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雅也不客套,連忙自錦囊中取出藥丸遞給杜清,“請杜太醫查檢一下這顆藥。”
杜清不作他說,立刻接過藥丸,也是抽出一根銀針探查。少頃,杜清說:“此蠟封是國公府獨有的,上面還有國公府的標記。這顆藥丸是奇藥,天下難求,應該是穆棉老前輩在國公府做客時研製的。”
杜清語速極快,幸好沈千雅耳聰目明一字不漏全聽到了。
沈千雅一顆懸在崖邊的心,這才安全到岸。她舒了口氣,笑着問:“有什麼用?”
“百年不敗,專解盅毒。”杜清答完,又補了句:“如果用於解其它的毒,很浪費。”大概是怕沈千雅不明就裡,浪費了如此金貴的藥物。
因杜清與沈千雅共同經歷過患難,所以她最信任他。聽了杜清的定論,她心中劃過一道暖流。原來他們都沒騙她。
沈千雅臉上陰霾盡掃,誠摯的感謝:“謝杜太醫,我先走了。”
把他們對話悉數聽去的落泉,還是面不改色安守本份地侍候在旁。但她一看到沈千雅要走,連忙追上前:“主子,奴婢熬好了藥馬上回去,你要是累了就多睡會。小冬子他們大概已經回去,你多吃些。”
沈千雅回眸露齒一笑,燦若朝霞,“好。”
她走後,落泉卻哭了,神情似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般疼痛扭曲。
卻隱忍無聲,沒有驚動外頭的任何一個人。
既茫然又迷惑的杜清,在落泉止住了抽泣聲才問:“落泉姑娘這是?”
“杜太醫,很抱歉,請看在落泉……的份上,不要問好嗎?就落泉拿了藥,安靜的離開。”
落泉實有難言之隱,懇切地凝着杜清,希望他答允。
杜清眉頭擰了起來,重重嘆了口氣,終是答應。
正在落泉要離開時,杜清謹慎且別有深意地勸了落泉一句:“你的心向着誰,你就跟着誰走,沒什麼邁不過的坎兒。”
落泉聞言,撫住心口,凝神仔細地感受了一會兒,才道:“謝謝杜太醫。”
她飛快地回身磕了個響頭:“求杜太醫垂憐,守口如瓶。”
杜清用力地點了下頭,卻不多言。
落泉走後沒多久,德妃的人來了,皇后的人也來了。
雙方僵持不下,都要先請杜清。
最後瑤玉來了,似乎佔了上風,冬雪只好先把甫進太醫院的樑忱帶走。
到了巳時,紀泰會同左欣及司禮署衆人,帶着幾口雕着皇家圖騰的御用箱子,聲勢浩大地前往清平閣。
紀泰傳達了靳太后的懿旨後,悄悄地囑咐沈千雅:一定要操持本色,不必曲意奉承。
大概是他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言明。
沈千雅沒敢應話,微微笑了笑以示明白。
後來,左欣覺得調製好的蔻丹太紅了,怕觸了皇后的忌,命尚司去取鳳仙來調。
尚司領命而去,臨走時暗暗地碰了笑容滿面的承司一下。
正在白玉廣臺上搭配衣物的承司面容幾不可察地僵了僵,旋即拉住左欣暗道:“姑姑,尚司原是董瑞的親信,現在聽命晉王。”
“他剛纔踢你幹嘛?”察司陰森森的腔調突然在承司耳際響起。
“想搞砸了,不讓晉王見到寶貴人。”承司斂了笑容,透露實情。
察司還想問些什麼,卻被左欣打斷:“你們話太多,小心活不長。”
承司、察司神情一凜,不約而同地恭聲道:“謹遵姑姑教誨。”
“莫說皇城,即便天下,太后就是那託着天的地。她要寶貴人出席,就一定要出席。”左欣語氣冷硬,對尚司想搞的小動作極不以不然。
“是。”察司、承司二人一聽,
立刻屏神打起精神,專心配備。
半個時辰後,他們配出了五套美侖美奐的宮裝出來,層層疊疊地置於白玉臺上相映生輝,就像流光溢彩的仙衣一樣美得令人驚歎。
左欣只瞧了一眼,立刻潑下一盤冷水:“貴人不能用正色,再配!”
