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顯成由海州、金州走了一趟,返回鎮江堡的第二日,便發佈命令,實施兄弟三人商議妥當的土地政策。
首先從新兵大營中調出經過初步集訓的一萬名新兵,以二十名士兵爲一隊,指定小隊長,總計五百個小隊。然後將集訓的五百管事以及另外五百殘疾士兵、軍屬,兩人一組,編爲五百雙,一正一副,明確職責。隨後,一一組管事配置一個小隊的士兵,這總計一萬一千人馬,便浩浩蕩蕩地向金州方向開去。
胡顯成在這一趟的巡視中,已經確定好了目標,再加上趙毅成的那些哨探彙集的消息,在回到鎮江堡的當夜,便定下五百個大型村鎮的名單。這一萬一千人,已經拿到了每一個村鎮的名字,從管事到士兵,都對目的地十分明確。
這五百個村鎮,均是沿着遼東都司修建多年的驛道兩邊設置,人口由數百到一千多不等,基本上算是金州、復州、蓋州三衛人口的主要聚集區。胡顯成打算先處置好這五百個村鎮,隨後在向一些偏僻處的小村、屯延伸。與當年遼東都司設置衛所不同的是,此次胡顯成不是先從最上面的衛一級開始佔領三衛轄區,而是走的先下後上。
這五百組管事,被冠以正、付村長、鎮長之名,而由千山書坊趕製的榜文,也已加蘇翎的將軍大印,只需臨時添上這些管事的名字便可。那一個小隊二十名士兵,則擔負起護衛以及協助這些管事接管村、鎮的任務。當然,這種兵權是臨時的,每一個隊長臨行之前,都被胡顯成召集起來另外發布軍令。每個小隊以二十日爲限。待另一隊前來換班輪值時,再返回鎮江堡的新兵大營。這也算是一種練兵地特殊方式。
這兩人一組的管事們,因也是農家出身,經過集訓過後,只知聽從命令行事,到了目的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尋了住處。要說這件事。原本不算簡單,該仔細籌劃的好,胡顯成倒只是簡單吩咐了幾句,沒有過多交待。這點有些與蘇翎的性子相符,凡是隻管下令,這具體做事,要看做事的人的本事了。
好在這遼東戰火一起,各地逃亡的士紳、大戶可是爲數不少,這些村、鎮裡地大戶、百姓也無一例外。有名無人的屋舍倒是不少。是故這頭一件事落腳之處。五百組人馬倒十分利索地辦到了。不過,所選的住處卻相差極大,那些較大的鎮子,兩個鎮長差不多都住進了算是深宅大院的一套房屋,那些較小的村子,最差的只尋到一套只有五間房子的小院。不過,這些管事們倒沒什麼好挑剔的。只粗問清了有無主人,便立即住了進去,稍事收拾,便開始張貼榜文。
榜文地內容自然是經過一番仔細商榷地,內容的第一條。便是確定兩位管事的身份、地位,並十分明確地指出,原有官吏無論大小、級別全數作廢,由榜文發佈之日起,所有大小事務,均有兩位管事處置。並用醒目的字體宣示,凡是阻撓兩位管事辦事之人,將被罰沒所有家產,所有土地、房屋一律充公。
對於這一點的保證,自然是由那二十名鎧甲齊全。站姿頗爲威風的士兵擔保。另外。趙毅成已經傳下命令,令轄內所有哨探。都要密切關注、配合這次行動。而陶安峰率領的五百專辦血案地哨探,則在三衛往來巡視,這是最後的手段,務必要確保管事們順利接管所有村鎮大權。
榜文中倒並未說明這樣的村長、鎮長是個什麼級別的官吏,但內容卻是將管事們的職權說地十分清楚。這第二項,便是勒令所有百姓,在十日之內,上報每一戶的人口、房屋地契等等,過期不上報的,一律視爲無主之地,全數充公。並在其後註明,家中沒有土地的,也即刻起上報人口,待土地清查完畢,將立即按每人五十畝的標準,分配土地。
這一條最是繁瑣,那些無家,倒是很快便到兩位管事設立的地點報上一應事項,當然是指望着這新來的管事真能分給土地。至於那些大戶人家,最初幾日還在觀望、猶豫,大多是望着那些面無表情的鎧甲士兵琢磨着,尤其是在當地人多勢大的大戶,心裡大概還盤算着這是不理睬,還是隱瞞一些田產地好。大明朝遼東都司做地清查土地的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一次不是打點一下也就過了?可這回,雖然那位名氣正盛地蘇將軍之派來了二十二個人,但瞧這架勢,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樣。最終,大概是忌於沒收、充公的命令,大戶們還是在最後幾日,都報了上去。
