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夜叉保卻說道:“要想建這麼一支船隊,光靠白蒲延人的小船怕是不行,到龍王島訂購倒是一樁好買賣,可是遠水不解近渴啊。”

喇叭虎扭頭看看龍王島船場隨船的兩個船匠,又扭頭看看夜叉保,忽然大笑道:“你不是夜叉,是入孃的憨大!咱們船上就有造船的好手,青筋茂和老肥餅何等能耐,金山衛號都造出來了,何況是賣給蠻子的屁船。”

夜叉保回罵道:“你纔是瓜皮腦袋,你想留在這些白蒲延蠻子裡頭啊,你沒見過面的老婆還在中城子等你吶,白癡夯貨!”

來財牛喝道:“都別吵了,入孃的,是聽你們的,還是聽大出海的!”

兩人住嘴了,座上安靜下來,崇文說道:“喇叭虎說的不錯,我們要建筆架山船炮局,不僅有船場,還要有火*藥坊和銃炮坊,現成的大掌櫃都有了。”

沙梭劉遲疑的說道:“你這是要。。。武裝白蒲延蠻子麼?我怎麼聞到八重山、奄美的味道了,大出海是要招他們入團不成?”

喇叭虎嗤笑一聲,說道:“這樣的狗慫蠻夷,親人被擄都不救,還指望他們出海搏命?我看還是算了吧,入了團也是入孃的累贅。”

崇文擺擺手,說道:“他們是沒被逼到那個份上,沒有人天生敢殺人,都是被逼的。不過入不入團,那是以後的事,我現在只說入孃的筆架山。

既然我們要經營筆架山,就一定要深入東山,島上不能光靠做生意維持,還要有相當的自給能力。這就是我要說的第叄件事,我要放火燒山,開荒耕種,掘坑採礦。”

“礦?這裡有什麼礦?金子還是銀子?”沙梭劉一臉興奮。

崇文微微一笑,說道:“東山是一座火山,有火山必有硫磺。”

沙梭劉失望的說道:“可惜,那東西不值錢,真不值當的我們硬闖瘴癘之地。”

崇文看着沙梭劉,說道:“你知道金山衛號一次齊射多少火藥麼?3百斤!還不算火銃齊射,船上攜帶的火藥夠幾輪齊射?如果是兩條金山衛號,三條,十條,那該是多少火藥?靠龍王島火*藥坊的那點產量?

我們在山洞裡發現了天竺硝石,比山東硝石可好的太多,既然毗舍耶人能劫到硝石,那貨源就必然在這條航線上。

有了硫磺和硝石,我們就能在筆架山建立火*藥坊,爲商團戰艦南下提供補給。不僅如此,還能給龍王島火*藥坊提供便宜原料,我們的大炮再不爲火*藥發愁,這難道不值得咱們闖一闖瘴癘之地麼?”

老均十笑道:“火*藥產量要是上來,光商團的生意就做不完,那跟金子銀子有何區別!入孃的,我不怕死,我去燒山!”

竹田國賴說道:“只要放火燒山,瘴氣就去了大半,何況南下之前,大出海命我配置了藥物,大家沒必要過於擔心。”

衆人這才安下心來,夜叉保忽然說道:“若山上有造船木材,一把火燒了可惜。”

吉良貞家說道:“山上大多是黃花槐、柳葉榕、三藥檳榔、海棗和老頭葵什麼的,大木不多。”

夜叉保這個掃把星這才點點頭,說道:“如此就好,我也願進山,爲龍王島出力。”

崇文環視座上,沉聲說道:“都知道咱們要在筆架山幹甚了麼?現在聽我將令。”

諸將座上一齊躬身應道:“謹遵鈞命!”

崇文沉吟片刻,說道:“夜叉保,你帶着你的一隊人,幫着張五在村外搭建帳篷,把山洞裡的貨擺出來,除了糧食、食鹽、油脂、布匹,其他都可以拿出來交易,買賣的細則你和張五去商量着辦。”

二人一齊躬身施禮,應道:“喏。”

崇文看了看吉良貞家,問道:“你跟着總兵順學了不少吧,測繪製圖如何了?”

吉良貞家尷尬的說道:“時日尚短,怕是還不行。”

崇文揮揮手,說道:“那我不管,三日之內,我要你把城址勘測完畢,港口、城邑和城下町市肆給我規劃出來,繪成圖冊,標註長短尺寸,不然讓我如何開埠。”

吉良貞家只得躬身應道:“是。”

崇文沉吟片刻,說道:“老均十、赤須鼠,你們兩個,押着4百毗舍耶降虜,修一條村子到西山的路,燒光那片棕櫚林子,不必太寬闊齊整,夯實路面即可,但是要快。

別忘了這裡潮溼炎熱,雨水甚多,道路兩側要開挖排水溝,種上棕櫚樹。修好道路之後,你們帶着那些毗舍耶人進山採石,以爲築城所用。”

老均十苦着臉說道:“靠肩扛手挑,怕是快不了。”

崇文罵道:“混賬,澳口裡那麼多木筏子、竹筏子,你不能用上啊!”

