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慌忙解釋:“婉清……婉清只是不敢錯過這難得的機會,想打鐵趁熱!”
方芷晴話鋒一轉,冷冷地道:“那株‘火樹銀花’內裡藏的門道,你可得仔細惦量清楚,要是觸犯血光之忌,別說本宮今日沒提醒過你。”
方芷晴怎麼會知道!林婉清連忙解釋,“不過是……”
“瑤玉,給本宮斟杯女兒紅。”方芷晴忽然轉身瞅着瑤玉,眉目陰沉,不客氣地打斷林婉清的話。
林婉清愣住。
未幾,方芷晴把瑤玉斟於夜光杯中之酒一口仰盡,才緩緩地輕吐一句:“是什麼本宮沒興趣。”
林婉清皺眉,仔細把味方芷晴此話之意。良久,驀地明白了,這是即使出了事,也扯不到她身上去呢,因爲她根本不知情。
此乃最平常的自保之法,人之常情,可林婉清的心莫名疼痛。
早知道,這世人無人可讓她依靠。
“娘娘……”
一聲呼喚,十分淒涼。
“你若敢自把自爲,就別怪本宮不念相識多年之情。”方芷晴沉下臉,語氣十分冷硬,完全沒了剛纔晚宴時的親切。
“婉清不敢。”林婉清紅了眼框,霍然跪下。
“還沒覺悟嗎?這皇上不簡單,他並不是傻子,他只是低智、頑劣!可是孩子總歸會長大成人的!而連千雅怕是野心不小,有心成就帝事。”
方芷晴神色複雜。
今日通過與其母相見,方芷晴得知了御史臺陳羣上疏言連千雅之妖如妲己,後被傅凌旭折騰得撞牆方休的地步。
可見傅凌旭之難纏,比尋常男子厲害百倍。
林婉清哪裡知道箇中委婉,與其它秀女想法無異,只以爲沈千雅因父侯之事成了一根紮在太后心中的刺,所以纔沒在皇帝大婚當日晉封妃位。
大抵有些輕視。
現今聽得方芷晴此忌諱之言,林婉清不由驚得冷汗涔涔,顫聲問道:“娘娘,婉清愚鈍,往後該如何是好?”
方芷晴略一沉吟,緩了緩情緒,溫和地說:“你礙於身份,卻是看不清皇上的眼神,而本宮是看得一清二楚。”看連千雅時,那緊張熱愛的模樣,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護着;而看林婉清時,不過帶着絲好奇,大概以前從沒見過這般珠圓玉潤的妙齡少女而已。
“總之,別當着連千雅的面招惹皇上;而當着皇上的面,切忌言連千雅之劣。”方芷晴再次忠告。
林婉清也有自知之明,聽得方芷晴語氣有所緩和,破涕爲笑,“就是與她作姐妹咧?”
方芷晴見她乖順,眼中並無怨氣,心又寬了些,安撫道:“需得聰明些兒。否則我這作爲姐姐的,也怕沒能耐保你。”
這句話說得教人心裡舒暢。
林婉清心裡霎時間暖了,忙吸了下鼻子,溫聲道:“婉清遵命。”往細處一想,她又豈能不理解方芷晴的心思。皇后是至高之位,她雖無心與之相爭,並不代表別人不會,特別是妒忌之心極重的連千雅!
“麝香浸泡的綠玉,聽老人說有此物事在房中不易懷孕,所以婉清纔敢冒大不諱私行此事。”林婉清終是把“火樹銀花”所隱含的玄機說了出來。
方芷晴不置可否,翠眉稍斂,沉思一會
才道:“等選了妃,本宮仔細分析後,再作其它打算。”
林婉清領命而去。
正是戌時,司禮署正在爲秀女佈置取暖事宜。
林婉清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收斂去得意之色,靜悄悄地回了報瓊閣,偷偷地跟同閣的秀女打聽了晚上可有不尋常之事。
那秀女眨了眨妖豔的琥珀色瞳仁,無辜地說:“皇上並沒駕臨拂雲閣,還能有何事?”
林婉清雖覺有異,但心還是安靜下來了。
本該去拂雲閣一趟,但因長久受人欺負落下的見不得人好的性格,懷着讓沈千雅心中不安、夜不能寐的心思,所以沐浴過後林婉清直接睡了。
夢中,那着明黃龍袍的天下至尊向她走去,伸出長而有力的雙臂,抱她個滿懷……
而此刻沈千雅正倚在牀頭,靜靜地看着几上那株“火樹銀花”出神。
宮中太監因爲行事方便的需要,衣裳都是窄袖子。魚潛要做到不招人猜忌,只好把它藏於燈籠中提着走。
沈千雅見魚潛送個東西這樣費勁,心中有疑,根本不信魚潛學的傅凌旭那套說辭。
假如他自己有這麼精巧的寶貝,能不親自上門顯擺?
稍爲套問下,魚潛就和盤托出了——那是林婉清的作品。
沈千雅不由得多了個心眼。
因爲舜華一再說方芷晴是個厲害角色,可是到底哪裡厲害,沈千雅自問還瞧不出來。只是覺得方芷晴現時非常忌憚傅凌旭。
並無其它特別之處。
但連元錫也有交待,叫她要小心方芷晴,那麼這個方芷晴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所以這株從坤寧宮過來,由林婉清親手所制的碧玉寶株,沈千雅就不得不提防。
怕它有毒!
