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雅連忙跳下皇帝的大腿,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回身別有深意地看了皇帝一轉,眼神透着深思。
“雅兒,你想知道什麼,晚上回來我告訴你,別瞎傷腦筋。”皇帝大概不願意她如此傷形費神。
因爲靳太后兩鬢已染風霜。
沈千雅眸底那一絲疑慮,在他的撫慰下慢慢消散。她當然不會傻傻的追問皇帝若從來沒喜歡過慕容雁雪,又爲何要在她死後立刻往慕容府趕!
難道就爲了確認那個所謂的陰謀麼?以他的能耐,何必多此一舉。
既然想到這點,沈千雅當然也想到,幸好他往慕容府趕,否則他們極可以錯過。
他依戀她脣畔溫柔恬靜的笑意,她何嘗不眷戀他陽光明媚、風清月朗的神態。
現在該是成事不提,既往不咎,心和眼睛一起往前看!
“皇上,臣妾在想,我們都穿上夜行衣,會不會被當成刺客被射成刺蝟?”在沈千雅說話的當口,內殿大門被人無情地踢開。
沈千雅目光落在門上那隻小腳印上。
不得德妃,卻聽德妃在大笑,“本宮來遲了,真不好意思。”邊笑邊暗暗打量沈千雅和後頭的皇帝,但見他們衣着整齊,桃心臉上的陰雲才消散了些兒。
“大膽。”皇帝斥了一聲。
“臣妾參見皇上。”德妃這才敷衍個禮。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而冬雪畢恭畢敬地叩首。
“免禮。”皇帝板起一張臉,拉好自己的頭罩。
“本宮對今夜的行動已經深思熟慮,因皇上與你不諳武道,所以本宮特地命冬雪開路。”德妃得意洋洋地說,顯然爲自己的機智感到驕傲。
確是好主意,冬雪在旁,即使被發現,也免了立刻被殺的可能。沈千雅點了點頭,才問:“娘娘的夜行衣呢?”德妃還是一身華美宮裝。
冬雪聞言立刻將包袱呈給德妃,她才扭着小蠻腰推開沈千雅走進內殿。
“本宮在這換,皇上你不介意吧。”德妃邊說邊解自己的腰帶。“皇上,你看本宮親自繡的海棠美不美?”她褪下宮裝,只餘一件小兜兒,忽地轉身問皇帝。
誰料四周空空如也,就連冬雪都不在。
德妃只好趕快套上夜行衣,“本宮身段也很好嘛!起碼比連千雅好,皇帝哥哥你不看看嗎?”她衝到御案前對皇帝虎視眈眈。
“朕正在守孝期,等完了再說吧。”皇帝的眼神很無奈,非要加上了句令人臉紅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德妃驕傲地挺了挺胸部,看上去的確比沈千雅圓潤多了,“本宮要騙皇上就是小狗,本宮身段好着呢。”
她就差沒告訴皇帝薛璟嶽從小就有意無意地盯着她身子看。
“娘娘,臣妾準備好了……”沈千雅再也聽不下去了。
“準備什麼呀?”德妃不悅地打斷沈千雅。
“銀針。”沈千雅答,眼神有些冷。
“噢!”德妃單手按在御案上,微微一用力直騰空翻身到皇帝身邊,“皇上,本宮保護你。”
“誰要你保護。”皇帝推開她,丟給她一個“你很無聊”的眼神,又緊挨着沈千雅。
“出發!”德妃碰了一鼻子灰,惡聲惡氣,“要是帶錯了路,小心你的人頭!”她噁心狠狠地警告冬雪。
“請娘娘放心。”冬雪領命,在前開頭。
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行爲,三個黑衣人在燈火通明的皇城,還能橫豎走?
至於爲何能不被“發現”,平安到達御林軍統帥處所在的宮殿,完全是因爲德妃已經向紀泰打了報告。
先前自告奮勇下賽場與兩位達怛郡主比武,也是靳太后之命,目的就是引敏貴嬪出手。
因爲沈千雅估計赤血蟲由卵化蟲大概需要兩日,所以等到今夜纔出發去驗證。
“到了,跟她們直說她們中蠱了?”在兩位達怛郡主所住的小院外,德妃悄悄地問沈千雅,語氣有些緊張。
“娘娘,臣妾已經準備了迷香。”沈千雅平靜地回答。
“要不我們先別驗,監視下敏貴嬪,看她是如何通過蟲子控制人的?”德妃對這個好奇得要命。
沈千雅不敢苟同,“娘娘,等空閒時你可要聽下落泉描述小冬子慘死之狀。”保證她以後都不會感興趣。
“那是毒發身亡,沒吃上解藥,可是……”
“不行,若是娘娘任性,請回。”沈千雅不想在這浪費時間,態度強硬。
“你!你這不是卸磨殺驢嗎?到了就想一腳踹開本宮?”德妃憤憤不平,她那張小嘴,彷彿一刻鐘不說話,會壞掉。
沈千雅沒作聲,兀自取出已經裝好迷藥的小竹筒,微微扎進窗戶中吹出。
靜待片刻,估算兩個郡主已經被迷暈,不會被驚醒後,冬雪立刻託着沈千雅的纖腰越牆而入。
德妃笑靨如花地瞅着皇帝,嗲聲道:“皇上,本宮抱你進去。”
“不敢勞煩娘娘。”
德妃眼前倏地一花,皇帝已經不見了,“天殺的棠隸!”她咬牙切齒,無奈地爬進牆內。
冬雪先走進寢室查看,兩位郡主穿着睡姿頗爲不雅,她給二人調整姿勢,蓋好被子後,方纔請皇帝等人入內。
沈千雅走近牀邊,讓冬雪幫助扶好兩位郡主的手臂,才捻出一根銀針來。
因爲拿銀針的手法尚不熟練,竟然有些微發顫。
皇帝心裡不是個滋味,眉頭蹙起,擔心地問:“雅兒你會不會?”
