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傻瓜?”姜一辰重複着這句話,不太理解,問道:“有這樣的人嗎?”
“有的,他就是。”姜一妙點點頭,道:“傻乎乎的,懵懵懂懂,經常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有時讓人很生氣,但又覺得很有趣;不瞭解他的人,一定認爲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可一旦走近,就會發現他和他的遭遇卻又不那麼平凡……”
“他厲害嗎?”姜一辰追問道:“打得過那些魔族高手嗎?”
“說他厲害吧,好像又不怎麼厲害,至少看上去平平淡淡,絲毫沒有高手的模樣;說他不厲害吧,不管碰到什麼樣的對手,卻每次都能化險爲夷,”姜一妙秀眉微蹙,道:“我說不好。”
“那就是厲害囉?次次都能幹掉對手,自己活下來,這種人還不算厲害嗎?”姜一辰追問道。
“不見得,你沒親眼目睹過他的戰鬥,次次都是命懸一線才幸運地反敗爲勝,而且還會受傷,重傷。”姜一妙道:“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運氣,但他做到了。”
“確實很奇怪,”姜一辰點頭道:“難怪吸引了老姐的注意。”
“小辰,你信不信命?”姜一妙問道:“命運!”
“不怎麼信,”姜一辰搖搖頭,道:“這東西太過玄乎,不好說。”
“我也不信,但當我遇上他之後,我突然有種感覺,”姜一妙若有所思道:“世上真有這種東西。”
“真有那麼玄乎?”姜一辰撇撇嘴,道:“我看是老姐你中毒了,中了那個姓顧的毒。”
“或許吧,我不在乎。”姜一妙淡淡說道:“他彷彿註定要碰到一些人和經歷一些事,那些人和事,在旁人看來都是危險重重,九死一生,但沒有親身體驗過,卻無法領略到其中的精彩,和他一起,似乎這一生不會白活。”
“我去,真有這種事?”姜一辰站起身來,神情有些激動,道:“老姐,聽你說了,我好想見見這個‘可愛的傻瓜’,要是能跟他一起去外面闖闖,那就更刺激了。”
“也許你能見到吧。”姜一妙也站起身來,道:“走吧,我們再練會兒。”
院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母親走了進來,道:“小辰,你自己去練劍,媽跟你姐有些話說。”
“老媽,你有啥話要說?”姜一辰上前幾步,道:“我能不能一起聽聽?”
“哎,你的好奇心怎會如此之強?跟你爸一樣。”母親秦婉如道:“罷了,反正你也會知道的。”
“是麼?發生什麼事了嗎?”姜一辰追問道:“老媽,快說說。”
“妙妙,有人登門拜訪,你爸讓你過去見見。”秦婉如道。
“是誰來了?”姜一妙皺眉問道。
“姬家的人,姬永駿也來了。”秦婉如道:“姬家姬無心領着三個小輩,在客廳裡和你爺爺說話,你大伯和你父親都在,你堂伯也在。”
“我不想見。”姜一妙搖搖頭,拒絕道:“我沒什麼話要說。”
“你這孩子,媽知道你不想去,可是姬家的人正式登門拜訪,我姜家怎可失了禮數?”秦婉如柔聲道:“妙妙,你縱有千般不願,去見見也是無妨的。”
姜一妙沉默片刻,微微點頭,道:“媽,我知道了,我去見他們。”
“媽,我呢?”姜一辰問道:“我也去嗎?”
“你就不用去了,你爺爺沒叫你,”秦婉如道:“自個兒呆在院子裡練劍吧。”
偌大的客廳裡,姜家家主姜萬山坐在正中主座上,廳內兩側各有一排木椅,姬家老二姬無心居首,依次是姬家第三代的三位傑出人物姬永行、姬永孝和姬永駿;另一側是姜家的人,姜萬山的大侄姜尚風居首,姜尚凡和姜尚傑兩兄弟依次落座。
秦婉如領着姜一妙來到客廳,正巧看見姜尚風起身捧着一隻狹長的木盒,隨即打開蓋子,從盒內取出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來。姜一妙進門,對着姜萬山一禮,又對着左右兩側各一禮,一句話也不說,站在她老爸身後,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姬家三位小輩起身還禮,姬永駿露出微笑,道:“妙妙,你來了。”
“來得正好,妙妙,趕緊過來看看,”姜尚風朗聲道:“這是你姬爺爺送來的禮物,給你的,看看喜歡不?”
姜一妙一聲不吭,並未挪動腳步上前,仍舊站在姜尚傑身後不動。
姜尚風也不在意,放下木盒,左手握住長劍,細細打量起來。那劍長約一米,劍柄奇特,似乎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鳥兒,兩隻翅膀張開,構成劍格,鳥身修長圓潤,化作劍把,尾羽微微伸展,作爲劍首,黑色的劍鞘有些斑駁,看那模樣便知年代久遠。
姜尚風擡起右手,輕輕撫過劍鞘,繼而握住劍柄,微微一抽,一柄長劍悄聲無息地脫鞘而出,劍身細長,約莫兩指寬,劍脊微微凸起,正中一道淺淺的血槽,通體紫紅色,上有淡淡的雲紋。姜尚風快步走出大廳,一聲高喝:“劍來。”
不消片刻,廳外的族人遞來一柄精鋼打造的普通長劍,姜尚風雙手各執一劍,也不發力,對砍下去,只聽“咔”的一聲輕響,普通長劍頓時斷作兩截,再看那紫紅色長劍,刃口處毫無損傷,完好如初。
“好劍!”姜尚風大聲讚道:“此劍色澤稀奇,樣式古樸,偏又鋒銳異常,不知有何來歷?”
