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門出去，左拐，街角。”陸言有些頭痛，他當捕頭這些年來接觸過形形色 色三教九流的人，但莫詩詩這號人還是頭一遭。
“得嘞。”莫詩詩瀟瀟灑灑地出門。歐宇的目光還鎖在楊如是身上，好在不再流口水了，“楊…楊姑娘有什麼事，我們說不定能幫上忙。人多力量大。陳大哥你說是不是？”
陳軒宇模棱兩可地回答道：“我挺方便的，也可以去方便。
“也好。”楊如是對這二人並未抱什麼期待，“我師妹石樂樂失蹤了。今早，約莫辰時二刻，在京城外西南，千靈山附近……”
楊如是說到這，門被一腳踹開，莫詩詩回來了。
“這麼快？”歐宇問的問題若不是不合時宜，陳軒宇也會問。
莫詩詩問了一個更不合時宜的問題，也算是回答了歐宇，“有紙麼？”得到心滿意足的答覆後，他又出了屋。
“……小溪旁盡是碎石，只能看出有另一個人的足跡，卻辨不出去向。也沒有任何動手衝突的痕跡，我想師妹她全然沒有防範，不然就算她不是敵手，也會留下些什麼線索。那人該是騎着馬的，在十多丈外有一灘馬糞，還沒幹。”楊如是說了事情的經過，甚至她們師姐妹半是切磋半是玩笑的交手也沒落下。陸言思索着，對莫詩詩回屋的踹門都聽而不聞。聽完之後，他心中對楊如是的評價又高了一些，面對這種情況雖焦急卻不慌亂，觀察得細緻入微，敘說得條分縷析。他感到興奮，石樂樂的失蹤，多半和他手上的那件案子相關，而且他隱隱捕捉到些新的線索……
歐宇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師妹，那位石姑娘漂亮麼？”這問題是他最關心的，可他問出口後也覺得不合適，轉過了臉去，看到了牀上的屍體，嚇得“啊”地驚叫一聲，坐立不穩，碰掉了桌上的兩盤滷菜。
“跟你一道兒，是真他媽丟人！”莫詩詩忍不住口吐芬芳。桌上擺了酒菜，也只有他動着筷子，大吃二喝着。
陸言說道：“我也想問這個問題。”楊如是點頭回應。陸言的神情認真，凝重，緩緩說道：“若我推斷得沒錯，你師妹是第九個。”“什麼第九個？”“這半個月以來，京城有八名女子失蹤，這八人有少女有中年，有貧有富，高矮胖瘦不一，她們的共通之處，都是美人。下手的該是同一夥人，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什麼線索。”這是陸言手上的第二件案子。
莫詩詩問了第一個問題：“有沒有一個叫竊玉的姑娘？”
“竊玉？真名叫什麼？”陸言問道。
於是莫詩詩問了第二個問題：“還有豬耳朵麼？味道不錯，再來一盤。”
“和你一道，真丟人。”歐宇有學有樣地說道，說罷後悔起來，他感覺到莫詩詩的情緒不太對。他掃了眼牀上的死屍，又看了眼莫詩詩，無疑還是莫詩詩更可怕，於是挪了挪椅子，靠得陳軒宇近了些。陳軒宇夾了塊盤中的豬耳，涼了，軟塌塌的，很膩，莫詩詩不會喜歡的。他有個猜測，八成猜得沒錯——莫詩詩並不知道竊玉的真名實姓。當然，這並不重要。
陳軒宇問了第一個問題，他的問題很多。“陸大哥爲什麼認定是一夥人而不是一個人？”
“綁走女人後要轉移，藏匿還要善後，一個人做不了這麼幹淨。”陸言答道，“而且，有兩個女子是同一天下午失蹤的，一個在西城，一個在東郊。”
陳軒宇接着問道：“那些女人都是在哪失蹤的？”
“四個在城北，彼此相隔也有些距離。還有兩個分別在東城和西城。”
“南城沒有麼？”
“沒有。南城人多嘴雜，還有不少勢力布着許多眼線。”陸言答道，“他們的窩點，不太可能在南城。”
“請問楊姑娘，”陳軒宇的問題比牛身上的毛還少些，也少不了多少。“你和你師妹是纔來京城麼？”
“今早纔到的京郊，就出了事。”楊如是答道，“我進城後先找了鐵劍門的師叔師兄後，就來請陸捕頭相援。”
陸言說道：“我不能保證石姑娘安然無恙，也不敢說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但會盡我所能。”
不同於鐵劍門孫家淦的志在必得信誓旦旦，陸言的回答謹慎而又真誠，反倒給了楊如是幾分信心。“多謝。”