這麻煩事,是兩個管事都不一定會寫字,識字倒是經胡顯成費了番功夫,在搭配時,勉強做到了,至少有一人是識字的。補救的方法自然會有,這在另一張貼在一起的榜文上註明的。每一組管事都帶了五百兩現銀,算是開辦費用,除了解決吃食之外,便是僱傭人手之用。
這些村、鎮既然成立已久,自然不會少了能寫能讀的人,榜文上給的酬勞也頗豐,每人十兩銀子,期限只有半年。這書辦招募倒是爽快,一共六名書辦,用去六十兩,算是第一筆費用。另外,還招募精於丈量土地的人五十名,每人二兩銀子,期限未土地結束爲限,這是第二筆。隨後,是招募十名民兵,用做平時護衛以及跑腿辦事,這個期限一年,每人十二兩銀子,總計一百二十兩。這樣下來,便只剩下二百二十兩,算是留給管事們備急之用。自然,這初期的糧食吃食等等,也在其中支取。
管事們最先辦的,當然是這招募的事情。有銀子賺。自然不愁沒人來應。所有的招募之人,都被嚴令訓誡了一番,那說辭也是集訓地內容之一。按照背熟的話說,那是不論這些人以往是做什麼的,一概不論,但只要來了,辦事盡心盡力那是自然,但若是弄虛作假、欺矇不實着辦事。一律按軍法處置,輕則罰沒家產,重則斬首示衆。這番訓誡效果不錯,不論中間是否有人不算好人,這辦起事來,倒沒生事惹麻煩。
六名書辦分做六處,將每一戶人家的人口、房屋住處,田產數目、界限都一一登記入冊。隨後經過兩日的統計,得出該村、鎮的總數。隨即。那五十名丈量土地之人。被派上用場,將名冊內的所有數據統統過了一遍。每一處丈量完畢,都將簽字畫押,以做日後的憑據。這些管事對此也算熟悉,倒是不怕被人矇騙。同時,又拿出一部分銀子,趕製出來一批木製那些清查後的土地上,以做標記。這在日後會進一步換成石刻標記。
令所有的大戶、百姓意外的是,每當丈量完一處田產,只要與原有地契相符,兩位管事便拿出一份精心印製成的文書。重新填寫,頒發給田產的主人。兩位管事倒是多餘的話一句沒說,那份新地契上倒是註明了,每三年覈對一次,重新換髮地契,若是弄虛作假者,罰沒。至於原來的地契,兩位管事也沒說要收回,總之什麼都不講,讓主人自己去琢磨。這若是跟榜文對照着看。無疑是要將原地契作廢的。這在大戶、百姓之中有什麼影響。倒是無人多問。總之眼下只要是真地,新地契照發不誤。
丈量土地花費日久。兩位管事是分做兩班,每次帶着二十五人出去辦事。剩餘一人,則處置其餘地事情。要說這村、鎮裡其餘的事,卻各不相同。稍大一些的村、鎮,都設有公田、義倉,這若是屬於那些居住了幾代人的大族所有,兩位管事也不會干涉,這算在清查土地之內的事。若是屬於全村共有的,則命其掌管者交出所有清單、名冊,並講明,日後歸管事掌管,用處不會變化。
這件事在少數村鎮受到阻撓,個別的還公然反抗,甚至毆打了管事以及那些招募而來人。這當然受到嚴厲的懲罰,不出二日,那些聚衆鬧事者被突入奇來的大隊騎兵全數擒獲,爲首者當即斬首示衆。其餘的人連同家眷,被全數帶走,不知所蹤。這樣一件小事,或許應該說以往官府根本不敢管的小事,卻招致如此嚴重地後果,可是那些以自家一族勢大者瞠目結舌,戰戰兢兢,連忙向兩位管事謝罪,以求原諒。兩位管事倒也不計較,不久,被抓走的一部分人重新返回村、鎮,但家產一律被充公,房屋也需另尋,土地倒是按着無地之人處置的,每人分給五十畝地。
這件事要比其餘傳聞傳播的更快,更廣。那些大戶中更是紛紛議論着,這天要變了。遼東總兵官蘇翎的名字,是跟嚴令聯繫在一起的,任何事均不得違抗,違者只有一個“斬”字。這位蘇將軍,可是不管你家勢如何,祖上又是什麼官,什麼出身,總之在派駐管事的村、鎮裡,兩位管事便是最高長官。什麼家族勢力,或是仗着人多威逼的,只能是給管事們的名冊上增加一些可供分配的土地數目,以及房屋充公地總數。
