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雅自知事態嚴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擔心,我會處理的。”
沈千雅隨即打開了藥粉包檢查,但終究因爲醫藥知識淺薄,無法試出此是何種成份,但她絕不能沾這種藥。
“權宜之計只有先把藥掉包,再每日用他準備的這根小匙下藥。”
“是。”落泉情緒已經漸漸平伏,並認同沈千雅的做法。
沈千雅知道落泉不過是僞裝平靜,實際心中憂心如焚。而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定睛望着落泉道:“剛纔在景華宮,丹昭儀想幫我換衣裳時,我醒了,還和皇上衝撞了幾句。”
落泉不解,“爲何主子一定要惹惱皇上,而不修補你們的關係?”
沈千雅但笑不語。半晌後,可能覺得自己有點壞,她才問:“剛纔有日光,你看到那個人的影子了嗎?”
落泉據實回答:“看到了,估計是個女人。”也不敢對沈千雅的雲淡風輕不滿。
“你把事情經過再說一遍,不能有遺漏。”
落泉飛快地把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期待地望着沈千雅。
“與上次在坤寧宮害你的人相似嗎?”沈千雅凝神聽着,飛快地分析着各種可能性,
落泉謹慎地回憶,“感覺不像,聲音也不像。”
沈千雅拉住落泉走到院中。
雨後初晴。
沈千雅根據落泉所說,重現了落泉被脅持的景象。經過推測,她認爲脅持者是個女子,一個還沒她高的女子。
沒有人能輕易在皇宮來去自如,特別是白天。
“你未婚夫婿的事情,大概有什麼人能知道?”沈千雅與臉色微白的落泉重新進了寢室,輕聲低語。
落泉緊皺着眉頭,她還沒從郭匯川平安歸來的喜悅中沉靜,就再度陷入很可能會失去他,並失去兩家人的恐嚇中。只感覺到就連咽口水,都是黃連碎在嘴裡般苦。
“他走的時候是深夜,說來看看我就走。只說了他是密探,只要沒死在路上,都會回來娶我。那時我還沒進宮當宮女。”
“沒了。”憂傷的別離猶在眼前,落泉擰着眉頭,咬脣不讓珠淚滾下。
“若良機還在,我就能保住你們。你先去皇后那兒說我很感謝她,可身體不適不能親自拜謝。”沈千雅斂容,稍爲想了想,不到一會兒立刻有了決定。
“求主子給個明白。”落泉含淚跪下,心中的惶恐可想而知。
“想從我父侯手上把一個功於朝廷的人殺害,那是比登天還難。而歹人對你的背景知之甚深,我估計她不會輕易動你的家人,你就扮作順從即可。”
想阻止她與皇帝圓房的人,還能有誰,一猜便知。但有些事情,沈千雅不敢說。
落泉眼神忽地黯淡無光,低頭應道:“奴婢遵命。”再擡首時,分明生出幾分疏淡。
大概認爲沈千雅還不相信她,不肯說明白話。
那良機到底是什麼,若無良機,他們的家人是否就沒救了?
落泉去坤寧宮的時候,皇帝也在。
聽了落泉稟告,他來來回回地踱步,臉上的焦慮顯而易見,卻不肯說些什麼。
皇后心思通透,
晾了落泉一刻鐘,就派瑤玉與她一起回清平閣,順便去請太醫。
皇帝也藉故離開了,兜兜轉轉了一會兒,輾轉到了落泉二人身後,也去了清平閣。
瑤玉表達了方皇后對沈千雅的慰問後,告退。
太醫院來的是何瑞。
沈千雅走出小廳,當着皇帝的面,把歹人留下的藥粉交給何瑞。
“這包藥粉含有多種寒涼草藥,長期服用會導致氣虛體弱、頭暈目眩、精神萎靡。”半晌後,何太醫對沈千雅說,彌勒佛似的笑容有所收斂,眼有疑惑。
皇帝則是壓低了聲音責問:“你又想害誰?”
“臣妾不想住冷宮了,誰都不會害。”沈千雅冷淡地應了句,旋即示意落泉繫上紅繩讓何太醫把脈。
“何太醫,不知是不是染了風寒,本貴人老覺得頭暈無力,胸口翳悶,還嗜睡。”沈千雅撫住光潔的額,沉凝的目光別具深意地直視何瑞。
而撫額的手掌恰好把皇帝的視線擋住了。
皇帝全神貫注地緊盯着何瑞細膩的帶着藥香的手,眼皮隨着他手指的彈動而一跳一跳的。
“貴人此症狀應是飲食不濟、心神勞累造成的,也有可能是……”何瑞眼底閃過一抹異光,稍爲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說:“但微臣還不能確定,請容許微臣過幾天再來爲貴人診脈。”
“什麼意思?”皇帝長手一伸,揪住何瑞衣襟。
“回皇上,微臣推斷貴人因飲食不好而導致營養不良,氣虛體弱。”何瑞笑着回答,眼角餘光暗暗瞥了沈千雅一下。
沈千雅神情更冷了。
“又爲何不能確定?”皇帝鬆開了手。
“因爲也有可能是另一種徵兆。”
此話一出,沈千雅的心立刻熱燙了,卻佯裝出憂愁的樣子,就連落泉臉色也變了。
皇帝立刻追問:“是什麼?”雖然語氣惡劣,可句句都是關心。
何瑞有些爲難,“事關重大,請容微臣確診纔敢稟告皇上。”但因他十分福態,怎麼看怎麼讓人舒服,皇帝也沒找他麻煩。
皇帝又問:“現在怎麼辦?”