“我還有幾個問題……”陳軒宇還沒鋪墊完，莫詩詩就甩過去一杯酒，笑着罵了一句，“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問題？”
“至少沒有你這麼無聊的問題。”陳軒宇還擊道。他接着問了楊如是一個看似更無聊的問題，“你師妹是漂亮，還是很漂亮？”
莫詩詩已下肚了十來杯酒，又喝成了那個熟悉的莫詩詩。他自酌自飲地正無聊着，聽了這話吹了聲口哨。陳軒宇雖聽不明白這口哨聲，但憑藉對莫詩詩的瞭解，也知道他要說的話，多半是輕佻浮華的混賬話，絕不會正經，更不會好聽。果然如此。“怎麼着？想做玉女劍派的姑爺了？別聽人說了幾句吹得天花亂就你就想入非非精蟲上腦，先見着真人再說吧，誰知道豬叼不叼狗啃不啃呢。當然你可能就好那口也說不定……”
楊如是沒有理會莫詩詩的胡言亂語，“在我看來，很漂亮；在男人看來，更是如此。”
莫詩詩又吹了聲口哨。這次陳軒宇也沒有理會，雖然心裡也想脣槍舌戰一番，“你能確認你師妹在溪旁失蹤，除了她只有一個人的足跡？”
楊如是答道：“是。我反覆查看了。”
“那千靈山山勢如何，道好走麼？”
莫詩詩抹了抹嘴，“想去野炊麼？千靈山沒意思，不過附近有座山，山裡有座廟……”莫詩詩說到這裡，歐宇來了精神，接口道：“廟裡有個老和尚……”可莫詩詩也只容歐宇狗尾續“貂”了一句，“狗屁！廟裡有一票和尚，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廟以前叫什麼‘慧聚寺’，前幾年小皇帝改了名，叫‘萬壽禪寺’還是什麼的。我去過一趟，屋是屋樓是樓佛像是佛像的，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廟裡素齋不錯！明天，明天不行，後天可以，咱帶兩壺酒，幾斤狗肉……”
“楊…楊姑娘，那千靈山的山勢如何？道好走麼？”陳軒宇也不容易，竟沒被莫詩詩帶偏。
“下到半山腰後，山勢並不陡峭，但往來的人少，路不好走。”楊如是不明白對方爲何問這問題，但不太像另外那兩人那般無聊。
而陸言雙目放光，又是讚歎又是感嘆地說道：“若沒有陳兄弟這番啓發，我還得鑽在牛角尖裡，想不明白。”
“我既是外行人，又是局外人，碰巧蒙到的。”陳軒宇也難得謙虛一回，謙虛得也未必多真誠。
“你們他媽說什麼呢？”莫詩詩聽得雲裡霧裡的，不耐道。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問題？”陳軒宇原話奉還。
還是陸言有耐心，向莫詩詩，更是向楊如是解釋，“之前那八個女人的失蹤，是有預謀、有組織、有計劃的，我先入爲主地認爲這次也一樣。但這次有所不同，犯案的是獨自一人，也是臨時起意。希望，也很可能是那批人中的某人所爲，相似的目標，相近的手法。而且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若不是同一批人，未免太巧了。”
歐宇不解道：“我不懂，爲什麼石姑娘的失蹤，和之前那些女人不同？”他求助地看着莫詩詩，卻找錯了人，只得到一聲冷哼的答覆。
“楊姑娘和石姑娘今早剛到京郊，對方不可能早有預謀。”陸言一說歐宇也想明白了，懊惱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自己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陸言繼續道：“想是那位石姑娘姿色超羣，而二位姑娘分手給了那人可乘之機。那人綁走了石姑娘，也露出了馬腳。”
“不是馬腳，是馬糞。”陳軒宇笑道。
“馬糞又怎麼了？”歐宇依舊不解。
陸言微笑道：“千靈山的山路，人都不好走，爲什麼還那人還會騎馬？”
“爲什麼？”歐宇的問題比另一個宇一點不少。
“你是沒救了。”莫詩詩放下了筷子，嘆了口氣，“因爲他的老窩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