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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搖頭嘆道:“若不是他手中有一面滾海龍王旗,我何必管他們死活。”沉默了一會兒,他轉頭向九鬼嘉良說道:“嘉良大人,辛苦你跑一趟坊津,就跟資久說,我不同意他騷擾康國沿海。我大約要過幾天才能到坊津,讓他等着我。”

九鬼嘉良躬身說道:“是,我馬上就出發。”

崇文笑道:“也不必急在一時,明日出發也不遲,我還要在由良村呆幾天。”他扭頭對九鬼隆良說道:“你們不是打了不少熊羆麋鹿麼?皮毛你們拿到堺城去賣,那些肉我都要了,燉熟醃好,有多少我要多少,龍王島按價計償。”

九鬼隆良說道:“大出海殿下給了我們太多,我怎麼能向妍春的父親要錢。”

崇文擺擺手,說道:“生意是生意,友情是友情,將來打着滾海龍王旗的船隻成羣結隊到你這裡,難道都白吃白喝不成?你們也養不起。咱們的規矩是,有無相助,大家發財,生死與共,哪有佔你們便宜的道理。”

二出海劉關忽然說道:“隆良你不必客氣,錢是一定要給的,這是你們將來的一大財路。不過嘛,新鮮蔬菜也是我們需要的,過季節了,熊野山的蜜桔不指望了。不是還有蘿蔔麼,沒有新鮮的,醃蘿蔔也行。”

九鬼隆良大笑道:“誰說冬天就沒有新鮮的?紀州和志州不少人家可挖了地窖,儲藏有蜜桔蘿蔔,雖說不多,價格也貴些,龍王島需要還找不到麼?”

二出海哈哈大笑,說道:“那我們就等幾天,若是資久那憨大運氣不好,我們到坊津之前就出發了,那就只能算他倒黴了。”

雖說不少龍王島衆想看樺山資久的笑話,不過到底是共同戰鬥過的朋友,資久也是爲龍王島拼過命的,實在不忍這小子死的稀裡糊塗,同生死者既兄弟,這可不是虛言。

作爲崇文來說,坊津水軍是龍王島控制南仴國海的重要棋子,這片大海連接着平戶和堺城,若是樺山家完了,再找個代理人不免要費些手腳。

幾天以後,船上補給完畢,揚帆起錨離開由良灣,向東仴國海駛去。

由良村民依依不捨,這艘康船是八幡大菩薩的恩賜。上一次來,給他們帶來了希望,這一次則帶來了歡樂。尤其是賭輸了錢的海賊,不知道何時才能翻回本錢,一個個頓足捶胸。不少仴婦看着龍王島衆上了船,紛紛相擁而泣,這些大康漢子實在是比她們丈夫生猛的多。

剛剛撤下跳板,一對男女瘋狂的衝出人羣,向膏血鳥船狂奔而來,不是徐義夫妻是誰人?人家新婚燕爾,大家想讓他們過幾天舒心的日子,打算下次來由良村再接他們回龍王島。

誰知徐義在岸上呆了幾天就煩了,水手熱愛大海,跟狼嚮往荒野沒什麼區別。想到可能要在這鳥地方呆幾個月,沒有夥伴,沒有箭雨,沒有隆隆銃聲和硝煙,沒有大海的狂風暴雨,徐義要發狂了。

在船即將啓航的一刻,他拉着老婆阿芸飛一樣從山坡上跑下來,衝到碼頭上,美宅裡的綢緞美食都不要了。

船已經離開碼頭丈許,由良村民驚訝的看到,嘻嘻哈哈的船上飛出一根纜索,帆手徐義一手抱着老婆,一手準確的接住繩索,如同大鳥一般凌空飛起,躍上船頭,和粗豪的夥伴們緊緊抱在一起。

大炮炥李啓乾拍着他肩膀大笑道:“這才幾天不見,如何瘦成這鳥樣子。”

阿班白傑沒有說話,笑眯眯的一指他老婆阿芸,由良村的黃臉婆越發嬌豔,臉上皮膚白裡透紅,黑白分明的眼中閃出奇異的光彩。大炮炥恍然大悟,水手們鬨然大笑。小侍女花子跑過來,拉着害羞阿芸的手飛也似的跑到舶長艙。

得,崇文只得讓出舶長艙,又混跡羅盤艙。妍春還太小,生父九鬼隆良送了一個嬤嬤,兩個家臣伺候。花子擔任了長姊角色,一直在舶長艙陪着妍春,教給她華仴文字語言,只是花子的華語實在太差,需要崇文時不時指點。

兩個家臣就跪坐在艙門前,一左一右,目不斜視,連崇文的命令也不聽,只認小主人妍春。崇文無法,只得下令把艙內牀榻桌椅全部拆掉,換成仴室起居模樣。分隔內外,內間是三個女人臥室,外間日常起居,晚上就是兩個侍衛的臥處。

