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不同。林婉清與我相處時,眼巴巴地瞅着我奢華的物什,還特妒忌父侯對我好。不過是想有一席之地能讓她安身立命,還有點傻乎乎的,會聽我的話。而顏承軒,眼裡大概只有權勢。”
“她是妖孽般的僞善者,若然在皇宮失勢後有機會接觸到別人,她一定會找機會逃走並捲土重來報仇雪恨。”
沈千雅偏頭,瞥向黑衣人,“若我要對付她,必然不會婦人之仁,死是唯一的路。”若不能一舉得手,她絕對按兵不動。
他說:“那就讓她消失。”聲音與黑眸一樣冷酷無情。
“可是我還沒找到能置她於死地的契機。”並且才爲國爭光。
他笑道:“你不是已經在謀劃了?”深不見底的黑眸閃着異樣的光芒,彷彿洞悉了什麼。
沈千雅陡然一震,不是驚怕,而是長久以來的猜測被印證了般的悸動,讓她幾乎不能自控要撲進黑衣人懷中。
她的確已在設局,但能根據蛛絲馬跡揣測出一二的人,離不開杜清。
沈千雅沉浸在喜悅中,一掃陰霾,整個人都像會發光似的。脣畔嬌妍的笑容越放越大,溢着愛慕的眼眸勾魂攝魄,幾乎讓黑衣人失去理智。
幸好除了眼睛外,他全身都被包裹住,依然可以僞裝若無其事。
爲了掩飾心中的激動,沈千雅只輕輕地點了點頭,而笑容滿滿的,如中秋明月,芳華盡現。
卻沒發現他全身緊繃着,氣勢凜冽,像一支即將離弦的利箭。
“有人來了。”他突然說,身形一閃就消失了。
沈千雅錯愕,下意識要找他,想要相處更久些,好讓自己能找到更多證明黑衣人就是皇帝的證據。
說到底,她的心不夠堅強,希望可以從別人那兒得到更多的力量,以堅定心志、支撐她孤寂地活下去。
但她只不過是走了出寢室而已,很快就撤回,取下翡麗的夜明珠放進錦盒中去,藏起一室光華。
“連千雅!起來,快起來!”德妃散着長髮,風風火火地闖進沈千雅寢室,粗魯地揪扯着被子。
“一股子黴味兒,你還能睡得下去!”德妃扯着嗓子叨叨。
“娘娘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突然間,一道極輕的聲音從德妃背後響起,她嚇了一大跳,倏地跳轉,籍着朦朧的光瞪着眼前的人。
兩個同樣披散着長髮的女子對視着,一個驚嚇,一個溫淡。
“娘娘?”原來真的有人來這,沈千雅剛纔心思歪了,以爲是黑衣人藉口離開。她順手燃起了燭火。
德妃顯得很激動,上前一步瞪着沈千雅大聲說:“我告訴你,我都把我的轎子拆了,可是還找不到可以把轎子背部打開的玄關!你快老實招供,到底是誰救你離開?”
原來德妃一整晚都在摸索這事情,因想不通透,故而來找沈千雅。
“你不知道?”沈千雅倒有些意外,對於德妃沒自稱“本宮”的口誤更覺可愛。
“你不廢話嗎?咱們是盟友,可不要與本宮賣弄玄機。”德妃微微一愣,突然神色一斂,又擺出高高在上的威勢來。
沈千雅笑了,“臣妾以爲是娘娘的後着,先前是裝作緊張來嚇臣妾呢。”
德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被沈千雅緊密的口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更着急地喝斥,“不,你肯定知曉實情,快告訴本宮。”
“實情?”沈千雅也顯得有些迷惑,想了想才說:“臣妾當時是抱着隨遇而安的心態。後來紫蘇說要查轎時,突然有有一雙手從背後抱起了臣妾就跑。眨眼間臣妾被她抱了上樹,之後她送臣妾回思明宮。但一直背對着,臣妾也不知道她是誰。”
“你騙人!”德妃大聲斥責:“後頭兩個侍衛被我抽得皮開肉綻了,都堅持說沒發現異狀。你確定不告訴本宮嗎?”她火氣倏地竄升,大眼睛殺氣隱現。
沈千雅不能理解德妃的怒火從何而來,眨了眨眼消化掉她話中的信息後,繼續雲淡風輕地回憶,“從她的手來看,她應該是個幹粗活的宮女,因爲她的手有老繭,袖擺繡的是祥雲。”
“祥雲?福寧宮?”德妃雙眼倏地一亮,“天吶,難道我皇帝哥哥真是一直裝瘋賣傻?是他派人來救你?我就說嘛,我旭哥哥人中龍鳳,豈會輕易被奸人所害。”
德妃既嬌羞又得意地笑起來,睨了沈千雅一眼,強調道:“連千雅,最多讓你做皇貴妃,皇后之位是我的。”
原來德妃也有這樣的懷疑。沈千雅心中微顫,若推測是真的話,旭兒必定是有難言之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識破。況且根本與他無關,因爲是紀泰施援。沒想到自己隱言試探德妃,反而令她誤會。
“娘娘,那時皇上一直與丹昭儀在釣魚呢。”沈千雅不動聲色放出迷障。
“什麼?”德妃一驚,瞳孔都瞬間收縮,緊張地問,“魚潛在不在?不,魚潛不懂武藝,難以悄無聲息地傳信讓人救你。棠隸?”她自問自答。
“娘娘,現時臣妾不方便打聽,要不你……”沈千雅適時插了句。
“對,本宮馬上去查!”德妃雲袖一甩,看樣子是想馬上到福寧宮去查探。
沈千雅早一步拉住了她,好言相勸:“這時辰,皇上馬上要晨起上朝了,娘娘不要着急,回去梳洗着裝,待日上三竿再裝作百無聊賴地去福寧宮閒逛最好。”
德妃正在興頭上,恨不得立刻找着證據,再好好質問皇帝爲何不甩她,更不解爲何沈千雅要潑她冷水,“爲什麼?”
