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三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又驚又懼，指着中年人喝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中年人的嬉笑僵住了，“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中年人如同一道閃電，飛向段小三。
段小三心中大駭，沒想到中年人的動作如此之快。他往左一閃，欲避過中年人。可中年人的手卻已像鞭子一般，纏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能不能告訴我是誰？”中年人瞪着一雙大眼睛，拼命問個不停。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段小三拼命想從中年人手中掙脫出來，可是中年人力量奇大，他覺得手腕像被套上了一件手銬，根本掙脫不開。
“哈哈，我叫摩方啊。”中年人忽地放聲大笑，又道，“請記住，我叫摩方，清楚沒？”
“你叫什麼關我屁事。”段小三怒道。
“不行，你得記清我的名字。”
“我偏不記得。”
“你就得記得。”摩方手上的勁道越來越大。
“好吧，你是摩方，我記得你了。”段小三吃痛，嘴上答應，心裡卻在想，什麼摩方摩圓的，等會我就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這就對了嘛。”摩方手一鬆，放開段小三。
段小三趕緊後撤了兩三步，低頭一看，手腕被抓之處，竟已浮現一圈青紫色。
原來還是個瘋子。段小三一臉鬱悶地看了看中年人，看着中年人手中的蜥蜴。那是他和室利的晚餐。
算了，不跟瘋子計較了。段小三轉身欲走。
“對了 ，年青人，你別走啊，我還沒跟說完話呢。”摩方如鬼魅一般，飄到了段小三身前。
“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說話。”段小三往左側一閃，欲讓開摩方。
“不行，不行，我都很長時間沒跟人聊天了，你得跟我聊天說話。”摩方卻如同狗皮膏藥一般，死粘不放。
“瘋子。”段小三大怒。世上竟然還有硬逼着別人聊天的人。但他幾番閃躲，竟都是被摩方輕而易舉地擋住。相較之下，倆人武技高下立時顯現。
段小三怒火更盛，欲抽出腰間橫刀。可他剛一抽出橫刀，忽覺眼前身影一晃，緊接着手腕一振，手中一空，橫刀居然落入到摩方手中。
“呀，年青人，聊天就聊天嘛，又何必要動刀動槍的呢？”摩方笑嘻嘻地說道。他拿着刀，掄轉了幾圈，隨手一扔。“撲哧”一聲，橫刀連着刀鞘，一下沒入一棵榆樹的樹幹，只剩一小半露在外面。
段小三高高躍起，試圖躍過摩方頭頂，去奪回自己的橫刀。
就在段小三躍過摩方頭頂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腳踝像被什麼抓住一樣，動彈不得。他低頭一看，原來是被摩方抓住了腳踝。一股大力從腳踝傳來，他的身子不由得下墜，又是一個四仰八叉，跌落在地。
段小三這個氣呀，差點炸了。可眼前這中年人，就是瘋子，跟他講道理，根本不可能講通。要打，又打不過。
怎麼辦？段小三眼珠子一轉，頓時心生一計。
段小三從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手一叉腰，大喇喇地說道：“把我的橫刀還給我。”
“陪我聊天就還給你。”
“你先還我刀。”
“你先陪我聊。”
“你武功這麼高，就算先還我刀，還怕我不陪你聊嗎？”
摩方一愣，嘻嘻一笑，“哦，那倒也是。”他忽地五指成爪，往橫刀方向用力一吸。本已沒入樹幹的橫刀，竟然被他硬生生拉了出來。
好強的力道。段小三不禁大驚。但現在可不是驚的時候，他隨手接下摩方遞過來的橫刀，腳底一抹油，就準備開溜。
摩方一見段小三要溜，身形一晃，攔在段小三面前，怒道：“你要跑？騙我？”
段小三笑道：“我哪裡敢騙你啊，我們不聊天了，來玩得遊戲如何？”
“遊戲？”摩方愣了一下，轉怒爲喜，大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歡玩遊戲啦。我們玩什麼遊戲？”
“玩木頭人的遊戲。”
“木頭人？”
“對，木頭人。”段小三說道，“答對了一個問題，走一步，答不對問題，就只能在原地待着。誰領先對方一步，就算誰贏，如何？”
摩方側着頭，想了一下，忽地拍着手，說道：“好啊好啊，這遊戲好玩。那誰先出題目？我先出好不好？”
“你已經出過一個題目了啊。”段小三故意裝出驚訝的樣子。
“我出過了嗎？”摩方一愣。
“對啊，剛纔你不是問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嗎？”