沈千雅沒理他,將銀針及自己的手指消過毒後,迅捷地朝中指紮了一紮,旋即擠出血來滴在兩個郡主的手腕處。
等了大概一刻多鐘,果然如文琦情況一下,冒出兩根約三分長的赤色蟲子來。
這樣一來,敏貴嬪施蠱意圖顛覆兩邦邦交的罪行是板上釘釘了。
“連千雅,你說她爲什麼要這樣做?”德妃見狀立刻問沈千雅,微吊的晶燦大眼充滿試探的意味。
“達怛公主在我朝暴斃,這一條足以挑起兩國戰爭。”
“死得那麼恐怖,一看便知是被人下蠱栽髒了。”德妃並不認同她的說法。
難道韃子就沒腦子?
沈千雅轉身,認真地看着德妃說:“施蠱者可以控制蠱蟲蠶食宿主的意志,令她們離奇死亡。再動些手腳,輕易就可造成被奸人所害的跡象。”
貴族女兒死了,還和你說什麼理智,開戰恰好還能搶奪物資。
“那接下來怎麼辦?”德妃沉吟少頃,滴溜溜的烏珠瞪着沈千雅。
“你看我們要不要直接將此事稟告太后?”沈千雅美眸閃過一抹狡黠,反問她。
無論德妃怎麼答,大家都明白其實是代表了太后的意思。沉思片刻,德妃面露難色,“她老
人家國事繁重……”
國事繁重,暫時無睱理會?原來如此,“那就靜觀其變。”沈千雅冷峻的神色柔和了些兒,一捶定音。
德妃呆呆地點了點頭。
皇帝也呆呆地點了點頭。
原來以爲很刺激的事情,就那麼無趣地落幕。
德妃當然不高興,回去時死活要纏着皇帝,想跟着一起進福寧宮時,卻被大山似的棠隸擋住去路。
任憑她使盡渾身解數,棠隸都屹立不動。
德妃又氣又惱,偏偏無處發泄,氣悶得一腳踢在牆上,卻因用力過猛,疼得一張可愛的小臉都扭曲了。
沈千雅站在閣樓上一直看着,不知是否眼睛飛進了沙子,伸出青蔥玉指想要揉。皇帝的卻比她快了一步,輕輕地揉着她的眼眸。
“雅兒,怎麼了?”皇帝不解,因他一直看着沈千雅,分明是多愁善感紅了眼。
“我覺得自己很壞。”想獨自霸佔皇帝,其它妃嬪怎麼辦?
“那就讓她們全部留下,翻牌子挺好玩的。”皇帝更壞。
沈千雅嘴兒一抿,生氣地推開他。
“你覺得她很癡情?有人比她更癡情,將來你有機會見到。”
難道他已經安排好了所有人的歸宿?沈千雅忙回身盯着皇帝,想從他黑眸中瞧出些端倪。
卻是深邃難測,微瞌着眼回視沈千雅,眸中閃着洞悉世事的智慧,骨子裡的狂傲之氣飛揚在眉宇之間,煞是攝人心魂。
沈千雅怔住了,一瞬不瞬地注視着皇帝,這就是他被夜行衣裹着時常有的神態——頂天立地、孤傲不凡。
那時她常想,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才能擁有一雙如此震撼人心的眼眸,原來就是自己的良人。
心頭一熱,一滴淚溢出眼眶。
“怎麼又哭了?”皇帝疑惑地上前,用指甲輕輕掬起她的淚,放在嘴面嚐了嚐,“很苦。”
沈千雅倏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去解皇帝衣衫。
皇帝微訝,並沒阻止她。
須臾後,沈千雅終於看到了皇帝果露的上身,深淺不一的傷口橫亙在他後背及胸前,異常猙獰,手上還有那支毒箭留下的醜陋疤痕。
沈千雅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他,熱淚不可抑制地涌出,浸溼了他的後背,“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讓人傷害你了好嗎?”
明明有抗衡一切敵對勢力的力量,爲何受這種切膚之痛?
皇帝挺拔的身軀明顯一震,像被灼傷了般。卻不想解釋什麼,只微微害羞地說:“雅兒,風很大,我冷。”
可真會煞風景!沈千雅窘得粉頰潮紅,用力地往他手臂上咬去,卻是咬不入。想鬆口時,忽然又感覺他的肌肉變得軟了些,遂用力狠狠咬下。
“疼啊。”皇帝小聲抗議。
“讓你壞!”害她終日提心吊膽,擔心一旦靳家有個好歹,其它王爺造反時,遠在千里外的你侯無法保他安全。
皇帝訕訕笑着,套回衣裳,將她抱到腿上,“等晉王回來,我就讓暗衛放他進宮。到時方芷晴爲了保住腹中胎兒,一定會逼他造反。”
“他的時機成熟了?”沈千雅仰頭問他,像嗅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身子不由得繃緊。
皇帝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是朕有意把東風相送。”說罷低頭,將她一切的疑惑悉數化作香甜的甘露,咽入喉中盡情纏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