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立刻能得到你饋贈的黃金白銀,你儘管開要求吧!哪怕赴湯蹈火,我都會完成。”
岸上,突然傳來穆棉難掩興奮的尖叫聲。
沈千雅不解地問:“前輩爲何這樣着急想去找他們?”再說修練了將近二百年的人性子不是應該心如止水、晏然自若的嗎?
皇帝言笑晏晏,並沒因穆棉打擾了和美的氛圍而心生惱意。“因爲他渴望能與其智慧相當的人把酒言歡。”
沈千雅語帶責備,“那你爲何要捉弄他?”
皇帝清風朗月般的俊容瞬間垮了,“雅兒,爲夫沒材料易容,如果這樣出去招搖過市取銀子送來這裡,肯定會被皇兄發現的。”
他可不想在這寧靜簡樸的鄉間被一堆刺客追殺。
沈千雅敏銳地發現皇帝話中的古怪——皇兄。他有三個皇兄,忽略交好的瑞王,是不是表示明查暗訪皇帝的人中有兩批人,一批來自晉王,一批來自昱王。
“你讓暗衛送來不就得了。”沈千雅靈機一動,想起了潛藏不出的暗衛。
“你真聰明!這真是一個好辦法。”皇帝誇張地抱起沈千雅,歡快地轉了個圈。
“你們兩位可以消停一會嗎?起碼要顧及一下我這個孤家寡人的感受啊。”穆棉受不了他們的恩愛,索性矇住雙眼。
突然聽得一聲劃破長空的鷹嘯,穆棉倏地扯下眼罩,大喝:“別踩在我的花圃上!別踩我的山,別動我的花,別弄髒我的泉水,別摸我的風鐸……”
穆棉氣喘吁吁地瞪着從四面八方閃現的着粗衣麻布的“農夫”,氣急敗壞地怒吼:“不、要、動、我、的、壁畫——!”
可惜他越吼,皇帝的暗衛踩踏得越高興。
“你賠,你得賠一座新的給我!”穆棉瞪着皇帝這個罪魁禍首,語鋒忽地一轉,擺出一副寬寵大量的姿態:“算了,念在我們相識多年的份上,你就派個人引我到長樂村,順道給我建一座府邸,我就原諒你。”
“準卿所奏。”皇帝嘴角上揚,隨後給最快來到自己身邊的暗衛遞了個眼色。
暗衛領命,立刻請穆棉動身。
目送穆棉離開後,皇帝悄悄地問沈千雅:“你可喜歡這裡?”
這種生命的方式對沈千雅來說,異常新奇,簡直見所未見。所以她一直很興奮,美好的感覺像飛在雲端。
過了一會兒,四周十分靜謐,她才反問:“喜歡要怎樣?”
“喜歡就留下,若不喜就毀了。”皇帝的回答有情中現無情,只因穆棉這座園子,隱藏着很多機密。
他暫時還不想讓人發現。
沈千雅深深地看了四周圍一眼,這樣精妙怡人的格局,怎麼捨得讓它毀於一旦,“喜歡。”
皇帝牽着沈千雅的手往回走,“這裡的童子都是穆棉近年收養的,不管天賦如何,只要碰上就檢回來。雖然他是這樣說,但我不信。”
因爲童子個個骨格奇精,只要名師悉心栽培,若無意外,將來肯定能獨當一面。
“你們誰願意留下教導稚兒?”
重新進入莊園前庭空地時,二十七名暗衛已經整齊地排列成四列,單膝跪迎皇帝。
聞皇帝之話,其
中暗衛之首上前一步道:
“首領,稚兒共有二十名之衆,屬下推舉天元負責教養。”
“你可願意?”皇帝聞言,溫淡的目光精準地從打扮身高都幾乎一樣的暗衛裡尋着了天元。
天元立刻出列,肅穆地答道:“屬下願意。”
皇帝露出了滿意的神情,許諾道:“二十名孩童出師之日,便是你還鄉之時,天地爲證。”
離開莊園,坐在舒適的馬車裡時,沈千雅才問皇帝對天元所說的話是何意。
皇帝解釋說,靳宜海的暗衛十年一換,新人接替老人,若對方不願意退役,就會轉到軍中任職。
而他在收服靳宜海留給靳太后的暗衛時,悄悄地換上了自己的暗衛。
這批暗衛其實是皇帝在民間遊歷時收服的能人異士。因他認同靳宜海的治理之法,所以效仿,纔有了方纔一說。
“他們精通你身邊各種各樣的死穴,就不怕他們被人收買?”沈千雅很好奇皇帝怎麼敢這樣做。
是君子義氣嗎?她可不敢相信爲政者能講什麼義氣,他們講的是利害關係。
皇帝當然察覺到沈千雅的疑慮,卻依然神色自若,談笑風生:“若能被人收買去一兩個,也非禍事,正好可以趁他造反時順藤摸瓜,摸出潛在敵人。”
“不過敢背叛朕的人還沒出生。”皇帝悠然地補了句,飛揚的長眉顯得不得一世,不經意間流露的帝皇霸氣令人眩目。
也許是皇帝周身光芒太盛,以致沈千雅晃了晃神,紅着臉嗔了聲:“臭美。”
“爲夫說的是真的,你沒見爲夫的魅力與紅日無異,一身光華微現,即能吸引千里馬追隨!”皇帝十分認真地解釋着,還讓沈千雅與他一道坐到趕車位,指了指邊上一直跟隨的深褐色瘦馬。