“好像是哦。”摩方若有所思，“那好吧，那你題目吧，嗯，你趕緊出題目。”他拉着段小三，急不可待。
段小三想了想，說道：“有一個獨木橋，橋的一端有一隻老虎準備過橋，橋的另一端有一隻狼也準備過橋，在橋中間有一隻羊正在過橋，羊怎麼過去的？”
摩方愣了，還有這樣的題目？他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來。
段小三得意地問道：“這題三歲小孩都會啊，你會不會啊？”
“等等，我先想一下。”
“不能再等了，你回答不出，我就先走一步。”
摩方想了半天，還是沒能想明白。他無奈地說道：“好吧，下一題，下一題。”
段小三往前走了一步，又繼續說道：“好，下一題，大象的鼻子最長，那第二長鼻子的是什麼？”
“什麼？”摩方一時哪裡又聽過這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一連好幾題，一題也沒答上來。
轉眼間，段小三便走了十幾步，來到了一棵大榆樹的後面。
他見摩方還在抓耳撓腮，拼命想着，竊笑一聲，便準備開溜。他身形一動，摩方立時察覺，十幾步的功夫，竟是眨眼便到。
“你要走？”
“我沒說要走啊。”段小三頗爲無奈，“我們還在玩遊戲呢，你犯規了啊，你得罰，後退再後退。”
“不行，不行，你要逃走。我不相信你，你得陪我玩遊戲。”
段小三欲哭無淚，“我說大哥，別鬧了，我還有急事，你先自個玩會。”他急着要走，可眼前的摩方卻偏偏不讓他走，真是急死個人了。
正在這時，一聲“唔”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低沉嘶啞，就如同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一般，就像鏽跡斑斑的鐵桶艱難地掀開了蓋，就像許久未用的門櫝費力地轉動，聽得段小三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誰？是誰在說話？”段小三壯着膽子，心驚膽顫地問道。這聲音絕對不是摩方發出來的。
因爲摩方聽到這聲音，立時也是臉色大變。他的雙手合掌，低頭面向了大榆樹，以示對大榆樹的虔誠和尊敬。
“唔……”段小三再次聽到那嘶啞蒼老的聲音響起。
這次，他聽清了，這聲音就是人的聲音。但令人更加恐怖的是，這聲音居然是大榆樹發出來的。
“妖怪？樹妖？”段小三嚇得幾乎連腿都要軟了。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名的事物，尤其是妖魔化的事物。
“瞎說。”摩方輕斥，示意讓段小三噤言。
段小三打了一個激靈。就算有樹妖，但摩方總是切切實實存在的。既然有人相伴，再怎麼恐怖的妖怪都得打個折。
可那蒼老聲音是誰？又在哪裡？段小三盯着大榆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找了老半天，依然沒有找到蒼老的聲音。
難不成還真是樹妖？段小三忍不住嘀咕。正待他上前一步，再仔細研究一下樹妖在哪裡的時候，突然發現大榆樹洞裡的那座雕像動了動。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雕像，發現那雕像的一雙眼睛，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像兩道閃電擊中了他。他禁不住渾身一顫，不敢直視雕像。
這雕像居然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段小三內心無比震撼。從老者身上的藤蔓和綠草來看，這個老者已經在這個樹洞裡坐了不知多少年了。他知道，一個人可以保持舒服的坐姿一動不動，應該只有兩三個時辰的時間，如果要坐上十幾二十個時辰，那就相當痛苦了，更不用說坐上幾年。而且，老者坐在大榆樹的樹洞裡，環境惡劣，要不旱，要不溼，要不蟲咬，要不鳥啄，這痛苦，這艱難，豈是常人之想象？
段小三也聽說過天竺之人擅長修行，以苦爲樂，在路上也看到過修行者以地爲牀，以天爲被，風餐露宿，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艱苦而保持恆心毅力的修行者。一種尊敬和崇高感油然而生。他不再嬉皮笑臉，合起雙掌，向榆樹中的老者叩拜。
“你是何人，又從哪裡來？”大師輕聲問道。
在大師面前，段小三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名字，又如何到了榆樹林，一一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