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鉢羅耶伽的塔庫裡王
商鋪一個夥記早已等在一旁,將段小三和室利手裡的繮繩接了過去。
提米爾汗進了一個有亮光的房間,段小三和室利、蔣師仁也跟着進房。
房間裡有一堆的人,段小三大致數了一下,最起碼有五六個。房間小,人又多,顯得有些擁擠。
但段小三警覺的並是人多不多的問題,而是他們的裝束打扮。
他們大部分都身着天竺人普通行裝,但腰間掛着的刀,卻不是普通的。一看刀柄上鑲刻着的花紋,便可知道這些武器並非尋常軍隊所能配備。隱藏在普通行裝下,一塊塊肌肉微微隆起,一雙雙眼睛精光四射。很顯然,這些人都不是普通之輩。
正中間端坐着一個老人,約摸六十歲,圓臉垂目,身材發胖。
段小三一進房間,便覺得房間裡一陣威壓之勢奪面而來。
提米爾汗向老人微微躬了一躬,然後轉過身對室利說道:“公主,這是鉢羅耶伽國薩摩塔塔庫裡。”
塔庫裡一聽是室利,連忙從鋪上站起身來,走到室利身前,呼了一聲“公主殿下”,便要彎下腰行禮節。
室利雖然沒見過塔庫裡,但塔庫裡與老國王相熟,早就聽說了塔庫裡的名字,這時見塔庫裡要行禮,連忙扶起塔庫裡的雙手,說道:“請老相國不要多禮。”在天竺國,大國小邦林立,各理其政,甚爲獨立,只是向實力最強的大國俯首稱臣而已,而代表大國實力最明顯的特徵,即是圍在其國國王身邊的薩摩塔數量。薩摩塔數量越多,代表大國的實力越強。而這些薩摩塔的稱呼,在王室口中,就統一變爲“相國”。
塔庫裡也讓了一讓,這才起身擡頭看着室利,兩眼淚花閃動,囁嚅着雙脣,許久才說道:“公主,你受苦了。”
室利流落民間已有半年之久,此時見到塔庫裡一口一個“公主”,心中不由也是大爲感動,想起以往顛沛流離的日子,心頭一酸,淚流滿面。
提米爾汗說道:“我打聽到消息,說你們要來鉢羅耶伽國參加無遮大會,所以我立馬飛奔趕來,先去見了塔庫裡王。塔庫裡王更是欣喜萬分,暗地派出多路人馬,查探你們的行蹤。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找到你們了。”
原來自己一入城,就被人盯上了。段小三苦笑了一聲。
提米爾汗話風一轉,又是氣憤填膺地說道:“如果不是阿羅那順的密探衆多,爪牙甚衆,塔庫裡王必定將公主風風光光接進王宮。只可惜,現在只能像個小偷一樣,偷偷安排在這樣侷促的地方見面。”
塔庫裡冷哼一聲,大手一揮,昂然說道:“在鉢羅耶伽城,阿羅那順想要動手,也得看看我樂不樂意。”
室利感激零涕,自然又是一番感謝。
段小三卻是大不以然。這個塔庫裡是不是有實力對抗阿羅那順,那還不好說,但要避過阿羅那順的耳目,偷偷與室利會面,其實是表明了塔庫裡是什麼樣的態度。
提米爾汗問道:“公主,你這次來真的是爲了參加無遮大會?”
“也不盡然。”室利瞥了一眼段小三,坦然說道:“我信奉的是毗溼奴大神,怎麼能參加佛教大會?只不過聽說這次無遮大會還有商討叛臣之議程,所以特地前來觀摩觀摩。”
“原來如此。”提米爾汗恍然。
塔庫裡心裡一驚,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問道:“這消息屬實?”他這話只是脫口而出。塔庫裡也知道提米爾汗原先掌管的是天竺情報系統,消息來源必定準確。
提米爾汗頜了頜首,轉而又對室利說道:“公主,無遮大會是佛教盛會,身爲婆羅門信徒,不可妄自參加,不然一定會讓其它婆羅門大臣寒心。況且,佛教教衆多爲低種姓人,身爲王室,還是應該注意言行舉止。”
室利嘆了一口氣,又瞥了一眼段小三,說道:“其實,我們也不單單爲了參加無遮大會,還得找一個人。”
“找人?”