“它原先的主人是不是虐待它,纔會瘦骨嶙峋?”沈千雅向它招手,它立刻跑近,溫馴地靠近她。
皇帝煞有介事地點頭:“是有點瘦,不過我們現在有上好的草料讓它吃,估計不出一月,就能將它養肥。”
“一直帶着吧。”沈千雅偏頭看了皇帝一眼,不知爲何,眼中竟有些不自覺的閃縮。
更刻意保持了兩人間的距離,不像從前那樣直接粘在他身上。皇帝敏感地發現了這點,卻不動聲色,趕着馬車往廣陵方向而去。
到達碼頭需要渡江時,皇帝率先下馬,想租艘空間寬敞、足夠讓馬車上去的船。
碼頭只有一艘合宜的舶船,皇帝與船頭管事模樣的人交淡了幾句,那人問過主人家,才答應了讓皇帝搭個順風。
皇帝來趕馬車時,沈千雅已經入了車廂。
皇帝默默地將馬車趕至主甲板中央,待船起航方喚沈千雅出來看江河兩岸風光。
沈千雅剛從馬車出來,主人家就露面了,中等身材,四十開外,一張國字臉。雖衣着素寡卻難掩彬彬文質,頗有風華。大概是官府中人。
他向皇帝二人頷首致意,隨即微笑着問:“就是閣下方纔與在下管家說船底有賊?”
表面上看,態度尚算客氣,可是沒有自報姓名也沒問皇帝姓氏,失禮得很。
原來是用這種方法上的船,沈千雅對眼前這位
船主沒什麼好感,但對皇帝所用之法,好奇得很,莫非真的藏了要劫船的賊人?
皇帝慢條斯理地答:“正是如此。”
船主依然故我,語氣即不輕視也不恭維,“既然閣下能洞悉內裡玄機,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皇帝認真地看着他,反問:“報酬?”
報酬二字一出,沈千雅立時忍唆不禁,嬌笑不斷。柔媚的嗓音光是聽着就教人浮想連篇。
“有什麼好笑的?”皇帝俊容微紅,有些不以爲然,“我已經將情報透露給他,換作我們乘船的報酬。現在他問化解之法,不給報酬,我可就是不什麼也不知道。”
皇帝邊說邊審視了沈千雅的面紗一眼,遮得很好。
船主有些錯愕,旋即哈哈大笑,溫和的目光卻突然變得像刀子一樣刺向皇帝:“我看閣下神清骨秀,定不是凡夫俗子,若閣下能化解這場危機,定當重酬。”
皇帝不以爲然地冷哼:“我不喜歡玩文字遊戲。”什麼叫重酬?過河拆橋的事他見多了。
話音未落,潛伏在船玄兩旁的殺手倏地攀上了甲板,氣勢洶洶地瞪着皇帝罵道:“你這臭小子,竟想壞爺們的好事,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大哥,這有個娘兒們,身段好像不錯啊!”
“少說廢話,先把這兔崽子拿下!”
一共十二個殺手呼哧着粗氣圍向皇帝。
“冤有頭債有主,我不就是與夫人搭個順風船。”皇帝這話一出,就連沈千雅也大感意外,莫說那個船主與一衆殺手了。
船主卻是處變不驚,“不知諸位想圖些什麼,只要在下能力範圍內,都會滿足諸位的要求。”
“你絕對有能力,曹公想借你的頭下酒而已。”殺手們鬨堂大笑,放肆之極。
沈千雅悄悄地問皇帝:“他是做官的?”
“不一定。”任何可從側面推測此人身份的事物也沒有,皇帝也不敢確定,因爲民間士族世家,即使不入官場也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
來問一答間,船家已經喚來護衛,自己則悠然地坐下觀看眼前的生死博鬥。
五名護衛武功遠勝這羣殺手,才一刻鐘即將一衆殺手擒下。
“現在來看,將會被借去人頭下酒的是你們。”船主冷笑。
“哼!”爲首的殺手冷哼一聲。
皇帝瞥見他們牙關忽地一緊,就知道他們咬毒自盡了。世間以毒控制人心的人極多,但不知爲何,皇帝就是想起了晉王。
他與沈千雅不約而同望向對方,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這種想法,不由得發出會心一笑。
能讓晉王惦記的,不是靳家的人就是與淑皇貴妃有瓜葛的人了。
果然,當十二名殺手倒下後,一聲陰惻惻的冷笑從船頭響了起來,一抹白影倏地從船頭騰起,似要直衝雲宵,卻又急速下降。
鋒利陰森的劍刃與白影呈一字,直刺向船主,速度之快如風馳似電掣。
眼看船主就要逃厄運,而皇帝並沒出手的打算,因爲他已經察覺到有一條比白影更快的黑影從船倉飛出。
沈千雅定睛一看,竟是殿前侍衛師的洪方!
皇帝也有些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