看着絳紅、正紫、明黃、天藍、翡翠綠顏色的衣裳被撤下,沈千雅的心像針扎一樣疼,眼眶不覺紅了。
隨後察司、承司二人賭氣似的換上了素色搭配素淡披帛,就連飾物也是古樸的木雕。
“姑姑,好了。”
左欣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個字:“撤。”
察司、承司這回自己不動手了,命左右撤下。
左欣又道:“退下。”
察司有些怨懟地瞪了左欣一眼,用力地吐出個“是”字,承司連忙怕她闖禍,連忙勸告地睃了她一眼。
“姑姑請。”承司討好地笑着。
但期間三人,誰也沒看沈千雅一眼。
左欣解下外袍,露出一雙潔白修長的手來。沈千雅迷濛的水眸倏地一亮,左欣雙手十分漂亮,修長而圓潤。
只見她靈巧地挑選着衣飾,不過二刻鐘,一套以鵝黃爲主色,外搭流金白紗的宮裝即呈現在眼前。
察司突然把存放披帛的箱子用力地放到桌面上。
左欣卻從懷中取出一條淺紫色寬約二寸半的束腰來,置在衣裳腰際的位置。
她嘴角突然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來,眼神盡是欣賞。
衆人莫名其妙。
但無人敢有異議。
“敢問姑姑,要配什麼飾品?”落泉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問了句。她眉頭不伸,顯然對這套衣裳也不滿意。
領左欣命,要調配出藍蝴鳶尾色染甲糊的尚司則是在涼臺中竊笑。
左欣誰也沒管,徑自從飾品盒中取出一支晶瑩剔透的白玉簪置於上面。
沈千雅蓮步輕移,上前輕顧。
清雅婉麗,其實挺好的,可是皇后與德妃肯定會盛裝駕臨,到時精純高貴的鮮豔色彩豈不把樸實無華的鵝黃給淹沒了。
在濃重熱烈的正色面前,根本沒素色的位置。
不過,她只不過是個貴人,這樣搭配才與她身份相襯不是?
“謝左姑姑與諸位勞心。”沈千雅極力做出懷揣平常心的樣子,但因她睡眠不好,就連感謝都顯得蒼白無力。
“貴人客氣了。”左欣禮貌地回了個禮,轉身落泉道:“利索點侍候貴人用膳,午時末本姑姑就會過來替貴人更衣。”
左欣也不等落泉回話,立刻擡步離開。
回到司禮署時,她站在門口,擡頭望向無邊無際的藍天,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她笑了,精深內斂的眼神閃着欣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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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樓位於皇城御花園東側。
此處有一泓清泉自地底冒出,氤氳熱氣裊裊上升。
泉眼不大,約女子雙掌寬圓,天然而成。
這對於見慣人間珍稀的皇室貴胄來說,也沒什麼奇特的,因爲小時候他們的身影也曾穿梭於皇城每一個角落。
奇怪的是靳太后邀兩位王爺來賞花。
因爲此處無花可賞,唯一清泉。
不過細看下,清泉北側倒是長了一株奇特的植物。
其腰褐紫色,若柳枝纖細,看上去韌性卻比柳枝要好,像弓箭的弦一樣,充滿彈性。
樹杆無葉,只有頂冠長着九片葉子。
“王爺,咱們是不是來錯地方?”瑞王妃好奇地東張西望。
“噓,宮中不可妄言。”瑞王暗地拍了拍瑞王妃的小屁股。
“宮中
還不許傷風敗俗呢。”瑞王妃臉上一紅,暗瞅晉王一眼,發現其正閉目養眼,才鬆了口氣。
“誰?”瑞王厚顏無恥地反問。
瑞王妃似乎口才不濟,氣得一張臉通紅,冷哼道:“哼,誰理你。皇后和德妃來了,看你還敢不要臉。”
“王妃,本王一直教你白天不要說人。”
“爲何?”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啊。”瑞王嘆了口氣,瞥向晉王,“皇弟,可要張眼行禮了。”
晉王聞言,才張開眸來。
“皇弟,這可是宮裡,你這臉色能不能好些。”瑞王妃拍了拍心窩子,纔敢出言勸臉色陰鷙眼神冷酷的晉王。
在瑞王炯炯有神的虎目脅逼下,晉王纔回了瑞王妃一句:“謝王嫂提點。”可依然如故,本色不改。
“臣、臣妾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千歲。”
鳳袍盛妝,端莊持重的方皇后道了聲“免禮”。
“臣、臣妾謝皇后。”瑞王等人謝禮起立,又向德妃行過大禮,方纔在方皇后的招呼下先行落座。
德妃才坐下,冷冷的瞥了晉王一眼後,話中有話地瞅着方皇后:“喲,皇后姐姐,本宮看你今日柳含春風,可是有什麼喜事?”