要說這件事地負面影響,幾乎沒有存在過。清查土地之後,有相當數量的土地被視爲無主之地收歸公有,這些要麼是弄虛作假者遭到地懲罰,的大戶人家所有。隨後不久,管事們又果真是按着每人五十畝之數重新分派下去,那些往日窮的連逃都捨不得家裡那點傢什的百姓們,可是頭一次憑空白得了價值不小的田產,且一樣擁有嶄新的地契文書。這份心情,可是難以言傳的。當然,這最後都歸結到遼東總兵官、徵夷大將軍蘇翎的頭上,也不知蘇翎的名字,在多少人家的窗前不時地被提起。
清查、劃分土地,不過是管事們做的第一步要事。這個階段一過,在所有的村、鎮,這些管事們都建立起了威信,不論那些大戶是否看得上眼。但也不敢再有任何違背行爲。清查、劃分的結果出來之後,這結果便被逐步報往胡顯成處。
這各地情形不一,自然有多處來的土地、房屋,或是某地地土地完全不夠劃分的情形出現。當然,這種情況也不多,這要感謝那些逃亡的大戶們,不知用什麼法子多年積攢下來的土地,可大多都被收歸公有了。可見那些逃亡山東的百姓之中。真難以想象有多少是大戶人家。
這有一點可以證明的是,這五百個村鎮中,倒連一個昔日的百戶、千戶等官員都沒見到。想必都過海逃亡去了,另外,恐怕也有家資頗豐的,藉此機會,遠離遼東這個偏僻裡可絕不會允許遼東籍貫地官員、大戶、百姓遷居內地,那些世襲的百戶、千戶、指揮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遷居。而如今朝廷已經下令。要妥善安置那些逃難的“百姓”。
這“百姓”二字,可是那些大戶們的依仗,朝中大臣們誰也不會拿這件事做文章,反而是一項“仁政”。倒不會想到其中有借這個機會的人存在。
統計結果初步報到胡顯成處,便開始做一些調劑,不過是此處到彼處,反正待遇都是一樣的。與此同時。一部分鎮江堡遷居的百姓,也做了調整,被遷往那些土地餘的較多的村、鎮落戶。其中,便有一部分來自千山堡一帶地女真人家。女真一族,由此時開始。便被融入遼東百姓之中。
當然,那些遷入地村、鎮,百姓們大概還是頭一次如今近距離地見到所謂的“建奴”族人,這心理上的距離倒也不算很大。因爲那些經過初步同化的女真人家,看起來與漢人幾乎沒有區別。當然,辮子是沒有的,儘管去辮之後那髮型有些怪異,卻大致上還是漢人的模樣,更別說那穿着,語言。以及日常耕作的行爲。
事實上那些村、鎮地管事們壓根沒提起過這些人是女真人。這在千山堡就是已經習都是一樣對待。當然,這總是會被人知道的。自然便會有一些百姓藉機生事,或是辱罵,或是時不時地給予找一些麻煩。管事們對此,都是一個態度,初次警告。再犯則毫不容情,經過初步詢問之後,便一律罰沒所有家產,遷往它處重新分配土地居住。
這件事,爲日後建立民間新的鄰里關係起了頭,並隨着管事們這種十分嚴厲而果斷的態度,不斷完善着。說起來這倒是無心之舉,胡顯成等人也從未就這類新地關係商議過,當然也就沒有什麼準則一類的可供參考。但這些管事都是些淳樸的百姓出身,這即便有了這種權利,卻也從未出現過濫用的現象,反而都只是盡心做事,從不抱怨。而這類事的處置,也是基於一個簡單的道理,欺負人者,便要受到懲罰。
這當然受到大多數還屬於平民的擁護,管事們的權威,便進一步得到提高。而不久,往日需要那些“德高望重”的族長,或是“長者”出面解決的糾紛,也都紛紛彙集到管事們地手裡,請求明斷。這類事情出得多了,胡顯成便開始召集那些幕僚們,商議起是不是要弄個什麼“民間通則”一類地鄉規出來。
這種強行佔領村、鎮的模式,當然是十分有效地。在全部五百個村、鎮,已經達到了預期目的,清查、重新劃分土地的事宜算是告一段落。儘管這其中不乏有過過於血腥的懲罰手段,真要按大明律來衡量,也顯得過於重了。但亂世之中,這中手段卻是最有效的,任何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違背、阻撓、干涉,都會立即受到嚴厲的處罰。形成的結果,便是所有的百姓都已知道,如今遼東執行的是遼東總兵官、徵夷大將軍蘇翎的軍令條款,而不是什麼大明律一類的東西。
