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之將軍紅妝
楚南柯白色外袍隨意掛在身上,腰間束帶一系,鬆鬆垮垮的朝着門口走去,秦懷看着他蕭索的背影,他低着頭,幾綹長髮垂在側臉上,琉璃宮燈和夜明珠襯得他面白如玉,秦懷看着他薄如刀鋒的脣和消瘦的側臉,心裡一陣刺痛。
“你要去哪裡?”秦懷啞着聲音問道。
“御書房。”楚南柯走的很慢,秦懷看着他的背影,心裡的焦灼緊張和刺痛越來越濃。
她緊緊咬着脣,靴子還沒穿,冰涼的觸感從腳底蔓延到心頭,她愣愣的看着楚南柯拉開門,看着他擡腳跨了出去,她看着空曠的大殿,忽然覺得恐懼,這麼大的地方,晚上一個人睡,該是多麼害怕?
楚南柯緩緩放開手,門在身後合上,門口的宮女太監詫異的看着他,他沒有穿靴子,就那麼怔怔的站在門口,忽然露出一個淒涼的笑,這麼多年,還以爲早就習慣孤獨,還以爲早就不會再奢望,可是遇到她以後,她賜予了點滴溫暖,就習慣了想要更多,比如現在,不過是想要她會說一句不要走,或者,只要她上前拉住他的手,那一點點觸碰的溫暖,也是祈求不到的。
秦懷看着空無一人的大殿,那張牀上,剛纔他還笑着抱着她,她忽然打了個冷戰,朝着門口跑去。
楚南柯看着地上的雙腳,冰涼透體的寒冷從腳底往上冒,在心裡凝成一團霧,揮之不去,他看看遠處籠罩在月光裡的宮牆,轉身朝着御書房走去,撲面的夜風吹來,生生打了個寒顫。
秦懷拉開門,冷風灌進衣領,太監宮女忐忑的看着她,秦懷看看空曠的迴廊一陣窒息,焦急如一把刀不停的在心臟裡翻攪,她深深吸了口氣平緩情緒,朝着御書房跑去,遠遠的看到一襲白色的身影站在明鏡湖邊,孤單的亭子孤獨的人,愈發顯得淒涼,湖面的風吹起衣襬,孤寂的背影彷彿站了千萬年,站成秦懷心裡的一座雕塑,淚水瞬間迷花了眼,秦懷拼命壓抑住哭的衝動,衝上去一把從背後抱住楚南柯的腰,楚南柯被撞的往前踉蹌兩步,秦懷並沒有放手,反而更用力的緊緊勒住他,一張臉貼在他背上,楚南柯一震,不可置信的低下頭看着腰間盤在一起的手,他放緩了呼吸,心彷彿瞬間被填滿,秦懷沒有動沒有說話,淚水一點點滲進楚南柯的衣服,誰也沒有動,萬物靜止,天地肅穆,山河遠去,楚南柯怔怔看着面前的手,許多年沒有人這樣靠近他,許多年沒有人願意給他溫暖,他這一生,彷彿都被這個懷抱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楚南柯緩緩握住腰間的手,就着秦懷的手轉過身,看着胸前還緊緊貼在他身上的腦袋,長髮如瀑垂在指尖,秦懷不想動,知道他轉了身,也只想這樣抱着他,把臉貼在他胸膛上,聽着他的心跳,她蹭了蹭臉,楚南柯雙手環住她,依舊沒有說話,秦懷忐忑的不敢擡頭:“你…你生氣了嗎?”
楚南柯下巴擱在秦懷頭頂,一下一下輕緩的摩挲着,秦懷覺得心都融化了,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清新的藥香,楚南柯嗯了一身,秦懷一頓,緊張的擡頭看着她:“爲什麼?”
楚南柯看着眼前的臉,忍不住低頭在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吻,輕聲說道:“這五年,你就沒有想過來看看我嗎?”
秦懷猶豫的看着他,半晌才說道:“想過,可是…。不敢。”
楚南柯嘆息一聲,深邃如潭的目光如一束月光投射在秦懷雙眼裡:“你可知道自從以爲你死了以後,日復一日,每一天,我都在問自己,我爲什麼還活着。”
秦懷一震,雙手情不自禁的抱緊她,楚南柯接着說道:“這世上再沒有我眷戀的人或事,我的人生,前二十五年都活在年復一年的等死中,直到遇到你,我有了希望,後來,我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了一個少年,我很矛盾,小辭出現以後,我想試試能不能喜歡上她,後來我放棄了,那段時間,我差點把自己逼瘋了,我想到了高漸秋,而且竟然能夠理解他對男人的…。愛,我一點一點接受了,然後就是你出征的那天晚上,那件事,我一度不知所措,甚至想過把小辭殺了,你走了之後,我的矛盾,我的糾纏和煩躁,伴隨着我對你的想念開始無休止的爆發,後來,杜漸勳說你死了,三皇兄說你死了,連大成太子也來逼問我爲什麼要派你接管禁軍,他盛怒之下說出了你的身世,我當時唯一的感覺就是五雷轟頂,這五年,我甚至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還活着,有時候我會想,我這條命是你救得,是不是該還給你?”
“別說了!不要說。”秦懷瘋狂的搖頭,一把捂住他的嘴,哽咽着對上他的眼:“所以你不愛惜自己,你一心尋死是不是?所以你把自己關起來?你爲什麼這麼傻?我以爲你喜歡小辭,我以爲你是爲了藉助大成的勢力娶了小辭,我是傻瓜,我蠢,我總是逃避,不敢面對你,怕你恨我,怕你說你喜歡的是別人,我不敢回來,不敢聽你的消息,我是笨蛋!”
楚南柯低頭吻住她,從嘴脣到臉頰到雙眼,吻幹她臉上的淚珠,他痛苦而壓抑的在秦懷耳邊呢喃:“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答應我,我只是害怕,怕你不見了,不要離開我。”
秦懷不住的點頭,緊緊抱住他,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是啊,不離開,他堅守了這麼多年,她是不是也應該勇敢一點?
月上中天,湖面的風吹來,秦懷打了個寒顫,忽然發覺楚南柯的臉冰冷,她擡起頭緊張的去抓他的手,發現手更冰,秦懷懊惱的跺跺冷的麻木的腳:“你這破身子還在外面吹風,我真是傻了!”
她拉起楚南柯就朝着清和宮跑,楚南柯脣角笑意溫和的看着她,隨她拖着他小跑,忽然覺得皇宮的夜晚,風景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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