“世侄請細看劍首。”姬無心道。
“哦?”姜尚風倒握長劍,細細看去,劍首是那隻鳥兒的尾羽,於中間位置,刻有一字,翻轉過來,另一側還有一字,合在一起,正是“若耶”。
“若耶?”姜尚風念道:“敢問姬世叔,此二字何意?”
“此劍名爲‘若耶’,乃由歐冶子大師所鑄。”姬無心道:“春秋時代,越國擅於鑄劍,越王允常偶得一塊赤銅之精,大喜,命歐冶子以此銅精爲其王后鑄造一劍,歷時三年,劍成,長三尺一,重四斤八錢,因其主人爲女子,故以青鳥爲劍柄,劍身修長,又因此劍的原材出處和鑄造之所均在若耶溪畔,故以此爲名。”
“若耶劍?”姜尚風道:“好名字,請恕尚風孤陋寡聞,似乎沒有聽過此劍大名。”
“世侄有所不知,歐冶子所鑄寶劍,諸如湛盧、純鈞等均爲男性佩劍,想是彼時重男輕女,女子怎配用劍?故此劍未曾傳世,後越國被滅,‘若耶’不知所蹤,姬家先輩偶然得到,一直保存至今。”姬無心道:“姬家歷來用拳,不擅使劍,此劍身份尊貴,年代久遠,又鋒銳無比,更適合女子,一妙與永駿大婚在即,家兄之意,便以‘若耶劍’作爲聘禮,送與一妙。”
“這如何敢當?”姜尚風大驚道:“古劍無價,這份聘禮太貴重了,還請世叔帶回姬家。”
“無妨。”姬無心笑着搖搖頭,又對姜萬山拱手道:“姜兄,姬姜兩家同爲千古傳承,又是世交,尋常金銀財帛,太過俗氣,難以入眼。‘太公劍訣’神妙無方,爲我神州至高劍術,姜家人人習劍,個個均是劍術高手,一妙自不例外,若是她不會使劍也就罷了,既然會使,又使得那般高明,此劍配她,依小弟看來,倒也合稱。”
“無心賢弟,一妙劍術粗陋,此劍配她自是綽綽有餘,只是……”姜萬山微微嘆氣,道:“她自小性情乖張,性子又倔,終日裡舞刀弄劍已是不對,倘若將此劍配她,來日嫁到姬家,恐多有不便。”
“一妙既是傳承世家子弟,舞刀弄劍又有何妨?”姬無心笑道:“自古‘寶劍配英雄,紅粉贈佳人。’一妙出自姜家,遠非尋常女子所能比擬,姜兄多慮了,今日我等有幸見證一樁‘寶劍配佳人’,豈非佳話美事?”
“既然無心賢弟執意如此,也罷,”姜萬山道:“一妙,還不快謝過你無心爺爺。”
衆人齊齊看向姜一妙,卻見她立於姜尚傑身後,不爲所動。此時姬家登門拜訪,絕不可失了禮數,姜萬山提高了聲音,道:“一妙,還不快謝過你姬爺爺。”
姜一妙走上前去,卻並未接過姜尚風遞來的“若耶劍”,只是恭敬一禮,道:“謝謝姬爺爺。”
話音剛落,又對姜萬山和在場衆人一禮,道:“請恕一妙身子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
言罷,也不待姜萬山開口說話,自行離開客廳。
身後傳來姜萬山的聲音:“你……”
“父親,”姜尚傑趕忙起身,道:“一妙近日練劍太過,只怕傷了些元氣,恐有不適,待兒子前去看看。”
言罷,又對姬家等人一禮,道:“請幾位寬坐。”
“去看看也好,”姜萬山道:“時日不多,一妙的性子須得嚴加管教纔好。”
“是,兒子記住了。”姜尚傑道,又悄悄給妻子秦婉如遞了個眼神,二人正欲轉身離去,卻聽一道聲音響起。
“且慢。”姬永駿突然開口道:“姜爺爺,叔叔阿姨,不如就讓小侄代爲前去探望妙妙吧。”
“你去?”姜尚傑皺眉道。
“正是,小侄久未與妙妙說話,甚是想念,如今婚期在即,正好暢聊一番,不知姜爺爺意下如何?”姬永駿行禮道。
“甚好,年輕人之間更易溝通,叔父,我看使得。”姜萬山尚未答話,姜尚風卻道:“叔父,尚傑堂弟,還有弟妹,不如就讓永駿前去慰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