強行壓制,必然有頑抗不服之人。除了接管義倉的那次騷亂,還有一次最爲嚴重的反抗,事由卻是早已被人忘卻,總之是有一個家族的二百多名掀起的暴亂,想必是該與次戶人家隱瞞田畝數目有關。不過,這些人最嚴重的做法,是當衆焚燒了新款地契,並將兩個管事暴打了一頓,將那二十名士兵全部繳械,捆綁關押。
這件事蘇翎其實並不知曉,事情的處置,連胡顯成也是事後得知的。這回解決麻煩的,是趙毅成手下那最恨大族世家的陶安峰。消息的得知,哨探們自然是最先知道的。陶安峰對付這種事,可算是經驗多多。陶安峰得報之後,連夜召集所屬哨探,於次日清晨抵達暴亂的村子。
這個村子一多半都是那一名字都是用的本姓。據說祖上也是遼東衛所軍籍,但憑着祖上做過幾回衛所官員,便積攢下這數千畝的土地,算是遼東侵佔土地的一個縮影。這樣的人,自然不甘兩個鄉下人前來指手畫腳的招呼,不過還剋制着沒有殺人見血。或許那燒新地契的舉止,也是出於無心之舉,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家的晚輩冒失而爲。
不過,這到了陶安峰眼裡,卻不管那麼多,趙毅成使用陶安峰的這數百哨探,用的便是血腥手段。清晨之時,那家的長輩大概是正在商議如何收拾殘局,二百多名青壯漢子也整夜未睡,爲這一舉止興奮不已,這些人都聚集在家族祠堂外的空地上,燃着篝火,鬧鬧哄哄的。死亡便在此時降臨,且毫無預兆。
陶安峰一向喜歡親自動手,千山堡研發的短弩,那三隻塗滿劇毒的弩箭,便最先由他射向那幾個或許是族長一類的人物。緊接着,數以百計的弩箭從四面八方襲來,中者立斃,隨後,身着黑衣蒙面的人影一齊涌上,腰刀飛舞,一陣亂剁。照老規矩,留下幾個活口,略一審問,這羣黑衣人隨即向黑暗中隱去,不多時,這一族曾經以彪悍善斗的大姓,從此滅絕。所有該姓男丁一律被當場殺死,不論老少,無一逃脫。
不過,陶安峰做的較爲妥的,是將所有屍首都埋在村後的一個大坑之中。並將所有屋舍內的血跡也做了一番清理,令外人根本看不出這裡有過一場血腥屠殺。至於女人,與那些奴僕,陶安峰的那些屬下也早就做熟了步驟,總之是全部被帶走,無人知道去向。當然,陶安峰能得到這個差使,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姦淫的事來。不然,他第一個便會被斬首示衆。
村中的其餘百姓,只聽到喧鬧聲,還以爲是那家大戶又在耍威風,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這得以讓陶安峰從容離去,不過,陶安峰倒是見了那兩名管事以及那二十名士兵。只說,讓他想法子去收拾那些屋舍田產,因爲,他一走,那些便都是無主之物了。
這件事在這個村子裡一直沒人提起,隨着不斷有百姓遷居於此,人口沒出幾月便又興旺起來。
這些手段之後,管事們才姍姍來遲地宣佈,稅糧徵收的事宜。這令百姓們驚奇的是,十分簡單,只有一條,即十取一。這當然要比大明朝的稅收要重地多,但管事們早有準備,隨即宣佈,日後所有的徭役、力夫等等,一概廢除。所需人手,一律採用募集的方式進行。至於酬勞,按時價覈算。
管事們並未立即便徵收糧稅,絲毫未見催促。反而張,招募民夫修築幾座糧倉。這果真是拿出銀子辦事的。
就在此時,管事們辦事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人。只見此人完全是一副商人打扮,在管事們爲其提供的房屋處,高高掛起了一個“銀”字。同時,一隊馱隊運來不少糧食、布匹、農具等等,就擺在這個“銀”下面,直到有人好奇的上前詢問,那人才只說了一句:“第一年免息。”(,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