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失望的室利
眼看着蘇利耶之衛全身而退，阿克謝卻沒有讓手下的衛兵追趕。室利明白阿克謝的意圖，蘇利耶之衛實力超強，擅長伏擊暗殺，僅憑阿克謝身邊這幾個衛兵，遠遠不是蘇利耶之衛的對手。
室利正準備與阿克謝商討下步的計劃，卻忽然聽見段小三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扭頭四處張望了一番，卻沒有發現段小三的身影。
他跑哪去了？室利正疑惑之時，只聽段小三又在喊道：“我在這，這……”他的語氣當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
室利循聲望去，只見段小三整個身體橫臥在水面之上，還保持着剛纔躲閃比馬一擊的優美姿勢。只不過他的腰，已開始慢慢地往下塌陷，腰間的衣角已浸入水中。在他的身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還有許許多多的海膽，沉伏在水底。
室利覺得奇怪，比馬都已走了，爲何他還撐在噴泉蓮花座不肯起來呢？
段小三見室利終於注意到了自己，腰板又挺了挺，努力擺出一副最帥的姿勢，笑道：“看我這姿勢怎麼樣？帥不帥？”他嘴角微微上揚，但肌肉僵硬，使得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古怪。
原來他就是想在自己面前吹噓一下。室利最討厭這種油頭滑嘴的人。她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不想理他。
“室利，你別走啊，我還有話要對你說。”段小三趕緊阻止室利離開。
“你還有話對我說？”室利有些詫異。
“是啊，是啊。”段小三忙不迭地應道。
“有什麼話趕緊說。”室利聽見阿克謝在叫她，急着要趕過去。
段小三的笑容馬上消失不見，換上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痛苦地說道：“你走之前，能不能拉我一把。”
“拉你一把？”
“手腳都麻了，再不拉我一把，我就要掉入水裡啦。”段小三苦眉愁臉的樣子，哀求着室利。在這裡，只有室利聽得懂他說的話，不求她又能求誰呢？
“呃……”室利瞪着雙眼，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段小三揉着發麻的手腳，站在室利和阿克謝邊上，靜靜地聽着倆人嘰哩呱啦說着天竺語。阿克謝雖然記起段小三就是那個在酒館裡他請喝酒的那個人，可礙於兩人語言不通，只能是點頭表示歉意。
段小三倒也無所謂。在無法用語言溝通的日子裡，他已經開始慢慢習慣。
語言這種東西，其實也算不上什麼高深莫測。人類的喉嚨構造就擺在那，由軟骨、韌帶、肌肉及粘膜四部分組成，所以喉嚨裡發出的音，也就那麼幾類。然而，從喉嚨裡發出的同一種音，在一個地方可以代表“好”，在另一個地方就可以代表“不好”，說白了也就是約定成俗。只要領會了當地人發音規律，學起來就特別快。所以，有些人學習語言，幾天時間下來，便可以簡單交流，就算不完全懂，亦也能猜出大半。而有些人對語言的規律不得要領，學幾年照樣不會讀不會寫。
幸好段小三就屬於前者。再早兩天，他就下定決心要學會天竺語。這也是他進入天竺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聽天竺人在用天竺語交流，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學習天竺語。他的認真馬上得到了回報。他對室利和阿克謝的交談內容，再加上倆人的表情、語氣及身體動作，彷彿也猜到了他們在說些什麼。
室利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興奮、激動、高昂，逐漸變得低落、頹唐、消沉，透着一種失望。
阿克謝的神態，也變得有些無奈、痛苦，沉默不言。
段小三隱約猜到了什麼，但他並沒有出聲詢問，還是靜靜地站着。
臨到最後，室利和阿克謝倆人都沉默了下來。
有時候，沉默就是一把鋒利的刀，將人們的感情維繫從中毫不留情地切斷斬碎。
室利雙手合掌，對阿克謝施了一禮，說了句，“在哇由迦”，轉身便走。
段小三知道“在哇由迦”是“謝謝”的意思，也同樣品味出“在哇由迦”的無奈。
看來是倆人是徹底談崩了。段小三也是極其失望。如果阿克謝不肯幫忙，那他想救出小白臉，恐怕是困難重重。
段小三理解阿克謝的處境。阿克謝貴爲天竺國的薩摩塔，雖然實力上與國王差了一些，但只要安分一些，不主動挑釁，就算國王也奈何不了他。
人嘛，總還是明哲保身的居多。
段小三對阿克謝的印象並不差，畢竟人家也請他喝了頓酒。
對，酒。段小三好像看到廳堂裡的桌子上擺着幾壺酒。
他一下來了勁，沒酒怎麼會有力氣救那個經常給他氣受的小白臉？懷中的酒囊雖然順手從衛兵手中偷了一壺，但明顯沒有裝滿。
既然有酒，總要把酒囊裝裝滿。
他看到一個打掃衛生的僕人手裡拿着酒壺，準備出去。他急忙跑了過去，不由分說從僕人手裡搶下了酒壺。
他的這一舉動，直把阿克謝和室利看得目瞪口呆。
段小三卻像是絲毫沒看見他們的表情，舉起酒壺，對阿克謝說了一句“在哇由迦”。
室利見段小三如此懶佔模樣，氣得銀牙緊咬，一言不發，徑自走了。
“哎，等等我。”段小三急忙朝室利追了出去。
經過城堡這麼一戰，斯德歌爾城的天空已經放亮。
段小三一路小跑，緊緊跟在室利身後。
阿克謝的城堡建在半山腰。從城堡回城，只有一條灰黃色的山路，一條除了長着稀稀疏疏的一些灌木，幾乎看不到其它綠色植物的山路。
室利在前，段小三在後。倆人中間也隔了大約十幾步遠。
看上去，室利滿面寒霜，冰冷得如同一座冰雕。
段小三倒好，手裡端着酒壺，走幾步喝一口酒，模樣快活逍遙。
忽然，室利停住腳步，一轉身，快步走到段小三眼前，狠狠瞪着段小三。
段小三正好提起酒壺喝酒，沒想到室利轉身這麼看他，一口酒差點噎在喉嚨裡。
紅酒的辛辣刺激他的喉頭肌肉，引起了一陣抽搐，使得他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
室利一把奪過段小三手中酒壺，猛地往地上一摔。
段小三本還在咳嗽，手中一輕，便知壞事，欲去搶回酒壺，卻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酒壺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酒香四溢。
“你這是幹什麼呀。”段小三心痛不已，瞧見地上一塊碎片，還殘存着一口酒，趕緊彎腰撿起，嘴巴湊了上去，一口喝完。
“你……”室利見狀，更是氣極，一張俏臉脹得通紅。她怒極反笑，說道：“真有你的，爲了這口酒，居然如此犯賤自己。”
“我犯賤了嗎？”段小三眯着一雙眼，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