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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隊僧人直奔膏血鳥船,來到泊位,嘈雜的仴商一下都安靜下來,紛紛向那老僧躬身施禮。老僧面色平和,雙掌合十,一一還禮。仴商讓出一條路,一個武僧向船上喊了一句什麼,柴德美給崇文翻譯:“他說,四天王寺主持僧絕海中津大師來訪,請船主下船迎接一下。”

劉關笑罵道:“賊禿讓大出海下船迎接,真是蒼蠅包網巾,好大面皮。”

崇文說道:“無妨,那老和尚沒有惡意,我一個水手,下去迎他一下又有何妨。”他向來財牛和柴德美一招手,兩人跟着他從跳板下到碼頭。巨人生的黑亮猛惡,船上還不覺得,來到近前那種震撼實在難以形容,仴人一片驚呼。

那老僧卻面色如常,向崇文雙手合十施禮,用有些怪異的華語說道:“貧僧絕海中津,敢問大出海殿下是哪一位?”

崇文拱手還禮,說道:“在下就是龍王島大出海,這廂有禮了。”

絕海中津客氣的問道:“我聽說大出海殿下的船貨有不少是佛用,可否讓貧僧一觀。”

人家只說看看,又沒說買下,崇文沒有拒絕的道理。他轉身衝柴德美使了個眼色,柴德美上船找鮎魚仔要樣貨去了,崇文這纔對絕海中津說道:“大師看貨自是應該的,只是大師的隨從太多,又持有兵刃,我的夥伴都是粗鄙之人,衝撞了大師就不美了。”

絕海中津點點頭,說道:“如此貧僧一人上船就是。”轉身低聲對一個武僧衆吩咐了一句,那武僧向後面一揮手,衆僧恭敬的低頭退下。崇文請老和尚先行,絕海也不客氣,當先上了跳板,崇文二人跟在身後。來財牛雄壯的身軀踏在跳板上,讓人擔心他一腳踏實就會斷掉。

崇文從側舷上船,擡頭一看,艉樓上的濃姬已經躲到艙裡去了。他心中微喜,濃姬又能在這條船上多呆一陣子了,一時間竟然對絕海老和尚大有好感。

幾個水手捧着貨樣站在舯甲板,絕海一看眼睛就亮了,撫摸着一匹木棉布說道:“這是上好的麻逸木棉,好東西啊,大出海有多少?”

崇文老老實實的答道:“230匹。”

絕海輕嘆一聲:“貨是好貨,可惜就是太少了。”眼睛一亮,看到了大塊沉香,拿起來又看又聞,在枯瘦的手中摩挲,喃喃說道:“這是上好南蠻彭坑地的沉香木,比康國的還要好。正好給夢窗疏石大師打造一串佛珠,大師在四天王寺傳法,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老僧是真識貨的,像吉蘭丹的粗降真香,遐來勿的蘇木,大食的沒藥,三島的黃蠟,無不一看便知來歷,每一樣都愛不釋手。像沙金、玳瑁、象牙這些異寶,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看過樣貨,絕海中津躬身施禮 誠懇的說道:“大出海的船貨大多都是禮佛所需,或是治病的良藥,又是仴國不產,海貿斷絕之物。若是施主售賣給商人,寺廟必遭奸商盤剝,救人的藥材也無人用得起,這豈不是阻了大出海殿下慈悲之心,懇請施主將船貨售與本寺。”

崇文說道:“並非是我惜售自珍,只是我要的不是金銀,不是銅錢,我要的是百姓急需的物資,糧食鐵料,油鹽醬醋,茶葉紙張,錫銅硫磺,這些貨物寺廟如何齊備?”

絕海中津微微一笑,說道:“弊寺雖陋,想來備齊施主的貨物也不算難,施主放心就是。”

崇文一伸手,鮎魚仔把一折紙交到崇文手裡,崇文遞給絕海中津,說道:“這是我們要採買的貨物清單,請大師一覽。”

絕海中津接過來觀看,這老僧精通華學,閱讀華文佛經都不在話下,看這些貨物清單自然全無窒礙不通之處。略一瀏覽,他說道:“這銅、錫、鉛都不難,只是這鐵料在仴國價格高昂,施主爲何不在大康採買?”

崇文剛要回答,只見絕海老和尚忽然眼睛定住了,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崇文順着絕海中津的目光看去,正是濃姬忽然站在了艉樓迴廊上,扶着欄杆,正微笑看着老僧。

崇文冷冷說道:“大師雖說是出家人,可是如此直視別人的家眷,怕是不妥吧。”

絕海中津收回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崇文說道:“貧僧失禮了,只是。。。濃姬殿下可是大出海家眷麼?”