“春天哪棵柳枝不含春風,本宮倒是想知道。”方皇后微微一笑,儀態萬方地反問德妃,“不如德妃妹妹說一說?”
德妃似乎被問着了,臉上一黑,惱道:“手掐的假柳樹唄。”
瑞王聽後,讚揚道:“娘娘機智。”
德妃揮了揮大紅水袖,露出鮮豔無睱的蔻丹美甲來,“那是,本宮何許人也。”
“王爺,臣妾的顏色怎麼沒那麼正?”瑞王妃一見到那天下最正宗的大約色,小杏眼頓時閃閃發亮。
瑞王咳了一聲,臉色卻不太好。
“有多正呀,王妃,那才正。”德妃語氣不善地比了比坐在她左側的方皇后。
瑞王妃循着德妃的目光看去,一襲明黃點玉綴珠、隆重大氣的鳳袍差點把瑞王妃的眼珠兒都看掉了。
“皇后……皇后真美。”自覺失態瑞王妃連忙讚美。
被德妃明着暗着挖苦的方皇后神情並無什麼異常,微微打量了瑞王妃一眼,和氣地道:“瑞王妃今日穿着得宜,也是美不勝收。”
“真的嗎?”瑞王妃顯得很激動,得意地瞥了瑞王一眼,好像在說:瞧,我的眼光不錯。
可她沒高興一會,就被德妃無情地嫌棄:“春天穿朵花出來,真是丟人。你能有那花美麼?”她又睨了方皇后的袖口一眼。上頭飛針走線繡着各繡一朵栩栩如生的紅牡丹。
這一切配飾,只有居後位都能用。
瑞王妃不禁扁了嘴,抗辯道:“牡丹有牡丹的美,可是我這垂絲海棠也不差。”
“是哦。”德妃鄙夷地瞪了她一眼,“進了王府這麼久,還像個武夫似的,着正裝配什麼破馬靴。”
瑞王妃一聽,感到驚訝不已,脫口而出:“娘娘怎麼知道臣妾穿馬靴了?”
“皇嫂!你違反宮規了!”不知打那兒冒出來的皇帝,把人嚇得好一頓驚,“文琦快去找一雙小花鞋給皇嫂穿上。”
皇帝對瑞王妃的態度十分友好。
德妃重重哼了一聲,命冬雪取出一雙王妃規制的小繡鞋來給瑞王妃,“快穿上吧。你一進宮門,司禮署就知道了,回去少不了被平恩侯一頓時好說。”
“謝謝德妃娘娘。”可能太心急,瑞王妃手忙腳亂,直到瑞王忍無可忍,低吼一聲:“本王來!”
“謝謝王爺。”瑞王妃慢慢直起身子,頗爲尷尬。突然,她指着一處尖聲驚叫:“花……花會發光……花會飛……是九天玄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