘭還迷人的氣息。
沈千雅再次逼近,“嗯?”她相信懷有孩子的心性的人,遠比別人純潔,也更可靠。自問定能對他一心一意,自然不許他三心兩意,今日寵幸那個,明日寵幸這個。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傅凌旭稍爲向後仰了仰挺秀的上身,以迴避沈千雅越靠越近嬌軀,那沁進鼻音的馥郁香氣,快要擊潰他緊繃的神經了。“放開我……好嗎?”
他的臉還被她捧在掌中,掌心那微涼的觸感,卻是能安撫他下腹惱人的燥熱。
“也不許你拉她們的手,更不許她們貼近你。”沈千雅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也順從地放開了傅凌旭。未待他舒出口氣,沈千雅又投進他懷中,火燒雲似的芙蓉臉緊貼着他起伏
不定的結實胸膛。“旭兒。”
傅凌旭忽地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揚起眉頭,卻只是輕輕應了聲:“嗯。”
她聲音如溪流動聽,含羞帶澀:“我喜歡你。”
傅凌旭猛地吸了口氣,點了下頭,“嗯。”
她語氣又如和風拂柳,又似滴石之水,“今生今生,即使你爲皇者,也不要你碰其它人了。”
傅凌旭皺起眉頭,閃爍的眼神似有計較,更用力地點了下頭,“嗯。”
她盈動的眉目如三月春暉,像能融化一切,溫香軟語輕輕暱喃:“你是我的。”
傅凌旭使勁地點頭,神態嚴肅而認真,“嗯。”
她粉臉酡紅,要他親口允諾,“你說!”
面紅耳赤的傅凌旭舒開眉頭,喃喃低語:“我……我是連千雅一個人的。”
“乖。”沈千雅螓首仰盡,蛾眉舒展,瑩亮的美眸溫情脈脈地凝着傅凌旭。不亂髮脾氣的他就如一塊無睱的白玉,溼潤沁人。特別是他安安靜靜,這般聽話的時候,她真的很想很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好證明這個男人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雙方皆是年少,若想長長久久,切忌過早縱情。——如果不是剛纔腦海突然閃進靳府嬤嬤的最嚴肅的囑咐,或者沈千雅已經這樣做了。就怕這一咬,會令他沉睡的雄性蠢動,才暗自咬緊銀牙壓下衝動。
羞成一團的傅凌旭,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我這麼乖,有什麼獎勵?”
“你閉上眼睛。”
傅凌旭聽話地合上雙眼。忽然,臉上有一種被羽毛輕輕拂過的酥麻。他驀然睜開雙眸,就見沈千雅微嘟着鮮豔奪目的紅脣離開他的臉。“不行,你小器!”他非常不滿,衝動地環住她的嬌軀。
一雙溫熱的大手才一接觸到溫香軟玉,臉色陡變,慌忙放開了她。
“人家皇嫂親皇兄都是“啵”,很大的一聲響。”他錯開眼,佯裝生氣,不去看她如牡丹初綻、嬌羞動人的絕世容顏。
“啵”,沈千雅眨了眨如水的明眸,戲謔地說了個啵字,逗着他玩。
傅凌旭更慌里慌張了,眼皮直跳、呼吸急促,辯解道:“不是那樣,是這樣!”他焦急地在自己手背“啵”了一下,以證明自己真的看到了別人是怎麼啵的。
沈千雅微眯着眼,語氣嚴厲起來:“你竟然偷看別人燕好!”她二話不說揪住傅凌旭耳朵。
“痛啊!”傅凌旭連忙解釋,“沒偷看,是我去御花園,他們在那兒看花……”
見他說得真切,沈千雅就信了,鬆開了手。傅凌旭眼眶微溼,生氣地哼了聲,輕揉着耳垂。未料沈千雅突然靠近,飛快地在他左臉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
傅凌旭怵然,怔忡地瞅着沈千雅,喉嚨像火灼般難受,在小腹間亂竄的燥熱感更令他焦燥難耐。
而沈千雅這個始作俑者,早就不管不顧地躲進被子裡。
“你快回去休息。”
“好……”
“明日還要上朝吧?”
“……上。”
“晚安。”
……呯呯呯,寧靜的夜裡,只有劇烈的心跳聲不息。
半晌,臉色發青的傅凌旭吃力地移動着石化似的雙腿,步履艱難地離開了拂雲閣。
才爬出圍牆,他立刻抓了把雪狠狠地拍在臉上。良久,他才穩住了心底幾欲脫離控制的驚濤駭浪。
“連志彬正在宮牆外探路。”如鬼魅般的棠棣,忽然飄至傅凌旭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