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之將軍紅妝
畢竟人數懸殊太大,煙雨的手下很快就被逼退進來,黑衣人步步相逼,煙雨顯然一時也無計可施,只能提起長劍加入戰團,秦懷捂着腿上的傷口,皇上憂慮的坐在她面前。
“如果我不闖進來破壞了這些暗器機關……”秦懷內疚的說着。
“不,你不進來,他們一樣要闖進來的,定遠侯在西城門,長林軍都被調走了,皇宮疏於防範,朕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讓人來殺朕。”皇上無奈的笑笑,有幾分老驥伏櫪的感覺,他說的人,當然是楚非離。
秦懷知道,以煙雨的能力,這個清和宮佈置了兩天,肯定是有把握截住黑衣人的,自己只是憑着熟悉地形才能躲開,秦懷苦笑,自作孽,不可活,還害了別人。
“你後悔知道自己的身世嗎?”皇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秦懷盯着地面,她心裡,其實已經相信了他的這個故事,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在心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秦世御纔是讓她尊敬讓她安穩度過十七年的人,她緩緩搖頭,不後悔,人總是渴望知道一切,掌控一切,總是希望自己活得明白,雖然糊塗會更快樂,雖然明白要付出很多代價。
“你真像你娘。”皇上放下了心,微笑着看着她,眼裡的悵惘太明顯,秦懷想,其實他之所以如此懷念,或許只是因爲沒有得到過,如果娘當年跟他走了,現在恐怕也只是後宮三千哀怨中被忽視的其中之一,也許,這也是孃的高明之處,秦懷苦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誰都看不透。
“你看到我的時候認出我,是因爲我像我娘?”秦懷差詫異,她從小一直覺得自己像父親,可能是和父親相處久了,和孃親相處的時間太少,或者是,每個人看到的都只是自己想看到的那個人的影子。
“朕雖然猜到你是秦世御的孩子,卻以爲你是秦陌,朕沒有想到,你一個女孩子,功夫這麼好。”皇上語氣一頓,目光轉向別處:“穆元去安州的那一夜,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他站在朕的面前說,安州五萬禁軍已整裝待發,若朕不下旨,五萬禁軍即刻屠城,那一刻,朕就下定決心,一定要除掉穆家。”皇上痛苦的閉了閉眼:“那一夜,朕站在窗前,心裡只有一句話,清兒,朕對不起你,懷兒,父皇對不起你。”
秦懷看着他皺紋交錯的臉,心裡不知是同情還是憤怒,她緊緊咬着牙,穆家,一定要死!
“朕現在最擔憂的,是皇位,非離胸量狹小,陰險僞善,斷不是一國之君之才,天辭雖有治國之才,但目光短淺,自大驕縱,目中無人,江秋更不用說了,這些年能在皇子爭鬥中安然無恙,朕和淑妃不知費了多少心,南柯……。”皇上猶豫着嘆了口氣,南柯,他不是朕的孩子。
“皇上,四皇子也許並不像傳言那般…。”秦懷試探着開口。
“朕知道。”皇上苦笑,“這次的刺殺,就是他安排的,這些年來,朕一直小看了他,忍辱負重,有遠見,一招除掉太子,陷害天辭,不惜自傷以置身事外,還取得朕的信任,不着痕跡的將自己暴露在衆人眼中,捨命救了皇上,真是好手段,能屈能伸,當機立斷,朕知道他有大才,可是,他原本不姓楚。”皇上痛苦的閉上眼。
秦懷不知道說什麼,不管他有多少才華,不管他隱忍了多少,可是隻要他不姓楚,就足夠推翻這一切。
“皇上,走!”煙雨猛然衝了進來,身上還掛着幾處傷口,皇上一驚,秦懷拄着驚蟄艱難的站了起來,“擋不住了嗎?”
煙雨着急的搖頭,跑到右側扯開垂地的布幔,蹲下身扒開一塊青石板,露出黑黝黝的洞口,“走!從這裡出去,可以到郊外!”
“不,不能走!”皇上搖頭,一步步後退,秦懷回過神來,皇上一走,這個皇宮,就徹底給了穆家。
“皇上!他們人太多,煙雨無能…。”煙雨自責的說着,轉眼咳出一口血。
“過來。”皇上打斷他,走到一面牆面前撥弄幾下,一個小抽屜出現了,他伸手拿出,赫然是一道聖旨,明黃的聖旨上龍紋張牙舞爪,東楚正統傳位詔書!
皇上一把拉過秦懷的手,把詔書塞到她手裡:“這詔書,朕交給你了,天下,不能姓穆!他們都以爲朕把傳位詔書放在御書房,現在,御書房估計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砰!噗——一口血直直噴在秦懷臉上,秦懷愣住,看着眼前的人徐徐倒了下去,嘴脣還在喃喃蠕動。
煙雨一把扶住倒下的皇上,他的前胸插着一支羽箭,箭尖透體而過,沾着零碎的血肉,秦懷抖着手蹲下,手裡的聖旨掉在腳邊,她看着不停抽搐的人,不知道手該往哪裡伸,他渴盼的望着她,秦懷趕緊把耳朵湊到他嘴前。
“懷兒…。叫我……”皇上艱難的喘息着,伸出一隻手顫巍巍拽住秦懷的衣角,秦懷抖着嘴脣,嗚咽着叫出一個字:“爹…。”她趕緊伸手握住他粗糙的手,看着他渾濁的眼,陡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和他一樣,眯起來的時候有點塌,但一旦睜大些,就會上挑,有種渾然天成的凌厲。
皇上滿足的笑起來,大口的血沫吐出來,他低喃一句:“煙雨…保護她…。”煙雨趕緊點頭,他卻已頭一歪,永遠的閉上眼,煙雨咬着牙,拳頭緊握。
秦懷愣愣的盯着他滄桑的臉,她從來沒有經歷過一個至親的人在自己懷中死去,雖然這個人直到死才聽到她叫他一聲,雖然她始終抗拒他是自己的父親,一國之君,以這樣悽慘渺小的方式,死在自己的寢宮中。
外面的黑衣人衝了進來,煙雨一把抱起皇上的屍體放在桌上,扯下長布幔裹住他,又仔細擦去他臉上的血跡,秦懷木木的看着他,看着煙雨臉上蜿蜒的淚痕,心裡竟然還在想,這個少年,還真是有情有義。
煙雨一把拽着她朝地洞跑去,秦懷反應過來,一把掙開他:“不,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