沈千雅都不敢直接用手碰它,就連拿到臥室小几上,都是隔着一塊厚厚的布。
如果能把它密封起來就好了。
沈千雅微嘆了口氣,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皆因這是傅凌旭所送,而方芷晴及林婉清是知情者,假如她把它藏起來,有心人想給她扣上一個“藐視”天子的罪名,那是相當容易。
想了又想,都沒有妥善處理的辦法,沈千雅只好就着厚棉布把它放到小廳去。
又回牀上躺好。
而今夜傅凌旭並沒來找她,那麼在衆秀女心中落下一個因她桀驁不馴而被皇帝冷落的表象,是妥妥當當了。
如果還有人想害她被剔名的話,應該會放開膽子下手。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與其坐以待斃,不若開門迎賓呢。
也好教她見識,這些古代養在深閨的小女子,能玩出什麼花樣。
沈千雅拉好絲被,側身而臥,其實她今晚很期待傅凌旭能來。
結果事與願違,難免有些惆悵。
更令她忐忑不安的是,裴弄玉的立場。
不過多想無益,船到橋頭自然直。
沈千雅輕輕的拍了拍粉頰,鼓勵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就哼着那首“明天會更好”,安然入睡。
確實她呼吸均勻,睡得安穩後,隱在暗處的黑衣人,才悄然現身。
他多怕她眉心成結。
然而面容恬靜美好,正是他最愛
的神態。
他多想俯身,輕輕的在她如天山雪蓮般冰清玉潔的臉上烙下屬於他的氣息。
可是不想驚動熟睡的她。
腳下如飄,落地無聲。黑衣人靜悄悄地去到小廳,把“火樹銀花”裝進一個黑布袋中,提氣躍出拂雲閣。
一刻鐘後,身形詭秘的他輕易避開皇城所有的耳目,出現在太醫院杜清的面前。
其時,杜清正在翻閱醫書,桌面上突然無聲無息地多了個黑布袋。他一驚,霍然擡頭。
驚疑的目光才接觸到黑衣人銳利如電的黑眸,立刻垂下。整個人都低垂着。
即使黑衣人這次沒做任何威脅性的事,可杜清還是心驚肉跳。他小心翼翼地按照黑衣人眼神所示,取出黑布袋裡面的物件。
霎時間鮮豔的紅,璀璨的白,溫潤的綠光閃耀交錯,光彩奪目,教人驚歎。
但杜清哪有心思欣賞此希奇之物,只仔細地檢查內裡可有玄機。
半晌後,杜清抽出一根銀針,自綠玉柱頂部細紋處颳了刮。竟然粘了丁點兒極難辨別的暗紅物體。
杜清說:“此是麝香。”
雖杜清聲細如蚊,但耳力超凡的黑衣人是聽得清清楚楚,但並不作聲打擾杜清。
黑衣人斂了凌人氣勢,顯得很平靜,幾無氣息。而他越是平靜,杜清的心跳越是快速。那“呯呯呯”的響聲嚴重影響着杜清的辦事能力。
杜清也自知不容有誤,快速地吸了口氣調整情緒,解釋道:“這綠玉柱香氣隱隱,怕是長期浸泡在帶麝氣的水中,棱角處纔有此暗帶紅褐之色。置於室內對人體無害,對孕婦也無害,貴人自可放心。”
眼神靜如止水的黑衣人,只輕說了句:“再檢查。”
平靜無波的語氣竟暗帶着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杜清的心跳竟是慢慢恢復如常。
須臾,杜清竟然發現了紅寶石的其中一個託有異,裡面居然藏着淡褐色的粉末。
杜清銀針探了探,沾了丁點置在鼻端輕嗅,才入鼻,他立即捂緊鼻子,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須臾,他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告訴黑衣人:“這是一種罕見的飛蛾身上刮下來的粉末,吸入會影響呼吸。如果是女子的皮膚沾到這粉,還會對皮膚不利。因有縫隙,有風吹過便可傳播。”
說罷,悄悄擡眼欲窺視黑衣人的神情。
“限你一刻鐘把毒物處理乾淨。”黑衣人氣息未有變化,挺拔傲然的身體依舊巋然不動。
杜清聞言,立刻揮舞銀針把整株寶石做成的樹,處理得妥妥當當。末了還用有解毒功效的清露洗了個遍,擦拭乾淨,才仔細地裝進黑布袋中去。
黑衣人拿起黑布袋立刻離開。
杜清擡頭緊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猛地打了幾個哆嗦。雖然黑衣人此次現身,給人以無害的感覺,但顯然杜清內心深處仍然非常駭怕。
出了太醫院的黑衣人疾行到離錦瀾宮還有十丈遠時,如風似幻的身影稍頓。
倏地,一支釘狀暗器又快又狠的射向他。他漫不經心地稍微偏身,輕易躲開。
當身輕如燕的他走到錦瀾宮後牆時,忽地無數“咻咻咻”的聲音撕裂夜空,竟是一批暗器鋪天蓋而來,既迅猛又凌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