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昏沉。
方皇后今夜同樣無眠。
寢宮非常溫暖,她卻不停地揉搓着手臂,甚至還有些發顫。
陰沉的杏眸死死地盯着一個方向,濃濃的妒恨,直到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現,方纔消散。
“鋒郞。”方皇后認得他,即使他身着夜行衣。
她既激動又害怕,上次晉王來時,她如小鳥依人,瞬間抱緊了他。
這回方皇后卻站在原地不敢動。
“誰讓你做這種愚蠢的事?你想扯着本王和你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方皇后所有的熱切與期待,都因晉王冷厲無情的責備,急促冷沉。
“妾身什麼也沒做。”方皇后語氣冷硬,幽怨寫在臉上。
晉王扯下面罩,冷笑着逼近,邪魅的黑瞳盡是嘲諷:“看來是本王誤解了你。”
見着朝思夜想的俊容,方皇后心中怦然大動,暗暗咬緊銀牙,剋制住撲向他懷裡的衝動。
晉王冷眸別具深意地端詳了方皇后一會兒,薄脣勾起一個鄙夷的弧度,旋即轉身作勢離開。
“別!”他才擡步,方皇后就衝上去,緊緊地環住他勁瘦的腰,“不要走。”她想他都要想瘋了。
晉王不爲所動,壯實的身體如鐵一樣僵硬。
方皇后急了,和盤托出:“是我,一切都是我從中操縱。我聯合顏承軒害連千雅,甚至用落泉泄憤……”
晉王突然振開方皇后,眼中迸出嗜血的銳光,“你瘋了?”鐵掌以鉗制的手勢迅猛地捉向方皇后頸項。
方皇后被他眼中的冷酷殘暴震得心驚肉跳,他想殺她?她想逃,腳下卻像生根一樣,雙手只懂死命地攀着他。如一個溺水的人攀着浮木。
那隻手在即將碰到方皇后時,卻倏地往上移,撫上她的蒼白的臉頰。“顏承軒就是個表子,你與這種人結黨營私,無疑自尋死路。”
他爲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剛纔明明是想殺她來着,那種張狂的殺氣不會錯。
莫非他只不過是惱恨她衝動壞事?方皇后心中一暖,緊緊的擁着晉王,將頭埋在他胸前,聽着他平靜而有力的心跳。
自己的心也慢慢安靜下來。“對不起,其實妾身也是知道顏家的事。可是顏承軒既然能進宮選秀,就該是乾淨的人啊。”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靳太后怎麼會讓這種女人進宮,並接近皇帝?
“她十五歲時還是完壁,顏家就想以她來誘本王。被本王拒絕後,她的色相無用,在族裡地位更是豬狗不如。後來她以色相掀翻了顏家,更親手殺死了她爹。現在掌控顏家的是她叔叔。”
晉王譏諷的語氣十分陰冷,似乎很忌恨這種因色相而生的禍事。“若不是旭兒登基,恐怕那賤人連她叔叔也不放過。”
“顏氏一門彪悍,怎會被一個女人玩弄,這還是亂綸大罪!”方皇十分驚訝。
“這就是顏承軒高明之處,被她擄獲的人無一不貼貼服服。男人之間不爭妒、守口如瓶,外人根本無法知道。”
晉王睨了方皇后一眼,不無嘲諷地道:“就你這妒婦和她結盟,若旭兒的心被她吃去,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方皇后被他這樣一說,才覺後怕。若是這事敗露出來,顏承軒
大可受她威逼,即可全身而退。而她……
方皇后一臉後悔,既害怕又愛慕地深深凝着晉王,輕問:“鋒郎,現在妾身怎麼辦?”
晉王突然啞口無言,半晌才扯脣:“不知道。”
方皇后一聽,心中突然就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也不害怕了。杏眼含情脈脈,安靜而又羞澀地凝着晉王。
因爲這對於方皇后來說,言外之意即是晉王根本沒有幫連千雅想脫身之計。
看來那小賤人在鋒郞心中,也如棋子。方皇后高興地想着。
“但本王絕不容許她出任何差錯。”晉王突然俯身湊近方皇后耳畔說了句。
方皇后嬌軀陡然僵住,才放下的心又高懸起來。惱恨、嫉妒一瞬間佔據了她的心,瘋狂地噬咬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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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旭兒棄了她,本王就將她劫出皇宮,與本王雙宿雙棲。”晉王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嘲諷的弧度,像在恥笑方皇后的無知與愚蠢。
而此神情下的冷魅俊容卻更具致命的誘惑力。
他在她眼前,卻想着別的女人!“啊——啊——啊——”方皇后突然蹲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尖叫,不停地尖叫,狀若癲狂。
晉王充耳不滿,悠然地坐到牀上,“過來。”他冷冷地命令。
“我恨你!”方皇后紅着眼朝晉王低吼。可當她看到晉王在寬衣解帶時,她就怔住了。
未幾,一雙腿不由自主地朝晉王走了過去。“鋒郎。”她還沒走幾步,就已經癱在地上。
晉王倏地伸出鐵臂將她撈起,扔到牀上,旋即壓了上去。
“沒喝湯藥?”