“大唐特使王玄策。”
“王玄策?他沒跟你們在一起?”提米爾汗有些驚訝,回頭看了看段小三和蔣師仁。他這才注意到,除了段小三倆人,似乎並沒有王玄策的身影。
塔庫裡說道:“如果單單找人,本王就可以辦了。但請公主留在這裡,千萬不可擅自行動,以免被阿羅那順發現。”
室利望向段小三,意爲徵詢段小三意見。
有人代辦自然是最好不過。只不過段小三並不十分信任這個看上去胖乎乎的塔庫裡。但現在,除了塔庫裡和提米爾汗,又能依靠誰呢?段小三隻得點頭。
室利見段小三同意,便也答應了塔庫裡。
塔庫裡頓時一臉輕鬆。反倒是提米爾汗雙眉緊皺,若有所思。
塔庫裡又說了一些寒暄之類的話,便起身離去。
提米爾汗也離開去送別。
房間裡只剩下室利、段小三和蔣師仁三人。
蔣師仁坐在輪椅上,先是開口問道:“小三,你信得過他們嗎?”
段小三愣了一下,沒想到蔣師仁會當着室利的面,問這種問題。轉念一想,蔣將軍一直是心直口快,毫無心機,便也釋然。他看了一眼室利,發現她臉色微微一變,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不相信他們,又能相信誰呢?”
蔣師仁並不傻,似乎也聽出了段小三的別意,又連忙向室利道歉,“公主,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做事還得要謹慎一些。”
室利有些惱怒,但見蔣師仁真誠,也無法真的發火,只是“哼”了一聲,別轉過臉,不再說話。
“好吧,看來我們還是乖乖聽話,休息一下便是。”段小三摸出懷中的酒壺,喝了一大口,咂巴着嘴,朝門外走去。
一打開門,段小三就看到兩個塔庫裡的人站在門口轉悠。
其中一個大腮鬍子張開雙手,冷冷地說道:“塔庫裡王有吩咐,三人儘管待在房內,出去不安全。”
“還會大唐語?”一聽這話,段小三心裡馬上來了氣。他好歹也是大唐特使團的隊正,也是有一官半職的人,還要受這些天竺站崗衛兵的氣?況且,這塔庫裡很明顯是派人監視,又何來的保護?又特意挑了會大唐語的衛兵,好清楚他們交流什麼內容。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倆個大男人,跟公主一個房間待着?”段小三有些陰陽怪氣,衝着大腮鬍子說道。他說話時,語氣也提高了幾分,也是故意讓房間裡的室利聽到。
大腮鬍子還是很生硬地說道:“我們接到的指令就是讓你們待在一個房間裡。”
“不能通融?”
“不能。”
“連公主也不行?”
“不行。”
“好吧。”段小三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又退回了房間。
室利板着臉,走到段小三面前,瞪了他一眼,然後走出房門。
毫無例外,大腮鬍子照樣攔住了室利。
“我是公主,我現在要出去。”
“不行。”
本就被段小三點得差不多的火氣馬上就頂上了腦門,室利猛地推了一把大腮鬍子,就要硬闖。
另一個衛兵也跟了上來,幫助大腮鬍子攔着室利。
“讓開。”室利大聲喝斥。現在就是傻子也明白,塔庫裡就是要把他們關在這裡,具體目的不詳。
這時,提米爾汗折返了回來,見到室利和大腮鬍子對峙,連忙跑了過來,擺手喝退護衛,將室利讓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