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合圍,置她於死地嗎?
沈千雅掌心已經冒汗了,愣在那兒不敢妄動。
“紫蘇見過丘總管。”紫蘇聲寒似冰,似乎與丘閔不對頭。
“紫蘇姑娘好呀。”丘閔則顯得心平氣和。
穩穩地立於五寸寬的院牆上的紫蘇皮笑肉不笑地問:“請問丘總管可見到一條人影從這裡躍出去?事關重大,請總管三思。”
“什麼人影?”丘閔狀作驚訝地睃巡了清平閣一圈,好像才發現臉色蒼白的沈千雅,立刻行禮:“奴才見過寶貴人。”
“丘總管有禮。”沈千雅扯出一抹笑,突然發現溫躍擎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驚亂的心神稍定,沈千雅飛快地在心裡梳理二人的對話,按丘閔的口風來推測:紫蘇是收到風,潛伏在附近等着捉溫躍擎,好來誣陷他們私通。
而丘閔突然出現,實際上是幫助他們,因爲溫躍擎已經趁機離開了。
眼下避過一險,又生疑竇,誰把溫躍擎行蹤透露出去的?因爲沈千雅對溫躍擎的身手十分有信心。
“奴婢見過寶貴人。”話都說開了,連丘閔都向沈千雅行過禮,紫蘇再不情願也得躬身行禮。
“紫蘇姑娘有禮。”沈千雅看也沒看紫蘇一眼,隨口應了句。
紫蘇立時拉長了臉,“丘總管,皇后娘娘心如明鏡。”陰陽怪氣地擱下一句,也不告退,立刻旋身離開。
丘閔眼珠子左右晃動,好像在探聽周圍可有異動。
半晌,丘閔才以僅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對沈千雅道:“貴人,溫侍衛的事,是丹昭儀透的風。皇上似乎很看得起她,但老奴心中總覺不安。文琦與老奴都覺得這人妖里妖氣,請貴人務必要與皇上好好相處,不敢讓皇上走上岐路啊。”
丘閔一改先前的明朗淡然,變得憂心忡忡起來,言語間更透着濃濃的擔憂。
沈千雅潑涼潑涼的心突然暖了暖,丘閔這席話,令她感動的程度不亞於溫躍擎的雪中送炭。
這是她第一次被宮人肯定。
“我會盡力。”雖然心中欣喜,但沈千雅只能這樣說。
丘閔臉色十分凝重:“若上樑傾斜不能承當大任,別說心懷叵測者,就是太后恐怕也不會讓皇上活命。”
“什麼意思?”說得這樣嚴重,沈千雅有些懵了。
“這是老奴的揣測,千萬別透露出去,否則我們全得死。”丘閔眼神倏地閃過一絲慌張。
沈千雅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可能是總管你過慮了。”
沈千雅看似心不在焉,丘閔難免着急,嘆息道:“與其讓他流落民間遭人追殺,不如自行了斷,這是太后剛強果斷、說一不二的作風。”
沈千雅算是聽明白了,令丘閔焦慮的源頭是丹昭儀,並不是剛強果斷的太后。“丹昭儀非除不可?”
“高麗要來,紀總管負責的皇家暗衛精銳都已經出動去起底兒了。”說起此事,丘閔神色更是凝重。
“這與丹昭儀有何干系?”
沈千雅的茫然直急死丘閔。
“這裡有一顆血蓮冰蠶精製的能解百藥的解藥,若是皇上有不測,貴人你就想辦法給皇上服下。”
“哪裡來的?”
“
這是老國公賜給奴才的寶貝,但奴才怕有其它意想不到的意外,所以交由貴人保管。”說這話時,丘閔臉上閃着一種光輝,一種被偉人信任而心甘情願爲其赴湯蹈火的閃耀光芒。
“我一定做到。”沈千雅的心微微一震,倏地醒起了連元錫交待的一件事:若再無可信之人,可求助丘閔。
“奴才謝貴人大義。”丘閔目的已達,向沈千雅謝過禮,不敢再逗留,立刻離去。
“你們三個,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聽懂了嗎?”沒走幾步,丘閔突然回頭,身形一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到躲在角落迴避他與沈千雅對話的落泉三人跟前。
“奴婢遵命。”有些茫然的三人悉數跪下。
丘閔臨走時,別有深意地向落泉微微頷首。
但垂着頭的落泉似乎沒留意,只是胸口明顯劇烈起伏着。
沈千雅眯了眯眼,察覺了,但沒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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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漆黑一團,旌旗獵獵作響。
京城十里外,飛馬山驛站附近一批身高整齊劃一的黑衣人正在聽令。
“本座再次申明,務必做到萬無一失,絕不是讓高麗把盅毒帶進皇城!”