“貴人回了清平閣,飲食正常後,一切應該就會好起來了。”何瑞邊恭敬地回答,邊看深看了沈千雅一眼。
話是這樣說,但何瑞無權過問一個貴人的膳食,也沒表示要開什麼藥方。皇帝不禁有些惱怒。
“謝何太醫。”沈千雅搶在皇帝發火前,讓落泉送何瑞離開。
小廳中只餘她與皇帝二人。
誰也不願意開口說話,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一刻鐘後,沈千雅終於開了口,卻是嘲諷:“皇上恨我恨到不願意說話了,何不乾脆離開。”
“胡說什麼。”皇帝臉色晦暗。
“原來是臣妾胡說,真是該死,望皇上恕罪。”沈千雅左一個臣妾,右一個臣妾,聽得皇帝更加心煩意亂。
“能消停嗎!”他幽怨地瞪着她。
沈千雅故作不見,揉了揉眉心,“臣妾身體不適,想小睡一會兒,請恕臣妾不能侍駕。”說完,撫額慢騰騰地往寢室走。
也不是故意如此,實在是累極。
才繞
過屏風,身體立刻被人從後抱住,緊緊地納入一個十分溫暖的寬敞懷抱中。
一股熟悉的暖意,從背部向四肢百骸漫延,沈千雅的冰涼的手慢慢暖和起來。
一顆心也流過奇異的感覺,蓋過此處的所有情感。
“你就不能態度好些嗎?你稍爲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皇帝怨懟地說着,頭深深地埋進她的肩窩,吸取屬於她的獨有的幽香。
“我真的困了,昨夜沒睡。”沈千雅想掙扎,又怕惹他不悅,只好耐着性子。
此時,她真的不想聽誰的責罵,看誰的臉色了。
只想好好睡上一覺,又不敢靠在他身上,怕依賴一起,又方寸盡亂。她承認自己是個妒婦。
“好,等你睡醒我們再說。”皇帝橫抱起沈千雅,一同滾到牀上去,卻不着痕跡地護着她的身體,再賴在她的外側靜靜地注視着她。
沈千雅另有打算,想養精蓄銳。本想把他氣走,但他耍起無賴時,她居然沒轍。
雖然他風清神秀的星眸蒙了塵,但她從沒想過將他從身邊推開。
脣畔不自覺綻開一抹笑意,沈千雅緩緩合上了雙眼。
還沒睡熟,忽覺脣上一熱,她驀地張大了雙眸。
此時,他稚氣未脫的眼神因渴求,染上了男人慾念升起時獨有的灼熱與幽暗。
沈千雅登時清醒過來,想依了他又耐不住衝動想試探。結果就是使勁推開他,佯裝悲憤的罵:“你碰了方芷晴,你出去,你不要碰我!”
被推開時,皇帝顯得很茫然,不爲人知的眸底深處迅速聚集着狂風暴雨。在聽了沈千雅的指責後,像被什麼擊中,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乖戾、危險的神情像極一頭嗜血的野獸。
“朕是皇帝,愛寵幸誰就寵幸誰,哪輪到你說個不字。”他惱羞成怒,只覺得沈千雅面目可憎。
“皇上,昭儀娘娘命奴婢來稟告皇上,說新的舞衣已經裁好了。請皇上移駕一看。”
沈千雅纔想說些什麼,那煩人的聲音卻從外面飄了進來。
皇帝昂起頭,報復似的說了句:“看,又有人來討朕歡心了,誰稀罕你。”
那種沾沾自喜的神情,叫人恨得牙癢癢。
沈千雅怔忡地望着皇帝消失在屏風後,難道她永遠也無法平心靜氣地與他相處了?
即使是現代,也難保對方專一,何況是男尊女卑、男子三妻四妾的古代。她該調整下自個兒心態了。
但一想及他居然沒爲他與方芷晴的事作解釋,她的心就像針扎般——慢着,方芷晴不可能會委身皇帝,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爲何她都這樣了,他還不願意向她說及那天的事。
難道是他被下了藥,根本記不得發生了何事?
太煩人了,還是睡去,等精神好了再說。
這一睡,睡到傍晚。
醒來時出了小廳,竟然看到落泉跪在地上,而丹昭儀則坐在主位上。旁邊站着落英。
“這是怎麼回事?落泉你起來。”沈千雅一整天顆粒未進飢腸轆轆,本就覺煩躁,見此情景一時心急,竟忘了問安。
而落泉面有難色,不敢擅自起身,看樣子真像做了不該做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