二人這才躬身應道:“喏。”

崇文一擡手,說道:“慢着,除了要開採築城用的青石料,還要採石灰石,以爲粘合之劑。”

赤須鼠說道:“若那些傢伙不服管教,我能殺幾個不?”

崇文笑道:“入孃的,龍王島的規矩是不養閒人,吃着我們喝着我們,就得聽我們使喚,不聽招呼的,你怎麼處置我都不問。”

赤須鼠說道:“如此就好!”

崇文轉過頭看着船匠老肥餅,說道:“現在造船、冶鐵和製藥都爲時過早,不過你們也不能閒着,你的頭壹件事,就是建一座石灰窯,配製磚石粘料。”

老肥餅說道:“這個不難,交給我就是了。”

崇文點點頭,說道:“陳尿泥、沙梭劉,你們兩個,押着2百俘虜去放火燒山,燒一塊平整一塊,引水灌溉,我要開春就能種上糧食。”

陳尿泥想了想,說道:“怕是沒有2百毗舍耶青壯了。”

崇文說道:“不是還有東番蠻麼?他們也不能白吃飽吧,讓他們當隊頭,幫你們管着毗舍耶人,我看比你們還好使。”

陳尿泥和沙梭劉這才躬身應道:“喏。”

崇文又說道:“青筋茂,你跟着陳尿泥他們進東山,看看還有何可用的礦產,尤其是硫磺,一定要找到礦脈。”

青筋茂苦着臉說道:“那麼大的山,可不好找啊。”

崇文喝道:“不好找就慢慢找,非入孃的找到不可!不然弟兄們在島上喝西北風啊!”

青筋茂躬身應道:“喏。”

崇文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我估摸着,毗舍耶人很快就會來了。喇叭虎、永良比金,你們兩隊人馬歸阿牛指揮,島上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我要你們不僅要狠狠的打,還要抓儘量多的俘虜,你們也知道,開發筆架山最需要人手。”

喇叭虎和永良比金歡天喜地的應了,入孃的,抓小黑蠻子,可比在島上當苦力有趣多了。

來財牛卻皺着眉頭,爲難的說道:“那些毗舍耶人打不過就跑,我們人手太少,打敗他們不難,抓俘虜就難了,非海陸配合不可,我要金山衛號也由我指揮,船上還有2隊水手。”

崇文笑道:“準了,我會跟阿順交待。不過你也別擔心缺人手,我還給你們準備了一支秘密人馬,也許你能用得上。”

座上都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人都在這裡,哪裡還有人馬?大出海會變不成!

“是火山噴發了麼?”真乙姥一隻手在面前扇着,強忍撲鼻的焦臭,風風火火走進吊腳樓大院。

崇文迎到吊腳樓前,微笑着說道:“是我們在放火燒山,不然那老林子裡的瘴氣會害死所有人。”

真乙姥擡頭看着滿天驚飛的鳥雀,皺着眉頭說道:“多少生靈沒了家,草木黑灰都飄到船上,連溪流都是黑的,好不骯髒。”

崇文搖頭笑道:“不不不,是我們要建一個更好的家,放心吧,用不了幾年,樹就又長出來了,又是青山綠水。我們華族有詩人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是詩人?這話說的真好。”真乙姥問道。

崇文想了想,輕聲說道:“詩人,就是。。。我們華族的歌者。”

隨着崇文一聲令下,島上男女老少齊上陣,整個大島都沸騰了。

筆架山是毗舍耶人經營的重要巢穴,向北劫掠的基地,早已形成一個大部落。長老是個老海寇,名叫洛古洛,這傢伙嗜好嚼檳榔,一口黑牙。他的部落除了死在海里的,男女老幼還有1千餘人口,加上百餘東番蠻,還有金山衛號上的海賊,青壯着實不少。

大半個島嶼都在燃燒,大火沖天,黑煙繚繞,瀰漫在大片海面,經久不息。這不像是個海隅荒島,倒像是西天路上的火焰山,實在恐怖。

真乙姥在金山衛號實在呆不住了,急匆匆登島找到崇文。崇文正和吉良貞家商討築城圖,見八重山大阿母大呼小叫的跑過來,只得放下圖冊,迎到堂上,親手給她泡茶。

現在吊腳樓可比那時候舒服多了,山洞裡什麼都不缺,甚至還有上好的桌椅牀榻,長案短几,略一修葺就能用。蠻人不慣桌椅,一直在山洞裡頭扔着,崇文不慣席地而坐,如今正好使上,吊腳樓裡大變樣,讓崇文十分滿意。

真乙姥湊上來,看着未來的築城圖,嘰嘰喳喳的說着什麼。恍惚中,崇文忽然想起從前,膏血鳥船的狹小船艙中,另一個女人也曾經這樣,和他對着一張築城圖說笑,柔情滿艙。

崇文心中涌出一陣濃濃的思念,一時間竟有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