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元年十二月,大明朝遼東都司的地界上,由南邊的旅順口,到北邊的寬甸、千山堡一帶,再由東面已經封凍的鴨綠沿岸直到西面的戰線前沿遼陽城,照舊是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象。
這算是遼東都司目前所能控制的實土,瀋陽的缺失,讓大明朝在遼東的版圖上失去了一個犄角。
當然,就整體看來,這並不妨礙整個大明朝在東方的土地上依舊是一副巍峨身軀,且仍舊顯得穩穩當當。大明朝版圖的邊緣,類似朝鮮、日本、大琉球國、小琉球國、安南國、真臘國、暹羅國、占城國等等一系列藩屬小國,依舊得仰望天朝,俯首稱臣。即便朝貢的使團只能在往日中追憶,但這種心態卻是從未變過,至少在大明朝京城裡的那些閣老、六部官員的印象中,歷來如此,且仍舊將持續下去。
京城的隆冬,與遼東的差別,或許只在於,那雪只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往來的驛道上的殘雪則被踩踏成污黑一片,遠遠望去,像是一道黑線。這道黑線由京城東門出來,向東延伸,盡頭,便是天津海港。此時已近年關,但驛道上卻仍然有數隊趕着大車、騾馬的馱隊緩緩行進着。
天津海港的這一年,進出的海船、戰船,怕是要比前幾十年加起來都要多,尤以夏秋那兩月最盛,進進出出怕不下近萬次。倒是讓天津港格外熱鬧了一番。這一年地冬天,或許是因夏季過熱的緣故。這冬天倒比往年顯得冷一些,遼東沿海一帶地河流入海口都已封凍,且更加堅實。若按往年常例,這冬季大多不會再有船出海,就算是那些漁戶。也是歇得多,出海的少。不過,這年卻不同,那海上的船隊,卻並未消失。
此時北風已起,海上北上的船隻逆風航行頗爲吃力。數量當然是要大大減少,但每隔五到八日左右,便有一隊百十艘海船的船隊抵達港口。這正好是天津至營口小鎮,以及再向前延伸至蓋州、復州地一個往返的海程。
因封凍之故,那船隊自不能再緊鄰海岸而行,漂浮的堅冰,自是對船隻有一定的威脅。尤其是那些老舊船隻,是故船隊要比往日常見的更靠近深海海域。逆風行船,這海上走的路線,便是行地“之”字。先向東斜行,再掉頭向西斜行。如此往復行進。不過,只要進入遼東灣。便能借着海潮的流向,抵消部分風向的阻力。直抵營口小鎮。有部分船隻,會再沿着海岸緩緩靠向蓋州、復州,最終會繞過旅順,抵達鎮江堡。
至於遼東到天津,便簡單地順風掛上滿帆直行,要不到兩日,便能抵達天津港。
大明朝廷對遼東調撥的糧餉、軍需,已過了最初的緊急輸送階段。天啓皇帝額外拿出的三百萬兩餉銀已全部運抵遼陽,這一筆軍餉,若是單算月餉,按每名軍士一兩五錢算的話,也夠十萬人馬用上二十個月。不過,這十萬人馬,可不僅僅是月餉便能打發得了地。
出於對蘇翎所部創下大捷的獎勵,這筆內帑銀子,天啓皇帝准許遼東總兵官蘇翎給予所部官兵補足安家銀,馬價銀,鎧甲器械銀等等,一切均按朝廷招募兵馬的慣例行事。如今能打仗的兵馬,在遼東也僅僅存在蘇翎所部,這一點,在朝廷上似乎已經形成默認地共識,連兵部、戶部等那些雞蛋裡挑骨頭的官員,也沒有提出異議。
實際上,朝廷已經停止了從各地衛所、邊鎮調集兵馬以及詔令招募鄉兵、民兵地行動,這些照例也是要給予安家銀、馬價、鎧甲銀子的,這麼節省下來地銀子,算起來也頗爲可觀。7Z小說?何況,如今遼東總兵官蘇翎所部,那是確確實實的大捷,對這樣地兵馬,還有什麼可指責的?
