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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海中津終於終於捧着第三碗茶奉到濃姬面前,緩緩說道:“這碗茶的名字,叫做命運,請濃姬殿下品鑑一下命運的滋味。”

崇文以爲自己聽錯了,問道:“命運,是幽魅麼?”

絕海中津微笑着說道:“施主所言不錯,就是命運,命運無常,如茶中五味。至於是不是這最後一碗最好,就要看濃姬殿下悟到什麼了。”

濃姬捧起茶碗默默看了一會兒,忽然一飲而盡,微笑着說道:“妾身以爲,此茶並不是最後的命運,所以這碗茶的高下並無意義。明天,纔是最後的命運之茶,而且明日之茶也不是我一個小女子能評判的。”

大內義弘長嘆一聲,說道:“是啊,明天就是最後的命運。”

大內義弘忽然直視着崇文的眼睛,說道:“明日,我將舉辦一個盛大茶會,邀請細川賴之大人、斯波義將大人、畠山滿慶大人和佐佐木道譽大人來會,由天龍寺的夢窗疏石大師擔任評判,在下鄭重邀請大出海殿下旁觀,請殿下一定應允,拜託了。”

崇文沉吟道:“要是我所料不錯,大內大人是代表鎌倉公方,向幕府重臣開出最後的條件吧。你的意思是說,讓我親眼看到談判結果,倘若對你有利,那麼鎌倉公方將繼任下一任將軍,你就贏了,你我的結盟就順理成章。”

大內義弘說道:“大出海殿下實在是個聰明人,這還不夠說明我的誠意麼?”

崇文問道:“若是談判結果不妙吶?”

大內義弘微笑着說道:“那也許只能將小女託付給大出海殿下了,請多關照山口城我的嫡長子持世,拜託了。”

濃姬深施一禮,說道:“拜託了,請一定答應父親大人的邀請。”

崇文卻搖搖頭,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疑慮,大內家放棄支持鎌倉公方,轉而支持角根義滿殿下,也許形勢會改變,爲何大內殿下不去試試吶?”

大內義弘嘆道:“他們這幾家之所以支持義滿殿下,不是因爲義詮公的囑託,而是因爲義滿殿下只有9歲,不可能有自己的意志。如此他們就能夠掌控幕府,拿到最垂涎的封國,至少保住目前的地位,勘合貿易的利益也必然是幾家共享。

而我,是他們最大的絆腳石,即使在下向義滿殿下輸誠,也不會被這些重臣所容。而鎌倉公方不同,他這個人十分傲慢,從來就不喜歡朝貢這種形式。哪怕得到的利益更多,他也反對勘合貿易,他寧可要走私貿易。

而大內家的一切都是走私貿易來的,我是他天然的盟友,我不可能支持一個執行勘合貿易,馬上要對大內家開刀的主公。大出海殿下,這是幽魅,是形勢,命運把我們所有人都捲入了這場大賭局,求饒是沒有意義的,只有死中求活。”

崇文微笑道:“而我,和我的新航線也成了你獲勝的籌碼,那麼鎌倉公方能給我什麼吶?”

大內義弘刀鋒一樣的目光射向崇文,說道:“從此大內氏和龍王島將壟斷仴國海外貿易,我將成爲幕府重臣,而你將成爲仴國的惠比壽財神,這還不夠麼,大出海殿下還要什麼吶?”

崇文也看着大內義弘,說道:“對於你,我不能要求太多了,可是對你兒子則不同。我只聽說過仴國有徵夷大將軍幕府,卻沒有聽說過平海大將軍幕府,令郎孫三郎大人下豈有意乎?”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茶室陷入一片死寂,甚至能聽到燈捻輕微的爆裂聲。

良久,濃姬喃喃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轉過頭對大內義弘說道:“大出海殿下曾經說過,從此以後規則變了,誰掌握大海誰獲勝。仴國貧苦,要富強只有面向大海,早晚仴人會覺醒,如果大內家不掌握先機,仴國海必然被他人所得。”

大內義弘抱起雙膀,撫摸着脣須沉思着,忽然擡起頭看着崇文,遲疑的說道:“如此胸襟氣魄,非常人也。。。我聽說天朝大康叔侄爭立,崇文天子下落不明,大出海殿下。。。”

崇文沒有躲避大內義弘的眼神,也直視着他說道:“崇文天子於奉天大殿殉社稷,此事天下皆知,大內大人莫非聽到什麼謠言麼?”