“沒……”
“天亮後就想辦法哄旭兒圓房。”
“啊……是……”
深沉厚重宮門外,無人察覺有異。
只有一個像幽靈一樣輕盈的影子,在坤寧宮皇后寢宮上飄來飄去,像在隨風舞動,十分愉悅。
===
卯時,左欣準時出現在司禮署。
等了很久,還不見平恩侯進宮。
左欣經打算派人出宮打聽,平恩侯爲何誤了提審沈千雅的時辰。不到片刻,就有侍衛來說平恩侯身體不適,命她先行提審落泉。
左欣只好先去太醫院,專供病重宮人休治的西閣。看到躺在牀上的落泉還緊閉雙目,極痛苦的樣子,她輕問:“傷情如何?”
“回左姑姑,太醫說已經無性命之危。”冬雪奉德妃之命,寸步不離守護落泉安全。
左欣點了點頭,沒離開的意思,承司搬了張椅子給左欣坐下。
閒來無事,左欣突然問道:“昨日你去到落翠小屋子時,她已經氣絕了?”
“回姑姑話,奴婢昨日已經交待過,絕無遺漏。”冬雪一板一眼地回答,因昨晚已被宗人府提審過一次,性子冷硬的她不願意再說一遍。
面子被駁,左欣也不生氣,反而讚道:“冬雪姑娘好風骨。”
“謝姑姑讚賞。”冬雪面無表情地回禮,又昂首挺立。
約過了半個時辰,落泉悠悠轉醒。
左欣立刻命承司幫落泉漱口,並喂下一碗肉粥。
待落泉歇了口氣,左欣才示意承司作筆錄,自己則問道
:“昨日在坤寧宮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且仔細無遺、誠實交待,不得有誤。”
落泉微吸了口氣,忍受着嘴角傳來的灼痛,強打精神回憶道:“昨日奴婢奉主子之命,送煮好的花茶到景華宮。主子用甘草、杜鵑花煮花茶的時候,德妃娘娘也在場,可證實無異。”
她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留意左欣的反應,因爲如果得到左欣的肯定,才更有還沈千雅青白的希望。
因爲左欣在靳太后那兒能說得上話,不比她始終是個還沒出息的奴婢。
左欣神情嚴肅,像目空一切似的冷淡,只命落泉繼續交待。
“奴婢到了景華宮後,當着丹昭儀的面喝了一杯花茶,證實無事後丹昭儀纔去喝。”說到重點了,落泉緊張得捉緊了被子,期盼地看着左欣,希望她能說些什麼來引導話題。
因爲作爲地位最卑微的宮女,有些事,上司不問,她不能說。
“你的意思是,你喝了無事,丹昭儀喝下後卻受到刺激瘋了。丹昭儀裝瘋賣傻陷害寶貴人?”左欣沉凝的雙眼飛快地閃過一道笑意,語氣卻是十足的威嚴且帶有懷疑。
落泉連忙敬畏地道:“奴婢不敢擅作揣測。”在看不見的內裡,揪緊的心慢慢舒開。
左欣稍作思考,才問:“你被帶到坤寧宮後,關在何處?”
落泉答道:“偏院。”
“你身上的傷從何而來?”又問到了重點。
落泉聞言,皺起了眉頭面露難色,似乎是因畏懼而不敢立刻回答。
而左欣並沒等待的耐性,“快說。”
“當時,屋裡突然變得黑漆漆一片,沒有任何亮光。奴婢忽然就被打了,那人邊打邊罵寶貴人……”落泉抽噎地哭着,一時之間無法往下說。
“怎麼罵的?”左欣逼問。
“很難聽……”落泉不敢說,在接觸到左欣凌利威勢的目光後,只好囁嚅着說出來:“狐狸精、潑婦、居心不良、狐媚子、賤蹄子、野種……”
“停!”左欣聽不下去了,猛喝一聲。“你爲何指證寶貴人下藥謀害丹昭儀?此事事關龍嗣,不得有假!”
目前只有丹昭儀可以親近帝駕,懷龍嗣的希望自然落在了她身上,所有的人都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康。
落泉難掩激動地哭道:“她威脅,不照她意思指證主子,就要殺了我。可我還不想死,還想再見主子一面。”被撕裂的嘴角,又滲出了血絲。
黑衣人潛進坤寧宮動用私刑!別的不說,單憑這事情就能翻起軒然大波。
這鬧出來的事,怎麼一件比一件棘手?
在場的人神色都十分凝重。
左欣沉思了一會,似乎沒看到落泉的狀況,繼續問:“對方是男是女,外表特徵如何?”
因說得太多和情緒過於激動,落泉精神已萎靡不振,虛弱地喘着氣。“當時屋裡太黑了。他開門走的時候,從影子上看,高高瘦瘦的……從聲音去聽,分不出男女。”
“都記錄下來?”左欣對落泉的苦況無動於衷,只側身問承司。
“回姑姑話,記好了。”承司邊問邊偷瞄落泉,滿目擔憂。
左欣突然站起來走到牀邊,陰沉地盯着落泉,試探性地道:“落翠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