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些戰場上表現出衆的斥候,都會選入崇文的親兵隊。

如今崇文的親兵已經增長到百二十人,樺山義政和來財牛爲兩親兵隊頭,由喇叭虎、老均十、陳尿泥、沙梭劉、範剝皮等老親衛擔任甲長。

這些傢伙雖說弓馬嫺熟,卻一個個驕橫跋扈,目中無人,到哪裡都是橫着走,惹的仴局海賊又痛恨又羨慕,更不要說崇文的親兵裡面,還有幾個刀法出衆的仴人。

崇文親領的龍王島衆單獨爲一哨,這一哨雖然只有5百餘人,卻全部是銃炮隊,是舟師火力打擊的核心。龍王島老兄弟沈鬍子擔任哨長,蟻阿愚、樑十二、樑十三、李阿來擔任隊長,每隊指揮大約4~5門子母大銃,百名火銃手,包括重型斑鳩角銃和單兵鳥銃。。

如此,海賊最強戰力都在崇文直接指揮之下,火器哨、騎兵哨、親衛隊。

但是整編也遇到難題,因爲各隊士卒都是仴局契東的私兵,這些海盜頭子只信任自己的同鄉同族,不肯招募仴兵,所以老7哨只有戰損,沒有補充,戰力大爲減弱。

從平戶出海的時候,7千大康海賊分爲7哨,經過幾次大戰死傷2千餘人,如今總兵力只有4千出頭。這其中千餘人還是大出海直領,各哨兵力多的5百餘,少的只有4百餘,比當初少了一半,讓各哨長隊頭十分鬱悶。

反倒是仴人各哨人員更充實,熊野哨2千餘人,穢多哨千8百人,九州哨更是4千餘人。爲了便於指揮,九州海賊衆分成兩哨,樺山資久父子分別擔任哨長。如今仴局舟師總兵力已經達到萬3千餘人,只是大部分都是仴國海賊或者穢多,實際戰鬥力反倒下降了。

好消息是,龍王島的火炮火藥工坊補充了大康工匠,崇文也不斷把仴國俘虜中的鍛工、炭工、窯工、礦工送到龍王島工坊,龍王島的火器產能飛快增長。6月底,龍王島爲仴局送來2斤半子母銃8門,鳥銃3百杆,斑鳩角銃110杆,火藥2千斤,大大緩解了仴局的裝備壓力。

如此,龍王島的火炮隊都已經換裝成2斤半大銃,1斤小銃全部賣給了仴局契東。如此,契東們掌握了60餘門子母銃、碗口銃,火門槍2千杆,還有少量鳥銃和斑鳩角銃。老7哨也基本改編成了銃炮隊,火力大增,白刃戰的任務基本都交給了仴人,這會大大降低大康士卒的傷亡,也降低了撫卹成本。

仴局日益強大,不過從崇文掌握的情報來看,幕府軍的實力也在增長。如今幕府軍主力屯兵在堺城北,澱川上游50裡。關東軍在西岸高槻城,京都侍所軍在東岸枚方城,兩軍夾河而守,互爲犄角。

不到一個月,京都侍所軍兵力增長到2萬餘,斯波家也來了關東援兵。幕府軍在恢復士氣,從紙面上看,幕府軍依然比仴局-大內聯軍要強大,兵力是聯軍2倍,隨着時間的拖延,幕府軍的兵力優勢會越來越大。

不過崇文和大內義弘都不緊張,幕府軍越強大就越狂妄,就越有可能發生內訌,那時纔是海賊-大內聯軍真正的戰機。爲此,談判是必不可少的,那是引發幕府權臣內訌的一劑毒藥。除了書信往來,崇文還在等待商團談判代表柴德美的到來,他對柴德美寄予厚望。

就在這時,崇文得到了一個令他痛苦的消息。。。斯波義將率領關東軍回師京都,駐軍琵琶湖西岸的大津城。這裡是一個交通要隘,既可以隨時增援京都,又可以南下高槻城,還可以東撤關東諸國。

顯然,幕府軍得到了仴局可能偷襲京都的情報。在大炮炥之後,崇文的心又遭到了重重一擊,在放出假消息的時候,崇文還存着萬一的指望,可惜世上沒有萬一。崇文終於確定,他信任的小百合出賣了仴局,而且他已經知道小百合背叛的原因,這讓他心中無比悲涼。

小百合、大炮炥、幕府將軍、大內義弘。。。還有自己,不過是隨着命運飄蕩的浮萍,哪裡能按自己心意活着,誰都在不得已之中掙扎,入孃的幽魅啊。

七月的第一陣秋風乍起,夏日的酷暑還沒有消退,商團團老柴德美到了堺城。此時堺港還遠遠不能泊船,他只能沿着二出海奇襲琾城的老路,在澱川南岸大和川上岸。二出海帶着幾個親兵到碼頭迎接,只是堺城可沒有平戶的豪華馬車,只有馬拉炮車代步。

二出海沒有把老柴接到寺地町軍營,而是直接帶進了堺城,送入四天王寺,自己藉故回到了軍中。兩位老朋友崇文和新田良介正在山門前迎候,幾個人廝見道乏,自有一番禮數,隨後緩步走進四天王寺。

柴德美也是老出海了,長途海路並不覺得疲累,他一邊走一邊和崇文說道:“這回走新航線可比上次舒坦多了,過了佐多岬,隔兩日海程就有仴局的寨子,隨時可以進澳裡歇息。”

崇文笑道:“有沒有中意的仴女伺候啊?”

