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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搖頭說道:“阿乾性子太烈,我本意是留他一命,誰成想。。。”

柴德美不耐煩的打斷他,說道:“我不是來聽你扯蛋的。你讓我去仴營談和,我答應你,這可是刀頭上搏命的勾當,你必須跟我說實話,否則讓我如何辦事。入孃的,膏血鳥船的老兄弟會投敵,打死我也不信。”

崇文想了想,不置可否的說道:“我只要你一件事,到了那邊,絕不能和阿乾聯絡,不然就是害了他性命。畢竟他是叛將,如果還和仴局的人來往,還有命在麼?”

柴德美點點頭,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扭頭看着京都的細作頭子,問道:“新田,幕府那些人到底要鬧哪樣?爲何關東軍撤回京都,侍所軍卻在枚方城不動?”

新田良介說道:“侍所軍留在枚方,主要是細川賴之的意思。我仴局這次把細川家打慘了,3萬水軍幾乎全軍覆滅,細川賴豐被擒,堺城之戰又損損兵折將,他實在是不想打了,侍所軍留在枚方,就是等着和我們議和的。

斯波義將其實也不想打,可是仴局讓他放棄關東管領職位,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與其如此,那還不如拼死一戰。”

柴德美看着新田良介,說道:“既然赤松義則、京極高詮都在枚方,畠山滿慶更是帶着援兵親至枚方城,他們都要和細川賴之共進退麼?”

新田良介說道:“不是這樣,真正願意和細川家共進退的只要赤松義則。當年赤松家和佐佐木道譽爭奪攝津國,細川家大力支持,不惜和權貴佐佐木反目,雖說最後攝津國還是落到道譽手裡,可是赤松家很承細川家的情,他們不會輕易背叛細川家。

畠山滿慶其實還是主戰,因爲就此罷兵,他就永遠得不到和泉國。斯波義將說服了畠山家,只要他保住關東管領的職位,就不再和畠山家爭奪和泉國。畠山滿慶鬼迷心竅,上了斯波義將的賊船,他親自到營中,多少有點監視和脅迫細川家的意思。

至於佐佐木家,從來就是腳踩兩隻船。這次幕府之爭,京極高詮支持義滿殿下,近江的京極秀滿支持鎌倉公方,一門兩派,其實就是老毒蛇的授意,不管誰贏了,都能保住佐佐木家的富貴,不過是犧牲一門庶支罷了。”

當年無膽無識的一介猥瑣町人,現在也有了相當的政治頭腦,讓柴德美有些刮目相看。他饒有興味的看着新田良介,問道:“以你看來,幕府軍最終會不會與我仴局決戰吶?”

新田良介不動聲色的說道:“大出海說過,必然的只有形勢,而不是意願。所以幕府戰與不戰,不取決於他們,而是取決於我們。”

柴德美哈哈大笑,說道:“說得好啊,良介已非吳下阿蒙,實在是可喜可賀。”

他不知道,新田良介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幾條槍,他的細作遍佈京都每一個角落。更加可怕的是,整個近畿和關東的穢多衆都在給他提供情報。他已經成爲龍王島在仴國的兩大情報支柱之一,小百合在西國,新田良介在近畿,幾乎無孔不入,仴地對於龍王島幾乎沒有秘密。

柴德美轉過身看着崇文和濃姬,問道:“那麼,二位到底是要他們戰吶,還是真心議和?”

濃姬微笑着說道:“真心議和?那大出海殿下的新世界在哪裡?只要仴國農民依然吃不上大米,我們就不可能和他們真心議和。當然要戰,但是要讓那些莽撞之徒主動前來送死,膽怯之徒心懷泱泱,首鼠兩端。”

柴德美大讚道:“好一個女中英豪,東海再無第二個!”

濃姬淺淺一笑,如水溫柔。難以想象,這樣水一樣的人兒,竟然有一顆絕不妥協的剛烈之心,讓人感嘆造物主之奇妙。

崇文說道:“如此就要在條件上做文章。打到這個地步,他們還要堪合貿易,那是絕無可能了。如果大內家只要堺城,仴局只要幾個通商口岸,他們大約不會有太大紛爭,也許真就議和成功了。”

濃姬堅定的說道:“大內家絕不與屑小共事,我們是一定要開府和通海的。”

柴德美說道:“如此就是逼幕府齊心我們拼命,即使主和的權臣也不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你們夢中的內訌怕是要落空。”

崇文笑呵呵的說道:“那就換個說法,立鎌倉公方一脈爲將軍,大內持世爲幕府執事,讓角根義滿出家,我們和角根滿謙小兒談開府的事情好了。”

柴德美說道:“這也是城下之盟,不妥。我斟酌了幾條,你們看看如何。”

崇文說道:“你直說無妨。”

