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包圍圈的兩個月牙在煙霧之外,金山衛號艏艉樓上看的真着,立即開火,一枚枚2斤半鐵彈帶着巨大的動能,把小船和筏子打的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左舷重炮一輪射擊之後,退回炮艙,炮手們用鐵鏈縛緊大炮,紛紛關閉了炮窗,只有壹炮窗打開着,重炮手圍在窗口,嘻嘻哈哈的看着對面倒黴的蠻人。

上甲板,阿班喇叭虎喝令左舷水手點燃火繩,持銃瞄準。這個距離在斑鳩角銃射程之內,但喇叭虎並未下令射擊,濃煙遮擋了海面,對面一片狼藉,他想等視線更清晰些,再給這些蠻子來個狠的。

海風終於吹散了炮火硝煙,戰場逐漸清晰起來,只見不遠處的海面上飄着大片碎木爛竹,無數人頭在破爛之中掙扎着,哭喊着。

更遠處的海面上,視線所及都是蠻人四散奔逃的舟筏,他們驚恐的叫喊着,不顧落水同伴死活,把舟筏劃的飛快,早已逃出了斑鳩角銃的射程,喇叭虎竟然無目標可打,這莽漢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無名島蠻人來的快,逃的也快,只一輪炮擊就被打散,讓金山衛號的海賊們很是不滿,這也算海賊?真入孃的給同行丟臉!

艏艉樓的子母銃手們追着屁股又打了兩輪,崇文喝道:“別打了!都入孃的停火!混賬賊廝鳥,你們子藥很多麼!”

來財牛也大聲呼喝:“停!都入孃的停火!”

各個炮位漸漸停止射擊,崇文沉聲下令:“繼續堅守各自戰位,轉舵戊乾位,阿順,我們先繞島一週,看看這賊巢是入孃的何等模樣。”

傳令親衛在艉樓和艏樓大聲喊話,傳達崇文將令,金山衛號開始轉舵,依然保持着戒備狀態,隨時準備應對無名島蠻人的反撲。

吉良貞家有些懵逼,搖頭說道:“這些蠻子如此不經打麼,真是入孃的的武士之恥。”跟海賊們混到一起,武士也變的粗鄙起來。

崇文笑道:“人家是來發財的,又不是來送死的,你以爲人家是你一根筋,爲主盡忠啊。”

真乙姥卻看着海面上浮沉的人頭,面露不忍之色,終於說道:“要搭救那些落水的可憐人。”

崇文點點頭,大聲喝令:“阿班喇叭虎,派小船去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金山衛號緩緩駛向那一大堆海上垃圾,四條小艇從兩舷下到海面,划着短槳在破爛裡遊蕩,不時撈起一個顫抖的小黑人,拎到小艇上捆綁起來,湊足了一船就送到金山衛號。

隨着救起的人越來越多,甲板上跪了一地,海賊們好奇的看着這些古怪的小傢伙,指指點點的議論着,誰都搞不明白,爲何這些小同行們敢於衝向金山衛號。

喇叭虎則拿着一杆竹槍,反覆研究着槍纂部位那條長索的功用,不時比劃兩下,總覺得太短,殺傷力不足。無意中向無人處擲了出去,又用繩索拖回來,這才鬧明白,原來這玩意兒是入孃的投槍,還入孃的能回收的!

陳尿泥則在俘虜裡面穿梭,不停叫罵着:“入孃的,你們也配當海賊!有人會說人話麼?誰聽得懂爺爺說話?”

無名島蠻人嘰嘰喳喳的叫喊着,誰也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惹的陳尿泥火起,狠狠扇了幾個小黑人嘴巴,甲板上才安靜下來。

真乙姥走進俘虜之中,折騰了半天也是無法交流。

原來東番大島北部主要是巴賽族諸社,巴賽族是一個漁獵和工商部族,是東番大島最文明的社羣,和八重山族語言類似,也有貿易往來,是可以交流的。看來這些小黑人和東番北部社羣關係不大,真乙姥也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麼。

崇文懶得和這些俘虜糾纏,他主要想問問島上的情況,物產、人口、語言、族屬、航線之類,見語言不通也就沒了興趣,轉頭進了舶長艙。

陳尿泥進艙稟報:“大出海,這些蠻子野蠻的很,人話不懂,爲何救他們?”