不過這也正和他意,他要和總兵順、鮎魚仔進一步完善仴國海圖,需要測繪標註的東西太多,羅盤艙是最合適的地方。

船隻駛過紀伊水道,遇到的漁船依然在向他們歡呼。進入東仴國海,膏血鳥船轉舵向南,沿着四國島海岸線行駛,傍晚時分,膏血鳥船進入土佐灣海域。

崇文走出艙室,憑欄遠望海天交接處的土佐國,佇立不動如同一座雕塑。二出海劉關默默走到他身後,說道:“這些仴人竟敢侵擾我大康,你能攔住他們一次,能永遠攔住他們麼?神武爺爺禁海,也不是全無道理。”

崇文看着土佐國上空的落日,緩緩說道:“靠禁海終究不是辦法,仴寇一夥一夥遊蕩在大海,哪裡都能去得,再有走投無路的大康島民帶路,總有一天會真正成爲天朝大患。”

二出海長嘆一聲,說道:“這些仴賊全都是窮極無聊的亡命徒,像老杆子被窩裡的蝨子一樣多。靠海禁也不行,入孃的,這可如何是好。”

崇文說道:“靠幕府。”他聲音不大,似乎自言自語一般,在海風中瞬間飄走了。

二出海沒有聽真着,追問了一句:“什麼?”

崇文長吸了一口氣,說道:“靠幕府。。。在仴國土地上,靠幕府就能把66國統領起來。那麼爲何不能建立一個平海幕府,把這無數仴國海賊凝成一體?有了幕府統一的意志,就不會任由他們東遊西竄。”

二出海問道:“有了這個什麼平海幕府,仴寇就不會侵擾我大康了麼?”

崇文轉過身,衝二出海神秘的一笑,說道:“如果讓我們的朋友成爲平海大將軍,他們還會侵擾大康海疆麼?”

劉關恍然大悟,喃喃道:“明白了。”忽然一拍欄杆,喝道:“何必讓什麼狗屁朋友當這個將軍,你和濃姬的子嗣做這個平海將軍不更方便,她可是大內家的女兒。”

崇文一愣,這他可沒有想到,此事並非沒有一絲可能。他搖搖頭,趕走腦袋裡這些亂七八糟的的想法,平靜的說道:“扯這些還爲時過早,當務之急是幹掉這個小姨養的角根幕府,換上個聽話的傢伙。”

二出海笑道:“靠平戶那些康民?他們倒是有船有錢,不過想左右仴國的戰事還力有不逮。”

崇文說道:“你說的不錯,可是有了龍王島的黃金,有了你,事情就不大一樣了。”

二出海大笑道:“我只是個粗漢,爲龍王島,爲大出海衝鋒陷陣自是無妨,再大的事情可就辦不成了。”

崇文鄭重說道:“你辦的成,而且此事非你不可。我們到了平戶以後,我要你駕着咱們的船回到鎮海衛,找你的兄長劉明善指揮使。用船上的黃金向他買5艘鳥船,銃炮給養齊備,水手齊全。

你還要再向鎮海衛購買火銃2千條,銃藥鉛子鐵彈革帶配齊。有了如此武力,你以爲仴國哪個將軍守護能夠阻擋我們?”

二出海大吃一驚,膏血鳥船躍上一個浪頭,好懸沒坐到甲板上,他抓住欄杆,好久才說了一句:“大出海所言不錯,龍王島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

崇文哈哈大笑,把住他的手臂,說道:“那是到了平戶以後的事情,現在嘛,我得想想如何給坊津那些蠢傢伙弄口飯吃,讓他們做些正經買賣不比死光了強麼?”

大康永濟元年12月初8日,龍王島衆到達久志灣外海。遠遠看到碼頭上不知道停泊了多少仴國小船,大多骯髒破爛,可是太多了,鋪滿了蔚藍的海面。船上亂糟糟的人羣一直蔓延到碼頭,又蔓延到坊津町,遠處看像是海蟹氾濫成災,佔領了人類的家園。

二出海笑道:“資久那傢伙能耐不小,我看這小船得有大幾百,人也不止5、6千,入孃的,半個九州的海賊都聚到這裡來了。”

崇文搖頭苦笑:“有個鳥用,幾個深海大浪下來就讓這些可憐的傢伙餵了海王八。”

二出海大笑道:“或者大康水師幾**炮齊射。”

二人正在說笑,一條關船駛來,打着坊津水軍的船旗,船艏站着樺山資久的家臣小五郎。那車軸漢子在甲板上雙手佇地施禮,擡起身大聲喊道:“大出海殿下,爲何不進港?主公在城中關樓備好了酒宴,恭迎大駕。”

崇文說道:“我不進城,讓樺山資久來船上見我。”徐海大聲翻譯過去。

小五郎有些詫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和幾個小海賊低聲商議了幾句,這才又擡起身衝膏血鳥船喊話:“若樺山家有何失禮之處,主公願當面向大出海殿下謝罪。”

二出海喝道:“你呱躁什麼,讓你去叫資久來,還不快去!”

船艏大炮炥李啓乾焦躁起來,點燃大發熕火繩,衝港內方向開了一炮,沒上炮子。巨大的轟鳴讓小五郎一縮脖頸,龍王島衆的可怕他可太清楚了,哪敢違抗,只得轉舵回港。船上水手哈哈大笑起來,大炮炥吹了一聲口哨,船上口哨頓時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