柴德美說道:“仴局投入數十萬兩白銀,死了幾千人,求的是財。大內家在堺城也損失慘重,重建需要巨大費用,所以這個賠款是不能少的。幕府賠給仴局45萬金大判,賠給大內家25萬金大判,應該是個合適的數目。”

濃姬說道:“這差不多是幕府5年的歲入,有些獅子大開口。只是義滿殿下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麼,反正不是那些權臣家的錢,如果賠幕府的錢就能結束戰爭,他們未必反對。”

柴德美笑道:“這只是一道開胃菜,下面就是割地問題了,如果幕府嫌難聽,那換一個詞也無妨:租借。

堺城,當是大內家世襲領地,一切政事財事兵事,幕府只能協商,無權干涉。

至於仴局嘛,平戶島是我東海商團總堂所在,我們要這個地方成爲自治領。除此以外,我們要租借江戶、駿府、高鬆和小濱四口,用於通商貿易。

仴局每年每口付給幕府1百枚金大判作爲租借費用,口內一切事務由仴局管理,無論康仴人等,須遵我商團商法,幕府法令不得行於租借地。”

濃姬皺了皺眉,說道:“平戶本來就是化外之地,給了商團他們也不會心疼。其他幾個租借地等於是割讓給了仴局,怕不是那麼容易答應,尤其是斯波義將。

自從故關東管領上杉氏家臣太田道灌大人修築江戶城,這裡就成了咽喉要地。如果這裡割讓給仴局,舟師大軍可以隨時在關東腹心登陸,橫掃關東諸國。如果斯波義將答應了,恐怕關東諸國就有倒向鎌倉公方的可能,現在誰也不好說角根滿謙殿下是不是還活着。

駿府是斯波家的居城,家族根本,經營已久。如果割讓給我們,等於是對斯波家的羞辱,那還不如放棄關東管領的職位,他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答應的。

小濱城就更加重要,此處是若狹灣的要害,京都屏障,一旦割讓給仴局,等於是在京都頭上懸了一把太刀,如果這樣的條件也肯答應,他們也就不能算是角根的家臣了。

四國島的高鬆城,這裡是瀨戶內海的交通要道,雖說是細川家領地,但四面都是瀨戶內海的大海賊,他根本無力經營。細川家的海上之重還是大阪灣,對於細川家來說,割讓高鬆城也許未必是壞事,因爲仴局和瀨戶內海水軍互相牽制,細川家反倒更有騰挪餘地。”

崇文大笑道:“這樣的條件,細川賴之也許會爭執,斯波義將絕不可能答應。”

柴德美接着說道:“這第三條嘛,就是我仴局人等在仴地有開礦、興殖、置地、僱工、婚姻等商權民權,幕府徵稅必須和仴局協商,不得自行制定稅率,橫加盤剝。若仴局商民在仴地與他人發生爭訟,必須由仴局和官府共同審理,幕府無權擅自處置。”

崇文嘆道:“如此,我們的仴族契東更加肆無忌憚,怕是沒有其他水軍的活路嘍。”

濃姬捂着小口笑道:“其他海賊都在後堂綁縛着吶。”

崇文大笑起來,說道:“不說還險些忘記了,入孃的,其他幾路大海賊怎地還不畏威輸誠,難道還要勞動三郎大人親自動手麼?”

濃姬說道:“還是先對付眼前的敵人吧,海上那些傢伙已經不算麻煩了。”

幾句說笑,崇文這才繼續正題:“如此我仴局就要在京都設使館了,沒有駐使,如何保護我仴局商民?這局使位高權重,明美仁兄豈有意乎?”

柴德美沒好氣的說道:“那也得從枚方活着回來才行,你入孃的就不能讓他們派人到堺城麼,明明打了勝仗,怎的像戰敗求和一樣。”

崇文正色說道:“這就如曹孟德徵河北二袁,賊急則併力,緩則相圖。仴局主動去枚方城,就是緩兵之計。”

濃姬笑道:“可是明美大人的條件可半分也不舒緩。”

崇文說道:“我們本來就是商賈,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纔是本色,不疼不癢的生意誰願去做。一切都可以談嘛,反正這議和本身就是一個騙局,怎麼挑動他們內訌怎麼來。”

柴德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聽說細川賴豐就在你手裡,這倒也可以做做文章。”

崇文卻搖頭說道:“一介匹夫而已,留着他其實沒有什麼用處,虛耗糧食罷了。明美,這次你跟他們說,可以放這笨蛋回去,但要跟細川家交換一個人。”

柴德美問道:“我們有什麼要緊的人物落在幕府手裡了麼?”

崇文眉頭凝成了一個川字,緩緩說道:“是啊,是個孩子,只有4歲,名叫竹丸。”

柴德美詫異的看着崇文,崇文冷着臉說道:“是龍王島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