至少在目前。即便有所疑慮、猜忌地。也暫時按奈下來。努爾哈赤地愛將費英東。以及那幾個名字拗口地福晉等等女人。在京城可是由東廠、錦衣衛專門派出不少人手。去費了番功夫覈實。當然。這些戰俘。朝中大臣可是一個不識。無人能辨真僞。也只有令東廠、錦衣衛那些專擅打探消息之人去尋人辨別。天知道那些人都在何處尋到地辨認者。結果雖姍姍來遲。卻是確定無疑。
這只是一個前提而已。由遼陽失陷。再到遼陽仍存。已是令人揪心而還算不錯地消息。對袁應泰地彈劾、指責。也暫時被壓了下來。當然。在冬季來臨之初。遼東巡撫王化貞又奏聞建奴逼近廣寧地消息。又是讓朝中諸位官員提心吊膽了片刻。而胡秋青地名字。也緊跟在蘇翎之後出現在朝臣地視線之中。蒙古人可用。這一論斷。對遼東巡撫王化貞而言自然是好消息。伴隨而來地。是調撥了三萬兩銀子。以犒賞蒙古祝部以及胡秋青地那一支蒙古騎兵隊伍。
遼東巡撫王化貞地奏章。不過是令這海上運輸地船隊裝載地糧食、布匹等軍需更加穩定而已。遼東監軍胡嘉棟所寫地一封奏書。則列明瞭蘇翎所部十萬人馬地花銷明細。計有安家銀五兩。馬價銀十八兩。鎧甲兵器銀子十五兩。自然。這其中要減去部分朝廷已經撥付地鎧甲兵器數目。但胡嘉棟地明細十分詳盡。算是一絲不差。顯然是花了不小地功夫。
此外。還列明瞭打造火器、戰車以及購買騾馬等輜重營必備之物等花銷。總得算下來。那三百萬兩餉銀。也僅僅夠用半年。這還沒算上那些營帳、軍服。還有鹽、菜以及鐵鍋等等必不可缺地部分地價錢。這自然也列明瞭用處。只是沒有銀子花銷數目而已。
對遼東監軍胡嘉棟地這份奏書。天啓皇帝詔令兵部予以覈銷。兵部地尚書、侍郎以及大小官吏倒是集中到一起自習覈算過。卻是挑不出什麼弊病來。這筆帳算地可要比其餘地邊鎮都詳盡地多。兵部官員據實奏聞。倒讓天啓皇帝以及一干朝臣都鬆了口氣。
隨即。天啓皇帝令戶部、兵部立即着手辦理有關遼東軍需地後續事宜。這包括仍然在不斷增加地軍餉花銷以及糧草等項。要說明地是。駐紮在廣寧地遼東巡撫王化貞管帶地四萬多官兵。其軍餉、糧草、軍需還是照支得原有積壓地那部分。並不在蘇翎地列支之內。若是將這部分也算上。那三百萬兩。可是用不到半年之久。是故戶部、兵部以及苑馬寺等均要設法籌集那開春便要支付地各項銀子。只是。這看起來數額依舊驚人。卻讓天啓皇帝以及朝臣們。看到幾分扭轉地跡象。這心境也要好得多。這一年地“過年”。該是過得心情略爲舒暢。
此時海上船隊運送的,大多數糧食、布匹、棉花等物品,這幾項往年的遼東也是照運不誤,只是走的陸路而已。如今這海上的節奏,也與各地運往京城的速度有關。天啓皇帝早在數月之前便下令各地赴京官員都要攜帶部分糧草以及軍需鎧甲器械等進京,此時彙集的倒是斷斷續續,麻煩的是要先運到京城,再由京城運抵天津海港,這個手續卻是免不了的。
這樣一來,定然多少要影響到海運的速度。當然,此時遼東方面,態勢漸穩,只有遼東巡撫王化貞奏過兩次警訊,但也隨即被胡秋青所部的蒙古騎兵擊退,其餘倒是一片安靜,而遼陽一帶,倒是一次警訊也未有過。所以,這一緩,倒也無礙。
另外要說的便是,那夏秋之際大量調集的沙船等船隻,到了冬天便所剩無幾。一方面是在海上遇風沉沒了四十多隻,另一方面,裝載的容量實在太少,有三成的船最多隻能裝二百石糧食,再有,便是一些大概在修造時便有偷工減料的船,沒用上幾次,便眼見無法繼續使用,自然便被棄置了。當然,其中還有一部分,是那些押運的水師官兵不願再在海上這般無休止的面臨海風巨浪,有些莫名其妙便損毀或是沉沒的船,便大多是有這個緣故在內。
是故到了冬季,這海上的船隊,全部都懸掛着鎮江水師馮伯靈所部的旗號。且自十一月起,除去那些老舊的戰船依舊隨船隊護航之外,有近五、六十隻海船,都全部是暫新建造而成的。就連船上的水手,也全部換上了遼東僱傭的人手。這其中不僅僅都是遼東人,也有當初調撥自江浙一帶的水手。當然,這些人是放棄了原來穿上的活計,在遼東重新被僱傭的,只不過如今都算在鎮江水師的旗下。這酬勞,自然可觀。除了照水軍士兵之例每月拿一兩餉銀之外,還按出海的次數給予部分補貼。
這個點子,是胡德昌與馮伯靈一起商議出來的,當然,蘇翎數番致書馮伯靈加快水師人手招募的催促,算是根本原
這條航線,略有變化的,只是往返日程而已,由原來的千帆競發,到如今的百多艘船固定往返,另外,還有百多艘船隻在鎮江堡、旅順至山東登州、萊州之間,也形成了固定的線路。(,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