崇文說道:“自然是。”

濃姬已經沿着木梯嫋嫋婷婷的走到二人身邊,花子侍立在身後,手裡提着一個小包裹,原來剛纔是收拾行裝去了。濃姬微笑着說道:“絕海大師,大出海是與你說笑,不可當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眷屬。”

絕海中津這纔回過神來,衝濃姬施禮道:“聽說殿下墜海殞沒,貧僧還爲殿下念過《地藏菩薩本願經》,不成想是個潑天誤會,貧僧實在是荒唐。”

濃姬正色說道:“若沒有大師虔誠誦經,我如何能夠遇到貴人,重見天日。如此說來,大師也是我的恩人。。”

絕海中津雙掌合十高誦佛號:“阿彌陀佛,慚愧,慚愧。”

崇文詫異的看着濃姬,問道:“莫非你認得這位大師?”

濃姬說道:“不僅認識,絕海大師還是我家門的摯友,父親大人的佛法老師。”

絕海中津看着崇文,說道:“大出海殿下搭救素不相識之人,想來也有一顆慈悲佛心,貧僧暫且把濃姬殿下接到寺中,送還給她的家人,大出海殿下不會不允吧。”

崇文心中萬分不捨,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硬起心腸說道:“固所願也。”

絕海中津又一次合十施禮,說道:“四天王寺絕不會忘記殿下大恩大德,大出海殿下所需的貨物,鄙寺加倍以償,以報善人。”

崇文勉強笑道:“如此我和那些奸商還有什麼區別,大師以爲龍王島是施恩圖報,趁人之危之人麼?”

絕海中津微微一笑,順手取下手中一串佛珠遞給崇文,說道:“既然殿下不會貪利忘義,就把此珠贈給你吧,鄙寺在琾城也算是薄有虛名,無論你們遇到什麼事情,只要持此珠到鄙寺,闔寺僧衆必爲大出海殿下效力。”

崇文有些遲疑,濃姬接過佛珠,遞給崇文道:“這是絕海大師的誠意,四天王寺是琾城首屈一指的大寺,絕海大師更是高僧大德,如果不接是十分失禮的事情,拿着吧。”

崇文這才接過佛珠,合在掌上拱手致謝。

絕海中津說道:“如此貧僧告辭了,三日之內,此據上的貨物一定送到此處,施主但請放心。”

濃姬依然微笑着對崇文說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這是我們的。。。幽魅。”

崇文沒有說話,看着濃姬主僕二人一前一後,小心翼翼走上跳板。小侍女花子走到崇文面前,深施一禮,很久沒有擡頭。崇文輕輕扶住她,小姑娘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崇文用袍袖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回家吧,記住,在不遠的龍王島,你還有一個家。”

共同戰鬥過的情義是深厚的,這些仴人紛紛離去讓龍王島衆悵然若失,不過第二天大出海總算是開恩,放大康水手們進城,這些傢伙心情也爽利起來。崇文囑咐道:“你們身上沒有兵刃甲冑,不可與人爭執,最少要三人一隊,萬萬不能落單,天黑之前無論如何要回到船上。”

水手們笑着應諾:“大出海放心,我們曉得輕重,大家只是尋開心,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說笑。”崇文知道這些人的德性,不與人口角鬥毆是不可能的,好在沒有兵刃,不會出人命,多囑咐一句也是聊勝於無。

他擺擺手說道:“滾吧。”

船上只留下了總兵順、鮎魚仔、來財牛、柴德美和兩個身上有傷的水手,加上樺山資久和九鬼隆良兩個。樺山傷重,還不宜走動,崇文拉着九鬼隆良和柴德美聚在樺山的艙室,商議以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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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說道:“既然我承認你們是我的警固衆,就沒有不付錢的道理,賞錢我已經給了,回航的時候,我把你們的船艙都裝滿大米,如何?”

兩個海賊頭子感激涕零,九鬼隆良躬身說道:“大出海殿下幫助我們擊敗細川水軍,打通了海路,我們的土產可以直接到堺城換來大米和布匹,從此我們衣食無憂,將來康船從我們的家門口路過,會讓我們更加富裕,這已經足夠抵得上我們的奮戰了。”

崇文微笑着說道:“一碼是一碼,生意是生意,友情是友情,該是你們的我一文都不會少。至於說道友情嘛,就要另外說一說了,你們在劣勢之下頑強奮戰,我很敬佩你們的勇武,我喜歡你們這樣的好漢子。

所以我認爲你們夠資格成爲我的朋友。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就要幫助你們,讓你們儘快強大起來,讓你們的人民儘快過上好日子,吃的飽養的壯,有更好的船隻和武器,才能更好的保衛這條海路,保護將來這條航線上的商船。”

崇文向鮎魚仔示意,鮎魚仔取出兩個黑漆漆沉甸甸的黑漆木函,放在書案上,崇文拿起一個木函推到九鬼隆良身前,說道:“這是3百兩黃金,你要用它購置兵器甲冑,修理和補充船隻,多打獵物,多制漆器,儘快富裕起來。”

九鬼隆良眼淚都快下來了,這漢子哽咽着說道:“大出海之恩,九鬼家子子孫孫都不會忘記。”

崇文忽然詭異的一笑,說道:“你先別感恩戴德,這錢不是給你的,是借給你的,還要收取你的利息。我要年息5釐,分20年還清,你可同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