大內義弘立即清醒過來,乾咳一聲說道:“沒有,當然沒有。。對不起,我走神了。”

絕海中津見氣氛忽然有些尷尬,插話道:“如此就算說定了,大出海殿下明日旁觀茶會。只是明日與會之人身份敏感,大出海殿下無法直接參加。”

崇文說道:“那我又如何旁觀。”

絕海中津走到前面拉開木門,指着對面二樓一個寬敞大室,說道:“那是大內大人宴客的茶室,四周有警嗶室,也有暗藏的警戒龕。明日請大出海殿下委屈一下,和濃姬殿下棲身茶室對面的警戒龕,正好容納兩人,即可旁觀茶會全過程,相信大出海殿下會信任濃姬殿下翻譯。”

崇文笑道:“想不到我也到了偷聽牆根的地步,不過爲了這場好戲,值得。”想到即將和濃姬幽處一室,一時有些激動,可是他能跟濃姬說什麼吶,他想不出。

絕海中津微笑道:“實在是委屈大出海殿下了,天色已晚,就請在此間下榻吧,明日也不必來回奔波。”

崇文說道:“如此我要給船上的兄弟手書一封,不然他們誤會鬧將起來可不得了。”

絕海中津說道:“自是應該。”

侍者奉上筆墨紙硯,濃姬親自伺候磨墨,崇文簡單的寫了幾句,留下一個特別的記號,這是龍王島衆約好的安全標記,就連濃姬也不知道。崇文把書信交給絕海,老和尚喊來執事僧,當着崇文的面命他送到膏血鳥船上,執事僧領命而去。

一切安排妥當,絕海說道:“如此茶會結束,大出海殿下安歇吧,貧僧告退了。”

大內義弘也說道:“在下也告退了,大出海殿下的起居由小女阿濃安排,兩位隨從也會安置好,殿下請放心。”

崇文也略略頷首道:“給諸位添麻煩了。”

正說着,室外忽然鬧將起來,崇文聽到來財牛獅吼一般的咆哮。崇文走出茶室,見外廊上來財牛和鮎魚仔赤手空拳,正和一班大內家侍衛對峙,這些馬回衆手按刀柄,卻並沒有拔刀。

崇文喝道:“怎麼回事?”

鮎魚仔大聲說道:“這麼長時間不知大出海安危,我們出來看看,這些傢伙竟敢阻攔我們,欺我們沒有兵刃麼?”

崇文笑罵道:“入孃的,我們是來做客的,能有什麼危險。你們看這是誰?”

背後早閃出濃姬,鮎魚仔笑了:“原來是濃姬夫人,你怎麼在這裡。”

濃姬微笑道:“這裡就是我的家,你們還擔心大出海安全麼?”

鮎魚仔笑道:“如此我等就放心了。”

大內義弘斥退了侍衛,迴廊拐角閃出乖巧的小侍女花子,眉花眼笑的向崇文施了一禮。濃姬對兩個跟班說道:“花子會安排你們洗澡,你們身上實在是臭,把院子裡的梅花都薰凋謝了。”

花子向二人施了一禮,說道:“請跟我來吧。”

崇文喝道:“還不快去,找揍麼?”

二人這纔跟着花子走了。崇文向大內義弘說道:“實在對不住之至,我的夥伴都是粗野性子,衝撞了貴屬。”

大內義弘滿面笑容的誇讚:“若不是如此猛士,如何斬殺海妖,奪取龍王島,開創新航線,幹出這麼大的事業,了不起啊。。。在下告辭了,大出海殿下好好歇息吧。”

絕海中津也雙掌合十告辭,和大內義弘並肩退出,兩個小姓隨侍在身後。

崇文和濃姬相視一笑,無限情義盡在不言中。

濃姬柔聲道:“請跟我來吧。”輕輕牽着崇文的大手,沿着寬大複雜的迴廊東轉西轉,來到一間浴室。沿途侍衛戒備森嚴,濃姬卻全不避諱,就這麼握着崇文的手緩緩前行,讓崇文心懷大暢,入孃的,和尚廟裡也有如此柔情蜜意。

浴室門口坐着兩個乖巧的侍姬,見到二人前來,一齊躬身施禮。一個侍女輕拉開浴室的門,一股溼熱撲面而來,呼吸爲之一滯。另一個女侍輕柔的說着什麼,濃姬也不給他翻譯,微笑着說道:“今晚你就交給她們了,妾身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