柴德美大笑道:“大出海說笑了。”停了一下,他忽然說道:“我老柴三子兩女,子嗣上不再奢望了,可是你大出海偌大的家業,要留給何人吶?”

崇文不耐煩的說道:“我找你來可是有大事相商,你扯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

柴德美正色說道:“這可不是小事,仴局要想紮根仴國,非把大內家籠絡住不可,還有什麼比結親更好的手段?仴人性子反覆,我們拼死拼活把大內家捧上去,要是沒兩年就翻臉成仇,那我們圖的什麼?況且。。。和大內氏結親可以穩固你在仴局的權位,你曉得麼?”

崇文撓撓頭,說道:“如今大事未定,扯這些還是爲之過早,咱們先把眼前的麻煩辦了再說吧。”

柴德美老於世故,淺言即止,不再多說。三轉兩轉,幾個人走進竹林苑一個僻靜院落,崇文的親兵把這裡守的鐵桶一般,老鼠都進不來,絕對隱秘。擡頭看,濃姬正跪坐在迴廊上,躬身施禮,笑吟吟的說道:“歡迎明美大人,一路辛苦了。”

柴德美慌忙上前見禮,客氣了幾句,喇叭虎把柴德美的隨從安置在警蹕室,陪着吃茶說話。濃姬帶着3人來到一間靜室,吩咐大內家的茶頭在茶室備茶,隨後輕輕關上了紙門,隔絕內外。陰謀會議這算是要開始了,軍中人多耳雜,所以崇文把這次會見安排在了竹林苑。

靜室並不寬大,像船上的艙室一般,坐中也都是膏血鳥船上同生共死的老友。三個人曾經多少次在艙中商議大事,憧憬未來,如今紅顏和摯友終於又坐到了一起,攜手同心,共創奇蹟。崇文四下打量,彷彿又回到了難忘的海上歲月,不由得感慨萬千。

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我們這些人也是同船之人,當年船上的老兄弟,不少已經魂歸大海。傷殘的也很多,阿義剛剛結親,就眇了一目,石頭截了一段腸子,懷德少了一隻手,另一隻手也讓我。。。不能再讓老兄弟死傷了。”

濃姬說道:“所以要用計謀。”

柴德美沉默了半晌,說道:“不管用什麼計謀,都要快。團會對你的不滿可是一天甚過一天,拖的久了,難說不會爆發。”

濃姬小臉一沉,說道:“坐堂的抱怨拼命的,真是豈有此理。”

柴德美嘆了口氣,說道:“吳五峰認爲戰事拖的太久,靡費太大,死傷也太大,好處卻讓龍王島得了。嚴山老認爲你蠻橫無禮,亂殺閩人,連洪迪珍的兄弟都殺了。我寧波幫戰死了2個契東,我也不好交代,人家入股仴局是來發財的,不是來送命的。

你這個人啊,要說得罪人,你若稱第二,天下就沒人敢稱第一。我聽說古名將用兵,無不是恩威並舉,你倒好,只有威,哪有恩。”

崇文笑道:“我帶着他們打敗幕府,坐擁傳家寶地,這還不是最大的恩惠。”

柴德美搖頭說道:“世人都是好利畏苦,誰真正顧的了長遠,如今澳口畢竟還沒有得到,眼見的苦頭卻是吃了。你看看局裡,除了饒平幫契東和你交好,誰對你沒有怨言。

好比說王鏊,他犯了法度,你把他捆綁起來,送到團會就是了。你非要自己動手,王家能不恨你麼?你還藉故收拾海峰那小子,歙縣幫那麼多契東,能沒有怨氣?”

濃姬凝着秀眉,不說話了。大內家畢竟不是仴局契東,話說多了讓人反感。

崇文卻坦然說道:“我是爲了打勝仗,爲了仴局,沒有軍法何以成軍?我一碗水端的平,問心無愧,懷德怎麼樣,阿乾怎麼樣,哪個龍王島老兄弟我沒有處置?至於好處,那是我龍王島的眼光和手段,我偷了搶了哪個?我又犯了哪條團規?”

柴德美說道:“你說的不錯,你現在威望正高,誰也拿你怎樣不得。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全是靠戰功和武力壓服,一旦小敗,他們還能擁戴你麼?你現在經不起一場挫敗啊。”

崇文大笑道:“有你在堺城,我還會打敗仗麼?”

柴德美看着崇文說道:“你少哚拍馬屁鬼討好,我來問你,我聽說阿乾投奔了斯波家,讓你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