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暗歎,他最擅長的就是這樣隱瞞心思,讓人猜不透他再想什麼,秦懷凝視着那盤圓潤的水晶丸子,汁液透明,她忽然一怔,想起廚子的話,那廚子早已被下人帶走,此時花廳裡安靜的只剩呼吸,幾個侍女站的遠遠的,秦懷陷入沉思,她知道這毒是怎麼下的了。
南音忐忑的看着楚南柯:“殿下,我真的沒有下毒……。”楚南柯頭也不擡,半邊臉隱在屏風陰影裡,不知在想什麼,氣氛一時沉肅。
楚南柯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李元卜和南音一聽秦懷的話頓時面露緊張之色,齊齊守在楚南柯身後。
煙雨點點頭,捏着方子跑了出去,李元卜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楚南柯,尷尬的退到後面,秦懷掙扎着站起來,青空扶着她靠在椅子上,楚南柯站起身,秦懷喘着氣說道:“四殿下不要動,現在走動血液加速流動,不到半個時辰毒就會侵入肺腑,先等煙雨把解藥送來。”
南音匆匆找來紙筆,秦懷依着自己的症狀對症下藥,抖着手寫下方子,最後一筆落下,她把方子折起來,李元卜伸手來接,秦懷一縮手,直接塞給煙雨:“去抓藥,你親自熬藥。”
秦懷砰然坐了下去,心口一陣絞痛,呼吸漸漸急促,額際汗珠浮現,青空和煙雨霎時變了臉色,青空一把扶住她,秦懷強撐着站起來朝他笑笑,盤膝坐下運氣,片刻之後,一口黑血噴涌而出,秦懷顧不得周圍焦灼的目光,喘着粗氣說道:“拿紙筆來。”
青空難得的凌厲瞪了她一眼,緩緩放開她的手,寸步不離的跟着她,楚南柯幽靜的看着兩人,乍然想起那一天夕陽下城牆上的高漸秋,其實兩個男人,也不是不可以吧……
秦懷端着黃瓜聞了又聞,還真是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毒,她拿起一塊黃瓜塞進嘴裡,衆人一聲驚呼,青空一把拽住她的手,秦懷訕笑:“沒事,我試試這是什麼毒,纔好配解藥嘛。”
楚南柯緩緩鬆開手,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他是不是…。太緊張他了?
衆人一臉愕然的看着她,秦懷看看楚南柯拉着自己的手,手指細長潔白,他惶恐的看着她,秦懷笑笑:“沒事。”
秦懷接過盤子,晃了晃裡面褐色的湯汁,用手指捻起兩塊黃瓜聞聞,放下黃瓜時竟然舔舔手指,楚南柯一驚,一把拉住她的手。
秦懷耐心仔細的聽着,廚子看了半晌,猶豫着搖搖頭,秦懷眉頭皺了起來,廚子忽然疑惑的晃了晃盤子:“怎麼會有這麼多湯,我沒放這麼多醋,殿下口味淡,我可是記着呢…”
那廚子哆哆嗦嗦的接過盤子,迷濛着淚眼看着:“這是我做的,殿下不能吃辣,我放的辣椒和胡椒很少,黃瓜也拍得碎…。”
秦懷皺眉,端過涼拌黃瓜遞到他面前:“看看這盤菜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下人們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片刻之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忐忑不安的走了上來,一到楚南柯面前就砰地跪了下去哭起來:“殿下,我真的沒有下毒,我沒有…。”
楚南柯不說話,其實有她在的時候,他真希望自己只是個安靜的木頭人,默默的看着他,看她在他的地方像個主人一樣,做着原本該是他做的事。
“沒人說是你下的毒。”秦懷有些不耐煩的轉過頭:“把做這道菜的廚子叫來。”
秦懷疑惑的看了南音一眼,南音一愣,委屈的說道:“我一道道試過的,用的就是這根銀針,我沒有…。”她怔了怔,她想說她沒有下毒,可是現在明明銀針都是黑色的了。
秦懷不說話,銀針進了涼拌黃瓜,頓時通體烏黑,南音愣住,秦懷端起黃瓜仔細查看,無色無味的毒,可是爲什麼之前南音沒有試出來?
墨棋和煙雨把倉容擡到房裡,楚南柯卻仍然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看着一身青色長衫的秦懷,她的衣襬上,還掛着幾點油污,長衫一角折在腰帶裡,明明同樣的衣服,穿在青空身上就有種仙風道骨的味道,穿在她身上卻是村夫,楚南柯禁不住勾起嘴角,可是這樣的她,纔是最真實的。
秦懷和南音要了銀針,南音咬着嘴脣,淡定的面容第一次露出惶恐:“這些菜上桌之前我都用銀針試過,沒有任何有毒的跡象。”
他隨即轉過頭,有些痛苦的苦笑,心裡默唸:他是男子,男子……
“把他擡到牀上去,保持平躺,不要翻動身子,四殿下也去躺着吧,你也中了毒,只是較爲輕微,還沒入肺腑,但你體弱,舊傷未愈,儘量不要活動,否則毒素沿着血液擴散,入了心脈就回天乏術了。”秦懷沒有看他,兀自對着李元卜說,楚南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竟然都覺得寂靜歡喜。
楚南柯一震,手腕傳來的冰涼讓他心悸,她的手,好像從來都是這麼冷,秦懷照例一觸即放,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手常年冰涼,而他如此體弱,總是讓人不忍觸碰。
秦懷拉起倉容的手,指甲不停的在他十個手指尖劃了十道口子,不算細小的傷口,血竟然沒有流出來,秦懷兩掌翻飛,手掌沿着倉容的脊背一直遊移到前胸,最後在後背重重一拍,倉容噗地噴出一口黑血,十個手指指尖也流出絲絲縷縷的黑血,秦懷吐了口氣,倉容眉間黑氣褪去許多,呼吸也不似先前粗重,臉上的青紫緩緩褪去,秦懷將他平放在地上,轉身猝不及防的拉起楚南柯的手腕替他把脈。
四皇子府秦懷也很熟了,徑自奔向前廳,丫鬟下人亂作一團,南音和李元卜圍在倉容身邊,楚南柯蹲在一旁,秦懷一眼就看到他臉色蒼白,手緊緊捂着胸口,但此時倉容倒在地上抽搐,一張臉已經變成青紫,秦懷一把扶起他,手指重重點了他心脈周圍大穴,倉容呼吸困難,不停喘着粗氣。
秦懷看他的臉色便知情況危急,起身朝着四皇子府飛奔,一路輕功飛檐走壁,墨棋根本追不上,青空和煙雨勉強跟上她。
秦懷嘴裡嚼着一塊肘子,墨棋直直衝到她面前:“君大人,我家太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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