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顧小石“磚家”給出了自己的結論:“絕對早熟,十四歲就開始看這種書。”
“難道你沒看過?”一旁的竹子開口道:“說不定你看得更早!”
“這……”顧“磚家”竟然臉紅了,支支吾吾道:“看是看過,不過卻沒那麼早……”
“鬼才相信你!”竹子好不容易找到個報復的機會,道:“說不定你不滿十歲就開始看了。”
“你胡說!”顧小石急忙道,思緒卻飛回到某一天,第一次從王胖子手中接過的那幾頁小小的手抄本……
“就這樣,我們相互認識,並且有了聯繫,隨着時間地推移,漸漸長大。在我極力爭取下,家族長輩終於鬆口,允許我隱姓埋名去到一間位於東京的女校唸書。那是一次修學旅行,班級組織到富士山遊玩,卻不料被早就暗中潛伏的魔族伺機偷襲,我被綁架了。也許是天意,他正好在當地攝影,出手救下了我,我很感激,從那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了他。”
“英雄救美,必須的!”顧“磚家”不忘開口點評道。
“他很灑脫,不願受到任何束縛,我們有時偷偷在一起,他對我很好很體貼,我想我愛上了他,但他卻像對待妹妹般對待我,我很失落,希望自己能得到他的愛,哪怕一點點也好。就這樣又過了幾年,我倆漸漸成熟,有一天,他告訴我他要走了,去看看更加廣博的世界,想要體驗一番不同的生活,他說他要出國留學,我很想跟他去,但終究沒能如願,如笠谷家這般的大家族,對待女性族人的方式是很嚴格的,我能到女校唸書,已是來之不易,想要出國留學,那根本不可能。終於,在他臨行之前,我向他表白了,我告訴他我會等他,他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就那樣走了,我卻獨自留在家族,我很傷心,也很無奈,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他X的!”顧“磚家”不知想起了什麼,又或是感同身受,怒爆一句粗口,握緊了拳頭,罵道:“狗屁家規!”
卻不知,身旁的藤原麗香輕輕轉過頭來,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蘊含着一些莫名的意味。
“在那之後,我偶爾能收到他從世界各地寄來的明信片,我很羨慕,也很想他,那份思念一直深深地埋藏在我心底,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我期盼着,當他看夠了世間的雲捲雲舒,終會在某一日歸來,我願意等,一直等下去。”
“這一等便是十年,在最後的幾年裡,我失去了他的消息,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瘋狂了,動用家族所有的資源滿世界尋找他,卻依然一無所獲。我擔心他出事,在彷徨無措中度日如年,行屍走肉般苟活着。或是上天開恩,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其實早在數年前他就已經被家族召回,由於封鎖了消息,這才尋他不到。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他卻不想見任何人,將自己深深鎖在屬於他的小院裡。我不明白,我想知道,他既已迴歸,卻又爲何不願見我?他既已近在咫尺,卻又爲何仍似遠在天邊?”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體會過那種等待中的心情,”笠谷結衣緩緩道:“我願意付出一切,只爲見他一面,卻仍不能夠。每日每夜,我都被煎熬着,一直到某一天,家族長輩傳喚我,說要告訴我一個天大的消息。我仍能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所有細節,家族長輩齊至,很正式,如同數年一次的族會般,我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家主,說出了一句讓我永生難忘的話。”
“是的,他的家族派人來求親,願意兩家聯姻,結爲姻親,共同進退,而男主角和女主角正是他和我!我欣喜若狂,連日連夜無法入睡,一切都是真的嗎?這不是在做夢吧?我時常這樣問自己。是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終於能夠去到他的身邊,和他在一起,我愛他,我願意爲他做任何事。”
“婚禮的日子定了下來,就在不久之後,我深深感激上天的眷顧,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夢寐以求的便是這一天的到來。兩家聯姻,這是震動全國的大事,能在萬衆矚目下,能在大家的祝福中,穿上最傳統最美麗的白色打褂,我願意和他共飲那三百三十九杯交杯酒,我願意和他一起朗讀婚書,我願意嫁給他,我願意和他相守一生,白頭偕老,我什麼都願意!”
