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溫大師的要求
經此變故,恭大師終於脫離凡塵,修爲再精進一層,值得可喜可賀。而段小三卻無緣無故得到了一個“大師”名號,卻始終有些不安。“大師”的名號比王玄策的“方杖”名聲更響,權威更盛。
溫大師說道:“既然特使大人和護衛都已接受封號,就此而別,不作多言。你們回吧。”
王玄策說道:“所謂‘無功不受祿’,我們平白無故接受了封號,恐怕於情不合。溫大師有什麼事,還請交待一二。”
“做與不做,皆憑天意,願與不願,皆在你心。我佛不會強求。”
“爲佛之事,皆是我願。大師就請不要多慮。”王玄策又瞥了段小三一眼,眼神中含了一些無奈。
段小三知道王玄策看他這一眼的意思。王玄策是怪他行事太魯莽,結果侵佔了恭大師的修行寶地,搶了“大師”封號。他心中也是鬱悶,這能怪他嗎?如果不是恭大師追着他打,他會跑進那個破洞嗎?況且,這破“大師”的名號,又有什麼好呢?
這要怪起來,還得怪那個多嘴的李真珍。對,就是那個罪魁禍首李真珍。段小三將怨恨的目光向李真珍投射過去。
李真珍似乎也明白段小三的意思,嘿嘿一笑,雙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
段小三無奈,只得豎起耳朵,聽溫大師如何說。
溫大師說道:“既是如此,還請儉大師細說。”
儉大師說道:“其實事情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勞煩方杖和大師回大唐之後,向唐王建議弘揚佛法,廣建佛寺,大識佛緣。”
“就這麼簡單?”段小三和王玄策同時愣住。
儉大師又接着說道:“衆所周知,天竺國有婆羅門教、佛教、耆那教三教三足鼎立,其中又以婆羅門教勢力最盛。天竺國爲佛教開源起教之地,自孔雀王以來幾百年間,發展之勢勢不可擋,佛教教徒遍佈天竺國每個角落,尤以東部那爛陀,西部鍵陀羅爲最。倡導衆生平等,弘揚真、美、善之法,皆是佛祖立教之本,深受廣大貧苦衆生的歡迎。但也正因爲如此,與摩天所稱的種姓不平之意,起了根本衝突。婆羅門祭司、佛祖高足,在那爛陀不知爭辯多少回,每次皆因低層人羣的支持,而使婆羅門祭司大失顏面、鎩羽而歸。”
儉大師所說的這些,其實段小三等人都十分清楚。而這次阿羅那順率金甲軍,突襲鉢羅耶伽,火燒香提寺,恐怕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卡塔帕大師的挑唆。卡塔帕大師正是婆羅門教地位最高的大祭司。
儉大師說峰一轉,又接着說道:“如今的大唐,與幾百年前的孔雀王時期非常之像。大唐王政治開明,勵精圖治,又樂善好施,崇尚佛學,已逐漸呈現百年盛世之態。且,大唐自古往今的文化追求,亦是儒學。儒學之本,在於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八字德目,與佛祖倡導的四諦說、八正道、十二因緣不謀而合。因而,作爲佛祖的弟子,自然希望看到佛像在大唐國土上俯拾皆是,佛法在大唐子民中廣泛傳誦。”
原來如此。段小三總算聽明白了幾位長老的用意。說得通俗一點,佛教在天竺國倍受壓迫,需要騰籠換鳥,換個地方再發展。
邊上的讓大師又補充道:“等到時機成熟,或許可以再建一個大唐那爛陀寺,成爲東邊大陸的佛學中心。”
王玄策緊皺雙眉,說道:“向陛下勸諫弘揚佛法一事,我們必當竭盡全力,在所不辭,只不過,要再建一個那爛陀寺,那……”他有些猶豫不定,畢竟新建一個那爛陀寺,是一個天量級別的大工程,可不是光憑嘴巴說說就成。
儉大師說道:“這個難度自然很大。不僅需要人力物力財力,更需佛學經典的傳承。前幾年,大唐玄奘大師就曾不遠千里來到那爛陀寺,並帶走了一百多部佛經。我希望你們也能像玄奘大師一樣,先行帶走一部分能夠傳承下來的佛家經典,回到大唐,爲我佛門再發揚廣大。”
王玄策一聽,眉頭皺得更緊,問道:“可是,我們在逃亡途中,不一定能帶得了那麼多佛家經傳。”
儉大師又說道:“其實,在玄奘大師回大唐之時,我們亦有此方面的考慮。現如今,天竺國王對佛教極盡打壓,形勢越來越緊。所以當今之急,是想先將一部分典藏帶到大唐,以免遭受塗炭。”
“哦,原來如此。”王玄策長吁了一口氣,“如果是一部分,那自然當竭盡全力,完成大師們的心願。”如果不耽誤他們的行程,能帶上一些佛學典藏,大唐陛下也是樂意看到,這是一個雙贏的結局。
