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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不怕事大的傢伙跟着崇文重新來到廢墟,自然少不了二出海劉關、大炮炥李啓乾和海里青林養浩三人衆,總兵順也非跟着去不可,其餘劉懷德、王石頭、徐義一夥也揹着火銃以防意外,黃謙揹着藥箱混在人羣中。關了這麼久,誰知道鮎魚仔什麼樣子,有個懂醫的跟着方便救治。

花子指着神主背後嘰嘰呱呱說了幾句什麼,誰也聽不懂,不過意思能猜出來。衆人刀劍齊出,很快挖出一個大洞,黑森森腥臭撲鼻。崇文看了看花子,小姑娘點點頭,崇文握了握腰間大刀柄,第一個走了進去。

洞口有一人方圓,能並排行走兩人,方向東南。走了一盞茶工夫,洞漸漸崎嶇起來,卻越來越寬敞,四壁也變成了堅硬的花崗岩。山泉滴滴答答,形成一簇一簇的鐘乳石,在火把的映照下顯出奇異的光彩。

看來這是走進南山腹地了,從山外面看,絕對想不到山腹竟然別有洞天。花子拉着崇文的大手小心翼翼的前進,忽然面前一空,衆人走進了一個大巖洞。巖洞總有10丈方圓,還有兩個洞口通向兩個方向,花子帶着他們走進偏東南那個洞口。

這大山腹中如同迷宮一般,若不是花子帶路,就算髮現洞口也絕找不到藏人的所在,真難爲她小小年紀,記性卻出奇的好。又拐過一個岔路口,李啓乾忽然指着相反方向說道:“奇怪,看,那邊有亮光。”

崇文回頭觀看,果然後面有微弱的亮光,似乎是山洞一個出口。他問花子:“那個方向是什麼?會不會是我們走錯了?”花子不知道是否聽得懂,只是不停的搖頭。

崇文說道:“既然龍王島是我們的家,總不能連家裡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走,我們過去看看有什麼稀奇。”

崇文拉着花子轉身就走,水手們舉着火把給他倆讓開路,讓他們走在前面。亮光越來越大,忽然崇文看到亮光中有一道黑影疾速向自己飛來,他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只是本能的覺得危險迫在眉睫,他大喊一聲:“趴下!”水手們嘩啦一聲伏了一地。

黑影越來越近,是忽閃着翅膀的蝙蝠,不是一隻,後面跟着一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崇文大喝一聲:“開銃!放箭!射殺他們!”

山洞中頓時發出爆豆般的火銃射擊聲,巨大的轟鳴在狹窄空間迴盪,震的人耳朵都要聾了。更加密集的是弓弦崩響,利箭帶着尖嘯在鳥羣中肆虐,蝙蝠的尖叫更刺耳了,片刻之間死蝠就落了一地。僥倖逃脫了幾隻,從人們頭頂掠過,消失在黑暗中。

衆人呆了半晌,山洞裡再無動靜,這才紛紛站起身,火銃手手忙腳亂的裝藥,弓弩手則把搭上的箭支收回箭胡祿。劉關說道:“這麼深的山洞子裡也有這東西,海妖吧。”

林養浩說道:“不是。”他指着一地死蝠繼續說道:“就是蝙蝠,這回誰想烤蝠肉吃管夠。”

劉關罵道:“入孃的,這麼腌臢的事你也說的出來。”

火把下,花子的小臉上沾了灰塵,崇文用手給她輕輕擦去,拉着花子站起身說道:“行了,接着走。”

山洞越來越寬大,終於,一座大巖洞出現在水手們眼前,所有人都驚呆了。眼前矗立着一座不計其數的錢貨堆成的山!有綢緞布匹,杯盤碗筷,銅鐵錫鉛,香燭奇木,藥材琉璃,也有無數的金銀器物,珠寶象牙,犀角玳瑁,翡翠寶石,來自大海萬國,任何角落的寶貝都像垃圾一樣堆積成山。

寶山足有5丈高,大部分易腐物什已經朽壞,各種寶貝在腐爛和黑暗中散發出幽幽的光彩,衆人正是尋着寶光找到這裡。在寶山面前,所有人都血脈噴張,心似乎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了。總兵順喃喃的說道:“鰵人上千年擄掠的船貨,都在這裡了吧。”

劉關腿一軟跪在地下,狠狠抽打自己的臉,生怕這是一個夢。王石頭扯爛布袍前襟,張大嘴似乎喘不過氣來。李啓乾慢慢向寶山走過去,終於合身撲到山上,瘋狂的大喊:“我們發財了!我們發財了!我們能把整個東海買下來!”

所有人都癲狂的撲到寶山上,在金銀珠玉中打滾,山頭的物什嘩嘩往下落,把這羣瘋子埋了又鑽出來,撲進去又埋了。所有人都在狂笑喊叫,抓起寶貝互相朝夥伴身上扔,朝四周扔,朝天上扔,毫不顧忌可能的損壞。

山洞像沸騰的火山一樣爆發了。

即便是見過北俱蘆洲無數珍寶的崇文,也覺得心驚肉跳,只不過他的承受力可比軍中窮漢大太多了,他還保留着最大的理智。而小姑娘花子居然也沒有陷入瘋癲,依然乖巧的握着崇文的手,笑眯眯的看着這些瘋狂的海武士。

崇文單手據銃朝天,咬着火繩點燃火門***,一聲巨響,鐵子打在山岩上火星四濺,回聲在山洞中迴盪。發瘋的水手們一下呆住了,互相不知所措的看着,巨大的欣喜讓他們忘了一切,甚至忘了他們幹什麼來了。

崇文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中迴盪:“找到寶藏是好事,可是你們保的住這些寶藏麼?一旦消息泄露出去,恐怕整個北俱蘆州的國王酋長,江洋大盜都會來到這裡,駕着艨艟鉅艦,銃彈刀槍能把南山轟平,帶甲戰士能把龍王島鋪滿,你們有命享受這些寶物麼?”