崇文笑道:“蠻人也是人,見死不救可不是龍王島,媽祖娘娘有好生之德,幹嘛讓她老人家不高興。”

陳尿泥問道:“那可怎麼安置他們,弟兄們都在看侏儒戲,都沒心思幹活了。”

崇文揮手說道:“先把他們關在底艙裡。”

陳尿泥壓低聲音說道:“那什麼,舷上飛、沈鬍子、朱難馱他們還關在底艙,你看。。。”

崇文心情不錯,爽快的說道:“把他們放出來吧,先送到醫艙交給竹田國賴,調養幾日。”

陳尿泥問道:“他們知道錯了,大出海,你見見他們吧,再怎麼說也是老兄弟。”

崇文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該怎麼處置他們我心裡有數,不用你囉嗦,你退下吧,把你的炮手管好,別的事情用不着你多嘴。”

陳尿泥只得躬身應道:“喏。”

金山衛號降帆,以櫓槳划行,緩緩繞着無名島轉了一圈,大體看了看地形。這是一個三角形島嶼,羅盤艙粗測了一下,南北最寬闊處大約20裡,東西最寬闊處也差不多這個長度,算是一個大島了。

島東部是高山密林,西部也有一座山,兩山之間的谷地是小塊平原丘陵,遍佈着溪流,有大片棕櫚樹和大芭蕉,鳥獸繁多,卻看不到農田,似乎是個荒島。

島西南部平原有一個小海澳,灘塗是細白沙灘,港灣裡泊着數十條舟筏。岸上有竹子茅草搭建的棚戶,像是一個土著聚落,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一羣一羣的小黑人慌的一逼,正拖家帶口,一窩蜂的向北面的山林逃跑。

金山衛號不瞭解澳裡海況,擔心水下有暗礁,不敢深入泊船,在外海下碇。崇文命新任阿班喇叭虎帶兩甲戰士登陸,一甲是持鳥銃的武裝水手,一甲是喇叭虎部下親衛。

剛纔的一番糾纏,大家對這些蠻人的戰力有些輕視,20名全身披掛,荷槍實彈的海賊,足以把這個村子收拾乾淨,大海賊們嘻嘻哈哈,沒當這是個大事。

舶長艙裡,一大票海賊簇擁着崇文,同樣神色輕鬆,看着2條小艇向海岸緩緩劃去,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登陸小隊漸漸靠近海灘,20幾條龍精虎猛的漢子跳下小艇,拖着船隻登上灘塗,展開戰鬥隊形,向村寨逼了過去。

舶長艙裡,夜叉保不住搖頭,老均十踢了他一腳,罵道:“好容易找到塊陸地,你入孃的哭喪個臉作甚,還不知足麼!”

夜叉保回罵道:“你個腌臢潑皮懂個鳥,這麼窮的地界,能給我們補給個什麼!”

老均十張張口,半天才才磕磕巴巴的說道:“最少。。。這裡有。。。有水,入孃的!”船上缺水缺怕了,一提到水,大家都心裡一寒,紛紛點頭稱是。

竹田國賴湊到崇文身邊,低聲說道:“舷上飛大人,和其他幾位大人,拖我給你捎句話。”

崇文哦了一聲,問道:“他們身體如何了?”

竹田國賴遲疑的說道:“死了3個,其他人也很糟糕,他們說,希望。。。希望大出海允許他們登島,先死敵鋒。”

崇文搖搖頭,說道:“讓他們好生調養,別入孃的胡思亂想。”

竹田國賴躬身應道:“是。”退到一旁。

此時,登陸的2甲海賊已經衝進村子,頓時一片哭爹喊娘,火銃聲四起,硝煙瀰漫,顯然喇叭虎們正在燒殺搶掠。

真乙姥面現不忍之色,拉着崇文的臂膀說道:“他們在幹什麼,這麼殘殺老弱婦孺,不怕遭天譴麼。”

崇文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我們落到他們手裡,會比這種下場要好麼?”

真乙姥不滿的說道:“你也是野蠻人麼?”

崇文扭頭看着真乙姥,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是真着急。他心裡輕輕嘆了口氣,板起臉喝令:“沙梭劉一隊立即登陸,爲喇叭虎後繼,佔領蠻村。老劉,你告訴喇叭虎,就說我命他繼續追蹤潰逃蠻人,向島嶼縱深搜索前進,讓他小心敵人埋伏,有敵情隨時鳴銃示警。”

沙梭劉抱拳應道:“喏。”轉身要走。

崇文又叮囑他一句:“記住,是追蹤潰逃蠻人,不是追殺。”

沙梭劉嘿嘿笑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看看他們山裡還有沒有別的巢穴。”

崇文擺手道:“明白就好,去吧。”

看着沙梭劉退出舶長艙,歡天喜地的招呼部下準備登陸,崇文說道:“行了,都去準備準備吧,我們在那村落裡休整幾日。阿順,你帶着2隊水手留守金山衛號,其他的都入孃的上岸。”

命令一下,全船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驚的海鳥四起,沖天而起。時隔近一個月,終於又一次踏上了陸地,而且是這麼美的一個島嶼,讓人如何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