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昭儀翠眉輕蹙,目光一直探尋沈千雅的身影,“皇上,妹妹走了,等臣妾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哎,朕的魚竿動了!”皇帝本想說好,但話還沒出口,卻發現魚竿在動,注意力立刻轉移。
丹昭儀笑着問,“臣妾幫皇上一起把魚拉上來可好?”
“軒軒最好了。”皇帝攬了攬丹昭儀修長的纖腰。
躲在大樹後的沈千雅恨不得一腳將他們踹入水中。
突然沈千雅腰上一緊,旋即被人抱進轎中——“噓,皇后馬上要過來了,你不要說話。”
原來是德妃聽到消息,特意前來替沈千雅掩護。
“顏承軒那賤人,一發現你就讓落英去通風報信了。”德妃細聲說着,突然看到沈千雅臉色蒼白如紙,更急了,“你怎麼了?”
“沒事。”沈千雅怎麼會告訴別人,她給氣壞了。
“壞了,她肯定會攔我的轎子,即使矇混過去,她若兵分兩路派人去思明宮查,你也躲不過去啊。”德妃好像纔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頓時捶胸頓足。
“小事。”沈千雅不慌不忙,有點不能理解德妃性子爲何如此浮燥。
“小事?”德妃有些驚嚇,“你來告訴本宮,你如何回思明宮?”
“她來了,請娘娘先幫臣妾擋了眼前這劫。”沈千雅美目微眯,笑得莫測高深。她就不信,得了火鳳白玉鐲及瑤海瑞寶的她,已經被打入冷宮了,還會繼續遭受傷害。
若他們袖手旁觀,就別怪她無情了。一個人的忍耐總是有限的。
“你好耳力。”德妃凝神一聽,果然是方皇后的腳步聲。
下一瞬就聽到擡侍衛和冬青問安的聲音了。
雖然不懂沈千雅爲何如此鎮定自若,但德妃在明處,地位沒人高,不得不下轎行禮,“哎喲,皇后姐姐,今天吹的什麼風呀,你的大駕都游到這來了。”
德妃邊說邊一一環過建築地周圍的亂石泥黃,一雙大眼水靈靈的十分有神。
“德妃妹妹能來玩耍的地方,本宮也不會嫌棄。”方皇后神態一直沒什麼變化,高貴大器,舉手投足間皆顯母儀天下之風。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眼角眉梢,越來越有風韻。
“皇后姐姐說得好。本宮有些困了,先告退啦。”德妃伸了個懶腰,微福了個禮,轉身就要鑽進轎子。
“大膽!”卻被紫蘇攔下了,德妃立刻怒斥。
紫蘇不慌不忙地說:“奴婢得罪了,皇后娘娘着奴婢檢查檢查德妃娘娘的轎子。”
德妃立刻叉腰攔在轎簾前,“皇后你最好說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想看看妹妹的轎子可舒適,若是墊子太硬閃到妹妹的腰可就不好了。”方皇后淡然一笑,杏眼橫向紫蘇命令她辦事。
“本宮硬的軟的都坐得,不勞皇后費心。”德妃態度強硬,挾着內力的一掌拍開紫蘇伸出來的手。
方皇后卻沒心思與德妃耍嘴皮子,偏頭輕輕瞥了眼瑤玉,她立刻祭出象徵後宮最高權力的金寶來。
金冊金寶,掌管後宮權力的象徵!見了此物,德妃登時變了臉色。
方皇后好整以睱,威嚴地睥睨着德妃,微翹的脣角及傲然的神態顯示着她的
得意與不可侵犯。
既要守規矩,又沒皇帝撐腰,德妃左右爲難:若是讓開,連千雅就露餡了,私出冷宮是個大罪。若是不讓,她倒變成了違抗懿旨的人。難道這種小事還要勞煩太后姨母來幫襯?
德妃琥珀色的瞳仁轉了又轉,都轉不出一個辦法來。
“嗯?”方皇后等得有些不耐煩,大發後威,凌厲地瞪了紫蘇一眼。
“紫蘇遵命。”紫蘇得令,強勢地說:“德妃娘娘請別爲難奴婢,娘娘敢抗旨,可奴婢不敢。奴婢還想多活幾年,請德妃娘娘體恤讓路。”
紫蘇嘴皮子又見厲害。
德妃氣得當場想一巴掌摑下去,可紫蘇代表皇后,她又沒了那個摑的膽量。
誰讓太后近日很忙,根本沒時間理她!
德妃雖然沒轍,嘴上卻不饒人,“叫你們搜,要是搜不到個冬瓜豆腐,本宮可不會輕易罷休!”
但德妃紙老虎、沒底氣的神態,已經被方皇后看得一清二楚。
方皇后黛眉舒得更開了,躊躇滿志地等着紫蘇把轎中人捉出來。
她都等不及了,目不轉睛地瞅着轎簾。
隨着轎簾被掀開的剎那,德妃的小腦殼也蔫了下去。
誰知道轎內竟然無人!
所以人都愣住了,匪夷所思地瞪着空無一人的轎子發呆。
紫蘇最快回過神來,居然鑽進轎中搜尋,沒有任何損壞和暗玄,那人去哪了?