“除非你想把心中的猜測昭告天下,否則都不能大張旗鼓。”
“對,敵人多着呢,那個晉王一看就是個陰險小人!”德妃恍然大悟,用力地點點頭,讚賞道:“連千雅,你腦子挺好使的啊。放心吧,本宮絕對不會泄露天機!”
德妃說完,春風滿面,大搖大擺地走了。
沈千雅也是極困,德妃雖然有些衝動易怒,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經過提點,她也不擔心她會捅什麼婁子。
翩然吹滅燭火安然入睡。
“如果我是他,你才能看到光明?倘若不是,你會怎樣?”
原來他還沒走,問了一個沒人能解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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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人啦,要死人啦!——”
一陣陣尖叫聲,從思明宮大門直搗騰進沈千雅所居住的小閣。
“天吶!氣我死了!老天父快下場雨吧,煞煞那小賤人的氣焰,順道滅滅本宮的火氣!”
“噠噠噠”的腳步聲如擂鼓。
“啊——”,“啪
——吱……”德妃一聲尖叫過後,一陣東西碎裂的聲音又接連響起。
落泉怔忡地看着她昨晚剛釘好的桌子,就這樣被拍碎了。
若沈千雅不出現,德妃不知道還要折騰什麼,或者是想直接把喉嚨喊破,才肯停歇?
“娘娘這是怎麼了?”沈千雅笑着問,聲音與眼神一樣柔和,藍天白雲在她背後,是最美的風景。
“不要總是用一副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面孔與本宮說話可好?你給點情緒呀!”德妃惱恨沈千雅的處變不驚。
大家都是武將的後代,怎生如此不同?
“莫非是娘娘猜錯了,纔有這天大的火氣。”沈千雅心裡有些陰暗,看到德妃這樣,心底其實舒了口氣。
“你就不急麼?還是閉塞視聽纔有這樣淡定!”德妃急忙扯着沈千雅往涼亭上坐,又示意冬雪把風。
的確是這樣,眼不見爲淨,耳不聽不煩。但德妃如此暴躁,肯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也必定與皇帝有關。
沈千雅示意落泉侍候茶水,斂容問道:“敢問娘娘外頭髮生什麼事了?”
不問還好,一問,德妃就按捺不住脾氣,“顏承軒那小賤人,本宮要撕了她的嘴!你不要攔着本宮!”
德妃惡狠狠地說着,卻是不動,只是兩個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沈千雅的好奇心被挑起了,並非爲顏承軒做了什麼出彩的事,而是德妃究竟被何事束縛了手腳。
她往日不是十分張狂,天不怕地不怕麼?
見沈千雅不說話,德妃徑自往下說:“早上,本宮想了計策查到了救你的人,就是福寧宮掃葉子那個宮女流雲。經過本宮一番威嚇逼供,她才招了是紀總管施的援手。”
事實是德妃擡出了太后來,不然那個宮女一直裝傻。
“這就算了,本宮擺烏龍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皇帝哥哥沒上朝,而是和顏承軒去爬樹掏鳥蛋去了。皇帝哥哥捉了一隻雛鳥,顏承軒說要不要嘗一嘗烤鳥的味道,他說好。後來碰上陸林,顏承軒教他說是鳥摔地上了,他正要送回鳥巢。陸林大讚我皇仁厚。”
德妃一喘一喘的,氣得小臉一陣青一陣白,“操她奶奶個熊,全是混帳,陸林不是擺明看到皇帝哥哥掏着小鳥下來的嗎?”
“此事從頭到尾是娘娘親眼所見?”沈千雅有些懷疑,除非皇帝又被人下會致癡傻的藥,否則不至於此。
“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居然被質疑,德妃都氣得哭了,“陸林一走,本宮就要上去收拾顏承軒,誰知道這狡猾的賤人,又拐起彎來教皇帝哥哥說生靈不分貴賤、上善若水,這次以後不敢再讓他爬樹捉鳥。要是他還要做這般事,她就是罪該萬死了。”
沈千雅邊聽邊分析,怎麼也覺怪異,德妃怎麼還哭起來,這就是所謂的大情大性?“是太過份了。”她臉色稍沉,細細思量着德妃的性子是從何時開始發生的轉變。
太過份了,就這樣?德妃錯愕得張大了嘴巴。這是以前那個帶着皇帝讀經講史、言治國大道、福澤蒼生的沈千雅嗎?
德妃很懷疑。
沈千雅迎着德妃探索的目光,無畏地向另一個話題轉移。“對了,娘娘上次說丹昭儀有盅是何意?”想通過談話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得做主導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