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們,便如穆扎這般,見慣了弱肉強食,見慣了大自然中的生滅,但此刻面對這血腥的場面也不禁眉頭深鎖,梅少衝、藤原麗香和索大個面無表情,姜一妙捂住口鼻,強忍着沒讓自己嘔吐出來,顧小石的臉色有些蒼白,問穆扎道:“發生了什麼?”
穆扎沒有答話,輕輕搖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隨即半蹲下去,用一根手指在地上蘸了點血跡,輕輕揉搓,又嗅了嗅,道:“血跡凝固不久,據我估計,大概發生在兩到三小時之前。”
藤原麗香做了相同的動作,聽到穆扎的話後,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現在是早晨七點,也就是說,這些人的死亡時間是凌晨五點左右。”顧小石喃喃道,凌晨五點,天色未明。
顧小石看了看衆人的表情,大家都露出凝重的神色,於是問道:“穆扎,他們的死因是?”
“我也看不出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絕不是受到了野獸的攻擊,或者能這樣解釋,沒有一種已知的猛獸會將人傷成這樣。”穆扎皺眉道。
“有什麼根據嗎?”顧小石追問道。
穆扎圍着空地轉了一圈,道:“你們看,周圍沒有血跡,也就是說,不存在野獸將部份屍體拖走吃掉的可能。”
顧小石點頭,穆扎繼續道:“我們來簡單分析一下,第一,這些屍體肯定不屬於魔族,因爲那些混蛋死後不會留下什麼;第二,以我的認知,非洲草原上最強大的獵食動物是獅子,但獅子最厲害的攻擊是撕咬,從這些屍體上的傷痕來看,更像是被什麼極其鋒銳的利爪給剖開的,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種生物;第三,你們看,這裡有不少武器,自動步槍、手槍和冷兵器,表明了一件事,他們是有備而來,但問題是,他們是誰?”
梅少衝突然道:“穆扎先生,以你的聽力,能聽到的尖銳聲響,最遠距離是多少?”
穆扎沉吟片刻,答道:“你是說……?”
梅少衝點頭道:“是的,從出發之處到這裡,你能聽到嗎?”
顧小石回頭看看,估算了一下,昨夜休息的地點到這片空地,直線距離約莫不到三公里,他突然明白了梅少衝的意思,說道:“學長,你是說……槍聲?”
梅少衝微微點頭,繼而將目光轉向穆扎。
“如果是槍聲的話,我想我能聽到。”穆扎答道。
顧小石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道:“你們是說,這些人在受到攻擊時,甚至沒有機會開火就被迅速殺死了?”
“不錯!”接話的是藤原麗香:“好快的攻擊速度!”
穆扎道:“數數屍體。”
屍體不多,一共兩具半,那半具真的只有一半,腰部以下尚在,上半身連同雙臂、頭顱卻不知去向,只得周遭一堆碎肉……
“三個人,全副武裝,連一槍都沒開過,就這樣被幹掉了……”穆扎的聲音有一點顫抖。
太陽已經爬上山坡,光芒萬道,卻絲毫沒有給衆人帶來溫暖,那發自於內心深處的寒意遍佈全身。
突然,顧小石的眼睛被晃了晃,那是碎肉中的一件物事反射陽光,正好照到他臉上。顧小石上前兩步,正欲將那物事拾起,卻聽穆扎低聲喝道:“快,有人來了,人數不少,前進速度很快,我們先隱蔽。”
說罷,帶頭向一個方向迅速奔去,顧小石顧不上那許多,連同肉沫,一把將那反光的物事抓起,跟在穆扎身後,跑向叢林。
穆扎邊跑邊說道:“記住我說過的話,調整呼吸,儘可能地融入叢林。”
空地並不大,就在叢林邊緣,幾人跑進樹林裡,選了個隱蔽之處躲了起來。
或許還沒到兩分鐘,有人從樹林裡穿出,不止一個,陸陸續續一隊人,一大隊!
那些人從樹林裡出來的方向,距離顧小石等人藏身處並不太遠,約莫也就三十來米,顧小石低聲道:“好險,再近點就會被發現了。”
“不,他們發現不了。”穆扎道,語氣相當肯定。
“怎麼說?”顧小石問道。
“這是人的習性,試想,如果是你從那個地方走出來,再要戒備的話,會不會留意來時的路?”穆扎道。
五人盡皆點頭,不錯,確是如此。人往往會忽略身邊的事物,這些人從那個方向過來,一路上平安無事,自然會將警戒目標放到未知的地方,而未知,卻是人類恐懼的來源。
果然,有人發佈命令,隊伍中分出三組,每組三人,向不同方向走去,手上緊握着黑黝黝的***,目光掃視着樹林。
加上九個負責警戒的人,顧小石數了數,這支隊伍總人數爲三十六名,假設那些屍體也是他們的隊友,一共三十九人,都快組成一個排了,更重要的是,這些人爲什麼會出現在此處?