紫蘇臉青脣白,猛然轉身望向方皇后。
“呵呵,妹妹的轎子不止牢固,而且還會變戲法呀。”方皇后臉色不比紫蘇好看,右眼皮使勁在跳,硬是擠出一抹笑。“看來是本宮多此一舉,因爲根本無需修整。”她和藹地對着德妃笑,笑容從開始的僵硬變得親切。
德妃乾笑,“好說,好說。”德妃腦殼一轉,大眼睛閃過一抹狡猾,立刻上前挽着方皇后手臂:“皇后姐姐,聽說皇上在那邊釣魚,咱們也去看看吧。”
方皇后卻客氣地抽回了手,“妹妹你一向愛熱鬧,你去吧。本宮見今日天時悶熱,特地吩咐了御廚準備清涼去悶的菜餚。晚上妹妹可得一起來坤寧宮用膳。”
眼見煮熟的鴿子居然飛走了,方皇后心裡不是個滋味,語速便有些快,顯然不想與德妃糾纏。因爲她要趕去思明宮攔截沈千雅。
德妃嘿嘿的笑着,雙方的心思那是心照不宣,她豈會輕易讓方皇后離開。
“謝皇后姐姐盛情邀請,本宮到時肯定會去。”德妃又挽住方皇后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表情。
“可看到誰了?”那邊,紫蘇盤問負責後轎樑的兩個侍衛。
他們不約而同地搖頭,又整齊地停下,目不斜視。
“不可能,那麼大的活人跑了你們不知道?”紫蘇氣得牙癢癢,問完才醒悟過來,他們是德妃的人,豈會出賣主子。
紫蘇見方皇后被德妃纏住脫不了身,與瑤玉交換了個眼神後,立刻趁德妃不注意,悄悄地離開前往思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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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澤拜見大總管。”思明宮一處暗室中,落泉向秘密前來的紀泰深深地拜了下去。
“起來吧。”紀泰一臉笑容。
落泉原名春澤,府上姓
蒙。她安靜而謙卑地等着紀泰問話。
“你受累了。”紀泰目光掃過落泉的嘴脣,兩邊都有明顯的被撕裂後癒合的疤痕,十分醜陋。
“奴婢有罪,連累貴人受累,奴婢該死。”紀泰十分親善,可落泉不敢放鬆。
紀泰與下人說話時,從不擺架子,但也習慣了別人對他的恭敬和謙卑。因爲對他來說,這恭敬與謙卑都是來自他人對太后的敬重與畏懼。“本來是個大事,沒想到太后息事寧人。”
落泉仔細地聽着,紀泰話中沒一點可惜的意思,該如何回話,便心中有數,恭敬地說:“太后英明,肯定別有遠謀。”
紀泰溫淡的目光充滿敬畏之情,認同地點了下頭,又道:“說說這十天吧。”他是來打聽消息的。
“貴人說侯爺留了勢力在京師幫她,中間人是溫護衛,而溫護衛是通過國公府進的宮。”落泉照實回答,不敢有誤。
紀泰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落泉又說:“貴人懷疑明修儀接近她、對她好是心懷不軌。因爲貴人認爲是她間接害死了明修儀的胞妹。”
紀泰對此話報以神秘一笑。
可惜落泉從來不敢通過紀泰的神色揣測他的心思,她一直低頭望着地面,看留意到這意義深長的笑容。
“德妃來勸貴人一起對付明修儀,但貴人似乎不熱衷……”
紀泰打斷了落泉的話,“春澤,你十二歲時,我第一次見你說過一句話說,你還記得嗎?”
落泉一聽,自知失言,連忙道:“不要揣測上意。奴婢該死。”
紀泰面露欣慰地點了點頭,並沒怪罪,只示意她繼續說。
“貴人……貴人……貴人……”
“莫急。”
“貴人有問起過落翠的事。另外除了剛進來的第一天,聽了明修儀說丹昭儀得寵時有些不快外,其餘時間都自自在在的看書、剷土,還唱歌。”
“落翠。”紀泰喃起這個名字,沉吟一會才說:“宗人府定罪爲巫主,判了她一家充軍。可惜了無辜者。”
落泉的心陡然劃過一道暖流,“她很可愛,才十四歲。”
“她的屍體被人偷走了。”紀泰毫無預警地道出了這個驚人消息,這是有人不希望落翠曝屍荒野。
落泉震驚地望着紀泰,卻沒敢追問。
“希望是善報,但十分詭異,我已經命人去查了。更詭異的是,竟然查不出來。所以說……”紀泰說到此處停住,湛然的目光有所期待地看着落泉。
希望她接出一句有用的話。
“有另一方力量。”落泉大膽揣測。
“對。但也不排除是武平侯府。”紀泰心思細密,他已經發現了很多奇怪的異樣的蛛絲馬跡,只是尚還無法拼湊成有用和線索。
落泉又垂首,不敢插話,安靜地聆聽上意。
“你得提醒貴人,別以爲丘閔送了一顆靈丹,就以爲他能信任。他是一個老狐狸,只忠於皇帝,而不是某個人。”
紀泰斂神,回到正題上來,“以後貴人若是衝動行事,你可得勸着。像今日準惹禍,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接應,稍後會直接從密道送她回寢室。你且擋在外面,說貴人在休憩拖延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