笠谷結衣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看得出來,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只是,在她的雙眸中卻隱隱有着一抹異樣的神采,那是一種淡淡的哀傷,讓人心碎。
“然而,就在婚禮的前幾天,又是一則消息傳出,繼而震驚全國,乃至整個獵魔界。”笠谷結衣的臉色突然變了,幸福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悲憤,莫名的悲憤。
“他在迴歸家族之前,有了一位紅顏知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和她有了一個女兒,而這位女兒已經五歲了!”笠谷結衣淡淡道:“我愛他,我可以包容他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和她的女兒,只要我還能嫁給他,在他身邊,我不介意,真地不介意,他或許仍舊愛着那個女人,但我不貪心,只想得到他的一部份愛,對我來說,那就足夠了。”
“再然後,他出事了,他帶着他那未過門的妻子和女兒私奔,卻被魔族截殺,他爲了保護妻女戰死,那個女人也不幸遇害,只留下五歲大的小女孩兒。接着,魔族來犯,一切發生得太快,像是早已計劃好的一樣,這一次的偷襲,島國三大家族人人自危,他的家族更是首當其衝,損失慘重,家主和作爲繼承人的他雙雙離世。”
“我得到了他的噩耗,我想自殺,卻因爲自己的懦弱而放棄,我痛恨自己,既然願意爲他付出一切,卻又爲何不能將性命交給他?我恨他,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不能見我一面,親口將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也恨那個女人,是她搶走了我的愛人;我更恨魔族,我要報復,我要查明他的死因,我要這件事背後的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我知道,要擁有權力才能做到這些,於我而言,而唯一的途徑便是成爲笠谷家的繼承人,繼而成爲家主,幸運的是,我做到了,纔有了今天。”
笠谷結衣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的故事講完了,顧小石看向身旁的藤原麗香,只見她勉力控制住自己,強裝冷靜,但放在矮几下的雙手卻已然出賣了她內心的激動。顧小石聽過藤原麗香的故事,他擡起手臂,輕輕在藤原麗香的後背拍了拍,藤原麗香轉過頭來,看了看顧小石,又對他點點頭,再將目光移向對面的笠谷結衣,雖已知道,但還是想聽到笠谷結衣親口說出那個名字。
“是的,他就是你的父親,藤原家族的前繼承人——藤原浩二。”
藤原浩二,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只見過一次的父親,母親心中一直愛着的那個男人,致死都難以忘懷……
“你還恨他嗎?”藤原麗香緊緊地盯着笠谷結衣,開口問道。
“恨,雖然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但我還是恨他。”笠谷結衣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道。
“你還愛他嗎?”藤原麗香繼續問道。
“愛……”笠谷結衣嘴裡重複這個字,雖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字,但卻包含了太多太多,也太重太重……
笠谷結衣輕輕撫摸着矮几上的茶杯,很溫柔,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頰,漸漸的,她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是開心,而是苦笑,無可奈何的苦笑,道:“是的,直到今天,我仍愛着他,可是他卻早已不在了。”
藤原麗香默默起身退後兩步,凝視着笠谷結衣,良久良久,彎腰鞠躬,道:“對不起,這是我代父親對你的致歉,請你體諒他。”
笠谷結衣的雙眸中隱隱有淚光閃現,如她這般的一家之主,巾幗英豪,淚水真真是一種奢侈,她早已忘了什麼叫做哭泣,喃喃道:“二十年了,是該放下了吧?”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爲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笠谷結衣又自言自語道:“爲什麼要放下?哪有那麼容易放下?我不願放下,現在還不時候,等這一切結束,纔是該真正放下的時候,我會辭去家主一職,找個清靜的地方,平平淡淡渡過餘生。”
“家主……”竹子和真吾共同小聲道。
顧小石看着面前的笠谷結衣,心中有一絲傷感,島國三大家族的家主,身居高位的她,呼風喚雨的她,終究也只是一個女人,有着傷心過往的女人,或者可以說,她是一位可憐的女人。
笠谷結衣的淚珠終於沒有掉落下來,她側過頭去,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輕輕擦了擦,常年執掌大權的她,在下一刻恢復到了女強人的姿態,道:“現在你什麼都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