顧小石心中迷茫了,這次任務在學院的保密等級爲S級,也就是說,整間奧古斯都學院內絕不會超過十人知道,還包括身邊的四位隊友,那麼,此刻眼前的這一大隊人,是專程來的?還是偶然?
一時之間,顧小石只覺自己的腦海中雜亂無章,絲毫沒有頭緒。
衆人之中,聽力最好的當屬穆扎,四名隊友都凝神看着那邊,唯獨穆紮在側耳傾聽,顧小石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那些人說什麼他自然聽不到,不過,偶爾傳來幾聲憤慨的呼嚎,響徹林間。
有人在樹林邊緣挖了個大坑,又有人將屍體搬進坑中放好,蓋上泥土,隊伍聚集在一起,沒有人說話,低垂着腦袋,那是在爲死去的戰友默哀。此情此景,一股莫名的悲涼在顧小石心中升起,或許這正是人與野獸的不同之處吧,野獸是不會埋葬同胞的,而人會……
又一會兒,那隊人終於出發,向着叢林深處繼續前進。
再一會兒,穆扎確定他們已經走遠後,衆人開始討論。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絕對有備而來,個個身着作戰服裝,攜帶着大大小小的槍支,顧小石特別留意到,其中有兩人似乎是這支隊伍的首領,其餘的隊員都拱衛着二人,而發佈命令的,則是兩人中的一個。
“你確定,阿古拉斯魔族聖殿所在,只有你們知曉?”穆扎突然對顧小石問道。
在今天之前,顧小石可以肯定地點頭,但此間發生的一切,足以證明學院不是唯一的知情者。那隊人全副武裝,個個身手矯捷,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是不是獵魔人有待驗證,但至少也是訓練有素的軍士。
顧小石沒有回答,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決定,他是隊長,繼續執行任務,還是放棄?
顧小石心亂如麻,通訊器的信號被完全屏蔽,無法與學院取得聯繫,無法獲得校長的指示,倘若終止任務,豈非白跑一趟,一點收穫也沒有,心有不甘;倘若繼續前進,就等同於孤軍作戰,前有隱藏在某處的阿古拉斯魔族,後有來歷不明的武裝力量,一個不小心,勢必會全軍覆沒……
血淋淋的一幕彷彿還在眼前,說不怕那是騙人的,此刻顧小石心頭的寒意猶在,獵魔人也是人,是人就會恐懼,而這種發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在前行的路上多半還會再度降臨,說不定,下一次躺在地上的,那一具具不完整的屍體,就會換成眼前衆人。
顧小石握緊了拳頭,心中的掙扎還在繼續,突然,手心微微一痛,攤開手掌,剛纔拾回的反光物事出現在眼前。輕輕拭掉血跡,那是塊金屬片,上面有些花紋,正中一個印記,仔細看去像是一面盾牌和一柄短劍,短劍劍柄朝上,置於盾牌正中,與之重疊,四周還雕刻着一些精美的花紋,顯然這更像是枚徽章,只是不知來自於哪裡?
盾和劍的組合,東方人不太愛用,西方很多家族會選擇這樣的標記,顧小石將金屬片遞給索大個,問道:“老索,看看這個,你認識嗎?”
索大個接過來一看,認真想了想,點頭道:“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一個家族的徽記。”
“家族?哪個家族?”顧小石問道。
“這個家族的名字或許大家都不會陌生,是來自於亞平寧的梅迪尼家族。”索大個答道。
“梅迪尼家族,”顧小石唸了一片,突然站起身來,驚詫道:“‘聖輝議會’排名第六,意大利的梅迪尼家族?”
“不錯。”索大個點頭道。
“你確定?”顧小石再次問道。
索大個再一次仔細查看,道:“對,我確定!”
果然,這些傢伙全都是獵魔人!梅迪尼家族身爲“聖輝議會”排名第六的傳承家族,是不會讓普通戰士來此送死的,剛纔出現的那羣人,包括死掉的三位,一共三十九位獵魔人,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還有個問題,”梅少衝淡淡道:“那三名被殺死的,如果都是獵魔人的話……”
顧小石打斷了梅少衝的話,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敵人,能在三名獵魔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殺死他們?”
衆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