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火藥是什麼
“後果是什麼？大不了殺不了阿羅那順唄。”室利卻有些不以爲然，說道：“就算刺殺不了阿羅那順，那他也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爲什麼？”加路達問道。
“因爲他說過，準備用火藥。”室利說道。
“火藥？”加路達茫然地說道。
“是的，火藥。”室利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只是一種極厲害的毒藥。”
“毒藥？”
“應該是的。通過拉妮，在酒中下毒。這也算是他計劃的高明。阿羅那順如果能喝下毒酒，固然不錯。就算他沒喝毒酒，亦是查不出任何線索。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查出線索，我們也早就逃之夭夭。”室利有些得意。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段小三的想法？”
“呃，應該是他的吧。”室利有些不確定，所以在最後結尾處的“吧”音拉得很長。具體的行動計劃，段小三並沒有跟她談起過，只是跟她說過要去找拉妮幫忙。所以這一切，都是她想當然。
“據我所知，火藥並不是一種毒藥。”在一邊沉默許久的阿賈耶忽然提醒說道。
“不是毒藥？”室利張大嘴巴，驚愕地看着阿賈耶。
阿賈耶緩緩說道：“當年，大唐特使到了王宮，帶來了一種能在突然之間爆發出絢麗多彩煙花的東西。”
“那是什麼？”室利迫不及待地問道。她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渾身血液像是裝了一臺驅動器，加速流動。
“大唐人管這樣的東西叫爆竹。”
“那這跟火藥有什麼關係？”
阿賈耶欠了欠身，眼神裡流露出一種嚴肅的神情，“那爆竹裡裝的，正是火藥。我們私下稱之爲唐鹽。”
室利立覺渾身的血液在那剎間頓時停止流動，手腳冰冷，眼前白茫茫一片。阿賈耶作爲宮廷大師，接待外國使團也是他職責之一。
其實阿賈耶聽說段小三要使用火藥時，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他知道其中的厲害之處，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隱而不說，畢竟對於他或者室利等人而言，有個替死鬼給他們前面擋着，總比他們親自身犯險境要安全得多。
阿賈耶早就想到了刺殺任務之後的追捕。他順便向加路達提出了撤退方案。而他的撤退方案，無非只有一點，也是最有效最安全的一點，那就是趁着段小三還沒發動計劃之前，離開曲女城。
這的確是一個好計劃。但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把段小三一人丟在了曲女城。僅憑段小三一人，就算刺殺成功，亦是無法脫身。更何況，他們答應段小三營救大唐特使之事也無法按時完成。因爲段小三的身份是大唐特使護衛，這也就意味着大唐特使無法再從天牢中活着出來。
阿賈耶是宮廷大師，與大唐之間並無瓜葛，所以他能想出這樣一個丟車保帥的計劃。不，在阿賈耶的眼裡，段小三等人就連“車”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一個棋子罷了。
加路達聽完阿賈耶的計劃，久久不能言語。作爲宮廷大師，他們的得力助手，阿賈耶的計劃，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但作爲同盟而言，這樣做，似乎太不靠譜了些。準確地說，應該是太不道德，太不地道，太沒人性了。這就相當於背叛，將昔日的同盟親自押送上了斷頭臺。而這個同盟，還是加路達親自遊說勸服的。
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又像一塊香甜可口的甜餅，色香味極其誘人，讓人慾罷不能。
加路達考慮了一會，幾乎就要同意阿賈耶的計劃。
但身邊的室利卻忽然尖叫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行。”
她的面容慘白，神情扭曲，就像奪去她最心愛的禮物一般。
阿賈耶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室利，又看了看加路達。
“這絕對不行。”室利堅決反對，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他作爲我們的同盟，怎麼能輕易放棄？他爲我們出生入死，身犯險地，而我們卻要在他身後補一刀，這跟叛臣阿羅那順之流又有何區別？”
“可如果他刺殺不成功，一定會累及我們。”阿賈耶說道，“況且，他答應我們去執行這個任務時，他應該已經考慮到這個可能性。”
“他不是答應，而是主動要求去。”室利譏諷地反駁，“相反，我們倒是答應了他要營救大唐特使。”
“如果他死了，救不救大唐特使都無所謂。”
“不，他不會死的。”室利怨毒的目光投射向阿賈耶，使得阿賈耶打了一個冷顫。
室利盯着阿賈耶，繼續說道：“溼婆神教導我們，如果我們違背了道義，那麼死後一定會下千刀萬剮、人神共唾的地獄。所以，這計劃絕對不行。”
阿賈耶合着雙掌，不再說話。
在邊上一直沉默不言的提米爾汗也合了雙掌，對加路達說道：“其實她說的也對，違背道義終是爲世人所不恥。況且，如果我們救出大唐特使，如果能借助大唐的力量，對我們而言或許不是什麼壞事。”
最後一句話，似乎打動了加路達。加路達輕輕點頭，準備同意營救計劃。
“如果要營救大唐特使，那我們就必須要在今天完成。”阿賈耶說道，“明天一早，就是河壇祭祀。無論刺殺成功與否，事情一出，整個曲女城必將陷入混亂之中。城中一亂，城門緊閉，蘇利耶之衛、城中守衛全部出動抓捕，屆時我們再要離開，恐怕再無可能。”
阿賈耶這話一出，衆人皆面色肅穆，一言不發。如果段小三成功，那麼城中局勢越亂，對於他們越有利。如果段小三不成功呢？
“大唐特使現在關押在何處？”加路達問道。
“天牢。”阿賈耶毫不遲疑地回答。
“天牢。”加路達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竺國的牢獄等級，在場的衆人都一清二楚。如果想要從天牢營救出一個犯人，在這麼短的時間，恐怕也是難於登天。
這相當於又回到阿賈耶剛纔問題的起點。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準備倉促，計劃不全，如果去營救，相當於去送死。如果時間延長，萬一段小三那邊失敗，他們將會被困於城中，再也無法脫身。
況且，他們現在無法得知段小三的計劃進展，更增計劃的不確定性。
所以，現在最安全最可靠最有效的計劃，趕緊離開曲女城。然而，在河壇祭祀刺殺阿羅那順，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的難題，可以報了殺父奪權之仇，這樣的機會要不要緊緊地把握？甚至可以暗裡幫助段小三完成任務？
加路達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段小三爲了幫助我們犧牲性命，而我們不幫他完成心願，這恐怕於公於私都無法說得過去，所以，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我們也要營救出大唐特使。”
加路達此話一出，就相當於要留在曲女城，與段小三共進退。
阿賈耶面色沉鬱，低頭默然不語。
“什麼時候展開營救？”提米爾汗問道。
“既然決定留下來，那不如我們先幫段小三完成河壇之祭。”加路達臉色堅毅，語氣決絕，“幫他就是幫自己。”
室利終於長吐了一口氣，但她並未完全輕鬆下來。離明天的河壇祭祀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她知道段小三製作的是火藥，而不是毒藥，那麼段小三比她想象的要危險得多。所以，她現在要做的是，回到西姆拉客棧，找到段小三，然後幫他一起，盡最大可能完成任務。就算他完成不了，她也要跟他在一起。
她焦急萬分，奪門而出。
房門一打開，一支黑色的利箭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