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翔與彭維曉所得到的消息,即便蘇翎預料到努爾哈赤的內亂所必然產生的疲弱趨勢,卻是沒有估計到這種程度。這守勢豈不是太過示弱了?蘇翎一時沒有說話,在心琢磨着如何應對。
金正翔笑着說道:“大哥,我們來本是藉着八旗兵練練兵,若是這樣下去,可是沒什麼用處。八旗兵如今只守不攻,我們暫時沒什麼威脅。所以......”
蘇翎一笑,說道:“所以你們要主動拿八旗的遊騎練練?”
“正是。”彭維曉說道,“大哥,那些八旗遊騎也就百人左右,只白日裡在渾河以北出沒,我們都已摸清楚了,還是趁夜渡過渾河,先拿第一批遊騎開刀,地方我們都選好了。”
金正翔又說道:“大哥,這種襲擾戰術,跟在千山堡差不多,只不過地勢不同。我們已經選好了一個村子,正是那批八旗遊騎必經之路,只要趁夜潛入,不走漏風聲,全殲一百八旗兵還是有把握的。”
蘇翎想了想,說道:“速戰速決。”
“是。”金正翔與彭維曉齊聲應道。
“大哥,放心,我們都琢磨透了,絕不會戀戰,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就撤回來。”金正翔笑嘻嘻地說道。
“用多少人?”蘇翎問道。“也是一百。”彭維曉看了看金正翔,金正翔點點頭,表示贊同。
“都是那些一等兵?”蘇翎說道。
“正是。”金正翔說道,“也該這些兵出手了,不然,那些二等兵還不會服氣。再說,這些一等兵是不是都上得陣,還得那真刀真槍練練纔好。”
蘇翎說道:“好。你們自己定下便是。不過,得把那胡嘉棟帶上。”
“帶上他?”金正翔一愣,說道,“大哥,那不是個累贅?”
“就是,”彭維曉也跟着說道,“大哥,倒時候一打,還得抽人照料這位胡大人,豈不是麻煩。”
“不必。”蘇翎搖搖頭,說道,“只要一個人看着他便是。他不是監軍麼?我這回是專門讓其上陣見識見識。你們不必特意看着他,給他付鎧甲、兵器,讓他也當一回兵。”
“大哥,若是戰死了,如何是好?”金正翔擔心地說道。這胡嘉棟畢竟是一位監軍,也算是官職不小的趣官,亂軍之中。誰知道會不會有流矢找上他?
“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蘇翎無所謂地說道,“你們就當他是個兵帶着便行。戰死了我給他報功。若是他敢誤事,你們直接按軍法處置便是。”
“是。”金正翔、彭維曉齊聲應到。
既然大哥這麼說了,兩位遊擊將軍可不是特意要憐惜遼東監軍胡嘉棟的性命,對於這種人,還當真不如那些二等兵有用。當下,金正翔與彭維曉各自回營安排軍事,蘇翎則與趙毅成、唐平帶着幾個護衛,慢條斯理地在軍營內四處巡視。
最後。快近黃昏時分。蘇翎與趙毅成登上一處垛臺,遙遙向瀋陽方向眺望。但只見遠遠地天地相接處,只能見到幾片浮雲青煙。卻是看不到瀋陽城的影子。
護衛隊長唐平也登上垛臺,說道:“稟報將軍。屬下已將今夜出戰的消息告訴了胡嘉棟。”
蘇翎回頭與趙毅成相對一笑,問道:“那胡嘉棟說什麼?”
“將軍,胡嘉棟一言未。不過,那臉色可是白得嚇人。”唐平也面帶笑意地說道。
“將他看緊了,別再逃了,”蘇翎說道,“這人也不是頭一次跑了。”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唐平說完,便下去調撥護衛,輪流看住胡嘉棟的營帳。
趙毅成笑着說道:“大哥,你這是專門嚇唬胡嘉棟來着?”