爲首的黑衣人個子瘦小,說起話來也沒聲音,只有兩片薄脣飛快地掀動。
他說完後,十個黑衣人立刻以深深一躬,便悄然無聲地躍向高麗使團下榻的驛站。
一條條黑影像大風中擺動的竹影般,一閃而過快得無法捕捉。
半個時辰後,十個黑衣人完好無缺地從驛站處歸來,以爲首的黑
衣人爲中心,圍成了一個圈齊刷刷跪下,“屬下以性命擔保,無異。”
“難保他們不會以其它方式下盅。”
“已經按照總管驅盅之法做好佈署,若是有盅,也活不過明天。”
“甚好。回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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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老奴回來了。”紀泰的聲音很輕很柔,充滿了尊敬。
“事情辦好了?”紗帳裡,響起了靳太后平淡,但中氣十足的問話。顯然還沒下榻。
“回太后,老奴擔心他們會以其它方式下盅,畢竟南疆族長臨死前在高麗住了整整兩年。”紀泰把心底的擔憂說了出來。
靳太后的聲音突然出乎意料的溫和:“事已至此,暫且按兵不動,由他們折騰去吧。”若真有情報中所說的誅心盅,在以和爲貴的邦交契約下,她才能師出有名。
紀泰有些驚疑,沉思半晌,才道領命。
未幾,靳太后又令:“明日未時請瑞王、瑞王妃及晉王進宮到棲霞樓賞花。命左欣選套得體的宮裝送去給寶貴人,午宴讓她陪皇上出席。”
不請皇后?紀泰心中雖有疑惑,但不敢置喙,連忙領命告退。
寂夜最後一絲黑暗,被東方晨曦的微光驅散。
這一定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心事重重的沈千雅,睡得很淺,清早就醒了。
“落泉,我頭暈得厲害,快去請太醫來。”
“主子你快躺好,落翠快來侍候!”落泉扶着沈千雅靠在軟墊上,待落翠進了寢室,才匆匆趕去太醫院。
她能相信誰?沈千雅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直到樑忱來到小
廳外,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而身處後宮,又不能私自與男子會面,真是急死她了。
她很久都沒這樣焦慮過。
“落翠,你去看看小冬子怎麼那麼久?”小冬子在沈千雅醒來後,第一時間去了御膳房取早膳。
“落翠遵命。”落翠朝沈千雅露出一個大笑臉,蹦達着往外走,見到樑忱後,才肅立向他行了個禮。
落泉使了個眼色,落翠連忙離開。
“主子,奴婢這就拿紅線進來。”
落泉才語,沈千雅突然就從屏風處跳了出來,神色異常緊張。
落泉嚇了一跳,剛想詢問,被沈千雅以眼神制止。
沈千雅拋開一切顧慮,鎮定地從錦囊處,把丘閔給她的封了蠟的藥丸取出來放到桌上,“樑太醫,麻煩你看看這個是什麼。”
樑忱有些怔神,大概是從沒見過沈千雅失態,但他很快斂神,執起藥丸觀察起來。
“樑太醫,宮中人雜,請你仔細打開封蠟察看。”沈千雅怕有麻煩上門節外生枝,故而催促。
樑忱低應了聲,依言取出一根銀針,慢慢挑開來。一小會兒後,樑忱篤定地說:“寶貴人,微臣以銀針探藥,暫時分辯出來的主要成分有血蓮、還有冰蠶,以及微量的硫磺。”
沈千雅露出一絲歡欣的笑容,“功效何用?”
樑忱答:“能解百毒。”
沈千雅感激地看着樑忱,再提請求:“請樑太醫幫忙把它封好。”
“寶貴人客氣了。”樑忱嫺熟地包裹好藥丸後交還沈千雅,纔回到正題上,“敢問寶貴人是否頭暈無力?”
忽然間,一條計謀飛快地閃過沈千雅腦海,她脫口而出:“有點想嘔吐的感覺。”
樑忱狹長的眸閃過一抹異光,冷淡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文有禮:“寶貴人請。”
沈千雅頷首致意,入了寢室,仰頭一口氣喝下剛纔調配的會令人反胃的藥汁。
事後樑忱說除了身體虛弱,有驚寐之症外,暫時察覺不出有何異像。大手一揮,開了一張藥方交給落泉後,告退。
“落泉,杜太醫在嗎?”樑忱走後,沈千雅又服了些柴胡,稍爲把噁心的症狀壓下,才問落泉。
“在呢。”落泉有些迷惑,欲言又止。
沈千雅又問:“你這方子是要去拿太醫院給配藥自熬?”
落泉點頭,“是的。”
“走,我也去。”語畢,沈千雅提起裙襬匆匆而行,落泉只好追上去。
“主子,不如先用早膳再去。”
“不。”沈千雅微微搖了搖頭,
穿柳越楊,拐過離太醫院最近的福寧宮,沈千雅纔到了太醫院。
醫官見着她,十分意外,紛紛停下手頭的事兒行禮。
當然驚動了在內館的杜清。
“微臣拜見寶貴人。”
“樑太醫給開了貼藥,本貴人閒來無事,所以想與落泉一起煎藥,也放心些。”沈千雅溫婉一笑,輕聲解釋着自己顯得突兀的行爲。
“原來如此。”杜清拱手,“寶貴人這邊請。”
杜清屏退左右,認真地按樑忱開的藥方配藥,突然壓低聲音主動問:“寶貴人可是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