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在桌上,燃着紅光。
紅幔在牀頭,映着紅脣。
女子正當妙齡——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妙齡。她是最懂男人的那種女人,懂男人的身子,也懂男人的心。
男人的年紀已老,白髮蒼蒼。他依舊健壯,腰腹也只有一絲贅肉;他保養得也很好,皮膚白嫩得像是桌上他那隻白玉簫,像窗前的白月光。
喘息聲漸漸息止。
女人愉悅地依偎在老人胸前,她的愉悅更多是心理,卻也恰如其分地做出身體上的滿足。她懂男人,眼前的男人畢竟老了,可是他還不知道,或許是裝作不知道。
老人的手留戀地滑過女人的背,當他看到女人的脣印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驀地驚坐起身。鮮紅的脣印,煞白的手臂,讓他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他們殺的那個女人,鮮紅的血,落在煞白的雪上……
“我要走了。”
“你從來都留宿過夜的。”女人的語氣中不無幽怨。
“這次不同,因爲這次或許是最後一次。”老人猶豫了片刻說道,“明天,我可能會死。”
女人擔憂地道:“明天還未到來,還來得及做出改變。”
“明天早就到來了。有的事也沒辦法改變。不管想不想、該不該、能不能做,卻不得不做。”
這就是江湖。
他起身,穿衣,取簫,出門。
院中也有一張桌,桌上有一張琴,一壺酒,有個年紀相仿的老人在飲酒。
“我很少見你喝這麼多酒。”
“今晚不喝,以後或許沒機會再喝了。”說着,他飲盡杯中酒,將酒壺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酒色清冽,映着星河明月。
“這是爲何?”
“這是我最喜歡的酒。我以後喝不到,也不容許別人喝。”
“稍候片刻。”老者點了點頭,又回屋。
屋中傳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他再出屋時,玉簫上滴着血……
一聲嘆息。
他們望着明月。
明月照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