段小三也鬆了一口氣。保護特使是他唯一的職責,如果在不影響此任務的前提下,做一些對弘揚佛教的事情,也是可以的,畢竟他還身爲佛教的“大師”。
儉大師見王玄策答應,也是欣喜異常,又將此事的注意事項一一交待了一番。王玄策又將一些疑問提出,儉大師、讓大師、良大師也作出瞭解釋。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王玄策和段小三等人準備告辭。溫大師等四位大師緩緩站了起來,對着段小三等人微微俯身,雙手合什。
王玄策一見他們站了起來,驚得有些不知所措。這是修行者對尊重的客人最高禮節。
王玄策連連擺手“不敢當”。溫大師說道:“特使大人在自身艱難困苦之時,毅然幫助那爛陀寺完成佛祖心願,佛祖聖心感念,一定會保佑特使大人一路平安。”
“唉,還有我們在這呢?”
不合時宜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不用看也知道,這聲音一定是那個不嫌事多的李真珍。
段小三狠狠地瞪了李真珍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李真珍顯然看到了段小三的示意動作,還向他擠眉弄眼了一下,然後對溫大師說道:“大師們,感謝的話就不要多說了啊,我只是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要求?”衆人一聽,都有些愣了。李真珍居然向溫大師提要求?這臉皮實在比城牆還要厚,比石壁還要硬。
“我們不認識他,請大師不要理會。”段小三喊道。只要李真珍一開口,必出幺蛾子。這是段小三得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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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溫大師沒有理會段小三,“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
“呃,這要求也不高,大師們一定要辦得到。”
“請說。”
“能不能讓我這位朋友也在那爛陀寺進修學習?”李真珍看了一身邊的拉妮,問道。
“什麼?”衆人大跌眼鏡。衆所周知,那爛陀寺乃是高僧研習佛經之地,幾千人中並無一人是女性。不知李真珍怎麼會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
對衆人的表情,李真珍視若無睹,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這位朋友嚮往佛祖久矣,在那爛陀寺學習乃是她最期待的願望。”
“別說了。”拉妮臊紅了臉,扯了扯李真珍的衣袖。
“別阻止我,就算要死,我也要吐露你的心聲,完成你的願望。”李真珍一副豪氣干雲的模樣,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別鬧。”段小三喝斥了一聲,轉而對溫大師歉疚地說道:“不瞞大師,這是我的朋友,他偶爾會精神錯亂,胡言亂語,還請大師見諒。”
溫大師呵呵一笑,似乎並不介意,說道:“既然女施主一心向佛,這也是佛祖之願。怎奈那爛陀寺並無女施主,也無此先例,恐怕留在這裡不太方便。”
“小小的要求也滿足不了?”
“那爛陀寺雖然不行,但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叫菩提寺,研習氛圍濃厚,也是那爛陀寺珍藏佛學佛經之地,最重要的是菩提寺專門建有容納女施主之所,再爲適合不過。”
“溫大師果然是有辦法,祝溫大師修行有成。”
“什麼?溫大師?”衆人面面相覷。
“溫大師、良大師、儉大師、讓大師,不是嗎?”李真珍指着四位長老,一一點着。這是剛纔段小三、李真珍和拉妮私底下給曼彈沙那、曼陀羅、曼伽室沙、曼拉德塔私下取的綽號。他們四位,再加上一個曼地沙耳大師,剛好是大唐語中的溫、良、恭、儉、讓。
“你閉嘴。”段小三十分尷尬,趕緊捂上李真珍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