劉關看着崇文,呆呆的問道:“那可怎麼辦?”

崇文笑道:“我怎麼知道,反正你們摟着金山睡覺,那一定沒命。”

劉關又問:“那現在又該如何?”

崇文說道:“該幹什麼幹什麼,難道發了財就不吃飯不拉屎麼?好了,現在我們走,去救人。阿謙,把這些寶貝登記造冊,分門別類整理出來,好用這東西保住我們的小命。”

黃謙喊道:“大出海你饒了我吧,這麼多東西我一個人1百年也清理不出來啊。”

崇文喝道:“那就多找些人幫着你一起幹,想活命的現在就得忙活起來。好了,大家瘋也瘋過了,該幹正事了,我們走。”

大炮炥李啓乾傻傻的問道:“往哪裡走?入孃的,這寶山就是咱們的家,我可不走。”

海里青林養浩一腳踢在李啓乾屁股上,罵道:“賊廝鳥,你不想學操炮了!”

戀戀不捨的離開了藏寶窟,強壓興奮的水手們繼續尋找鮎魚仔的囚禁之地,在陰森黑暗的山洞裡鑽來鑽去。忽然,花子掙開崇文的手踉蹌着跑起來,口中呼喊着仴語,衆人怕跟丟,也只能快步跟隨。

道路一拐,一座龐大如宮殿一般的洞窟出現在大家面前,屎尿味兒混合着汗臭撲面而來。十幾只火把照亮前方几丈之地,只是洞窟一角,四周陰風陣陣,黑暗中有人微弱的**。

往下看,腳底是黑洞洞的深淵,隱隱聽到海浪的低吼,總兵順看着腳下說道:“恐怕通着大海,這是一個海眼。”崇文扔了一隻火把下去,火光劃過巖壁,半天才聽到在水中浸滅的聲音。微弱的火光中,似乎有黑長的活物糾纏扭動,崇文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花子舉着火把已經跑的遠了,崇文說道:“跟緊了,別讓那孩子落單。”

海眼到巖壁之間是狹窄的山岩,形成一條可以通行的走道,水手們舉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貼着巖壁行走。這深淵實在可怕,加上陰風陣陣,**不絕,真如地獄一般,所有人都雙腿發軟,心裡發毛。

通道逐漸寬敞了些,衆人提着的心也放回肚裡。頭前的花子舉着火把攀上一塊大石,衝着裡面不住哭喊。崇文快步走過去,只見那是個兩塊岩石之間的縫隙,巖縫之間不足一人高,用兒臂粗的鐵珊封住,鐵珊是個活門,以鎖頭扣在下面的巨巖上。

藉着火把的火光,看到巖縫之中囚着幾個婦人。從服飾來看,五花八門,各國各族都有,因爲恐懼,這些人肉貢品擠成一團縮在最裡面的縫隙裡。長期不見陽光,這些婦人面色蒼白和死人一樣,兩隻眼睛尤其顯得碩大無比,又空洞無神,實在是人不人鬼不鬼。

只有一個仴裝婦人握着柵欄,急切的和花子說着什麼。這是一個年輕仴婦,看年齡也就17、8歲,身着破舊的織金妝花羅振袖,長期囚禁顯得面黃肌瘦,即便如此也不能掩蓋這個仴女的容貌。。。只有一個詞能夠形容,那就是:國色。

崇文大步上前,對這幾個女人說道:“不要害怕,海妖已經被我們殺光了,這個島安全了。我們是來救你們的,馬上就送你們離開這裡。”

絕色仴女空洞的眼睛轉過來,看着崇文說道:“我叫阿儂,我聽得懂華語,也能說一些,謝謝你救了我的侍女阿花。這幾個可憐的女人被囚禁久了,有的被羈押幾年,十分虛弱,眼睛都瞎了,也走不動路,請好好照顧他們,拜託了。”說罷跪坐在起來,雙手按在地上,衝崇文俯身爲禮。

崇文不敢看這仴女,吩咐李啓乾砸開鎖頭,把這些人送到外面去。

他舉着火把繼續向前走,這樣的巖檻遍佈巖壁,一個巖縫中有人把着鐵珊衝他喊:“是大康來的麼,我聽見了華語。。。入他親爹孃,我是杭州府徐海,救救我吧。”

崇文遠遠的好生安慰,說道:“稍安勿躁,你放心,很快就救你們出去。。。你見到一個叫鮎魚仔的孩子麼?”

徐海說道:“這個檻裡只有我一個康人,別的石檻相隔甚遠,又這麼黑,實在是不知道啊。”

崇文轉過身,高聲說道:“大家分頭救人,一個照顧一個,先送到上面酒樓裡,讓外面的人都入孃的下來,救人要緊。”衆人鬨然答應。

久久找不到鮎魚仔,崇文焦躁起來,高聲喝道:“鮎魚仔,鮎魚仔你在這裡麼?聽到答應一聲。”高亢的聲音在巖洞裡迴盪。

遠處黑暗中傳來鮎魚仔的聲音:“是孫大兄麼。。。我在這裡,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崇文心中一陣狂喜,舉着火把向黑暗中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