蘇翎點點頭,說道:“我不是說過麼?要在咱們熟悉的地方與敵人決戰。這一片,便是咱們地戰場,”說着,蘇翎用手對着四周劃了個大圓,接着說道:“那胡嘉棟想玩他們那一套,我們可不必多費功夫,讓他來此見識見識,便知道這遼東,到底靠的是什麼。”
“也讓他知道,這遼東,到底是誰說了算。”趙毅成笑嘻嘻地補充一句。
蘇翎扭頭撇了趙毅成一眼,說道:“也算是這個意思吧。”
“大哥,真不怕胡嘉棟死掉?”趙毅成問道。
“看他的命了,”蘇翎說道,“對付這種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人,單是幾句話,是沒有用的。咱們讓他來監軍,不是正好名正言順嘛。當真死了,也就罷了,咱們爲了他,可是浪費了多少心思?哪兒有這麼多時間。以後不管是誰來,都是這麼對付。”
“若是不怕死的呢?”趙毅成問。
“不怕死的,如今在大明朝,也不能說沒有,這種人,咱們倒是可以交交。”蘇翎笑着說道。
正說着,那護衛隊長唐平卻又回來了。
“將軍,那胡嘉棟說,想與將軍見面詳談。”唐平說道。
“不見。”蘇翎斷然說道,“你就說,讓他好生歇息,養足了精神,好殺敵立功。”
“是。”唐平答道,隨即下去傳達這句令胡嘉棟有口難言的話去了。
當夜午時,金正翔與彭維曉親自帶隊,藉着月光,悄悄離開大營,向瀋陽方向行去。兩人並未向蘇翎稟報,只令兩營中軍官遇事向蘇翎請示,便各自帶着自己營中的那些一等兵們離去。最初商定的一百名一等兵,到出時還是做了調整,連同接應地騎兵在內,約有五百騎兵。他們將騎馬抵達渾河岸邊,在一處水淺的河灣處下水,潛過渾河,然後繼續步行抵達設伏的村落。接應的騎兵則也在岸邊潛伏下來,等待天明。
因馬匹無法渡河。這些潛伏過去的都是步兵,爲此,蘇翎曾說過地那種長斤斧以及斬馬刀等兵器,都被攜帶過去,當然也少不了那種蘸着劇毒的短弩。這可是在千山堡一帶伏擊敵人時的利器,短兵相接之前的那一刻,能造成敵方在瞬間之內地大片傷亡。這種情形,倒是令金正翔與彭維曉想起過去的那些時光,爲了爭搶渡河過去伏擊地名額,兩人出之前便有過爭論。最終還是由彭維曉留守渾河岸邊接應。
那遼東監軍胡嘉棟,在唐平扔給其的一副鎧甲面前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不能放下身段,哆哆嗦嗦地脫下官服,換上鎧甲,將不知多久沒有用過的腰刀掛在腰間,然後扣上頭盔。等穿戴整齊,這付打扮可是沒有半點監軍的模樣了,只是一個小卒而已。夜裡行軍。胡嘉棟沒有出聲,只是在過河時。遇到點麻煩,金正翔不得不讓兩名會水地一等兵將胡嘉棟託過渾河。這一身的泥水,更是淹沒了品級的差別。
行動將在黎明時分展開,蘇翎與趙毅成這一夜都有些失眠,擔心兩位兄弟安危的心情,還從未有過這樣地狀況。要說蘇翎與兄弟們也是久經戰火了,金正翔與彭維曉也不是頭一次擔當出擊地任務,但蘇翎還是止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許。八旗兵在受襲後地反應。纔是蘇翎真正擔心的危機。
按此時得到地消息判斷,自然是一擊得手。但若是瀋陽城內的八旗騎兵前來追擊,那些步行地兄弟們。可是難逃追敵的馬刀。這一切,都要求速戰速決。且要全殲所有敵騎。
漫長的夜終於過去,蘇翎與趙毅成都站在高高的垛臺上向北望。儘管知道太早,兩人還是站在這裡迎接朝陽的升起。
“大哥,”趙毅成看着蘇翎的背影,叫道。
蘇翎回頭笑笑,說道:“怎麼,你不也是急麼?”
“呵呵,”趙毅成也笑着說道,“大哥,我是說,這次若是八旗兵沒什麼反應的話,這努爾哈赤可當真是衰敗了。咱們是不是動動瀋陽城的心思?”
“哦?”蘇翎看着趙毅成,說道:“這事不是說過了麼?你也打起瀋陽地主意了?”
趙毅成想了想,說道:“大哥,我總覺得太慢了些。大哥,我總在想,你說地那南洋、西洋等等之事,那是多大的一片天啊。”
蘇翎看着逐漸升高地太陽,緩緩說道:“是啊,若是能早些開始治理遼東,那海上的天,也會早一天見到。”
趙毅成正想再說些什麼,卻瞧到遠處出現大隊騎兵地影子。
“大哥,他們回來了。”趙毅成說道。
蘇翎連忙看去,見漸漸奔近的大隊騎兵,果然是打着明軍旗號。
“走,下去看看。”蘇翎說着,率先走下垛臺,兩人便一起向營門處行去。
金正翔、彭維曉帶着各自地一等兵們,顯然是凱旋而歸,儘管有不少士兵身上都還沾着鮮血,有的還有簡單包紮起來的傷,但每一個騎兵的臉上都綻開着笑臉。馬背上有些士兵還拿着戰利品,鎧甲、兵器,而其中幾十匹馬背上,居然是幾十顆捆在一起的人頭。
“大哥。”金正翔奔到蘇翎面前,叫道。
“如何?有多少傷亡?”蘇翎問道。
“傷了三十九個,都是輕傷,無人陣亡。大哥,我們可是將人都帶回來了。”金正翔自豪地說道。
蘇翎也是滿臉喜色,望着這些戰士們。
就在此時,一名士兵忽然跳下馬,奔到蘇翎面前,說道:“蘇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