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即是除夕,也是遼東總兵官蘇翎舉辦喜事的前一日]t算真有什麼事,的確不也不該此時來講。要知道這件喜事,蘇翎可是幾乎從未過問過,諸事都有胡顯成、胡德昌等人操辦。此時纔回鎮江堡,當然也無人責怪,但總要熟悉一下這“蘇府”裡的大小事宜吧?
陳若疏到底還是個少年,這慮事自然不周,這會兒一時興起冒出來這麼一句,經胡顯成一攔,倒是明白過來,是故這蘇翎一問,陳若疏反而什麼都不說了。
蘇翎便向胡顯成看去,意思是問,到底什麼事要攔着?
胡顯成便笑道:“大哥,這還是進去再說吧。
左右不過是出海之事。”
蘇翎一聽便明白了,轉頭對陳若疏說道:“這事不急,真要走也得過些日子。等我空了,再好好說說此事。你們都散了吧。”
若疏得到這個沒有立刻被拒絕的答覆,大概心中高興,這聲音回得倒是有些氣勢。
蘇翎說完,便跟着胡顯成繼續往內走去。胡顯成一路上不斷解說着,這每一件傢什可都有來歷,這些自然是千山堡的那些村屯分做的物事。蘇翎倒沒細看,但心裡自有一股暖意。
胡顯成耐心細緻地帶着蘇翎將蘇府的主宅走了一遍,當然那“洞房”自然是特意看的,這花哨的裝扮自是免不了的,蘇翎只瞧了瞧那張特製的大牀,上面錦緞被面之類的,是一應齊全。不過,蘇翎隨即便回到前廳坐下,這粗粗走了一趟,便算是看了家底了。
護衛隊長唐平帶着三百名護衛,跟着蘇翎後面,這一趟走完,唐平便算是接管了整個蘇府的護衛事宜。這是唐平的份內事,也說不上交代不交代,自管去做便是。三百名護衛分做三班,輪流守戍,這些在遼陽便是分派慣了,倒沒花多少時辰。
蘇翎坐在前廳,隨即便有幾名女兵上前,給各位武官端上茶來,然後便退在一旁侯立。這滿廳的紅紅綠綠,倒是晃眼。院內陳若疏等千山七虎以及一種學院,已經不知去向,倒是那隊女兵還在,雖不再列隊,但也都散在各處,顯然也是在做各自熟悉的事情。這些人算是陳家大小姐的護衛兼管事,身份也說不清楚算什麼,總之是一隻隨陳芷雲辦事之人。只是這一身戎裝打扮,讓蘇翎等正宗武官們看着新鮮。
只見一名二十多歲地女子走上前來。行得居然是軍禮。口中說道:“屬下呂清蘭。參見將軍。”
蘇翎微微一怔。這女子自稱屬下地。還是第一次見。雖然明知是跟着陳芷雲辦事地人。但這種情形。卻還是不習慣。
胡顯成在一旁解釋道:“大哥。這呂清蘭算是隊長。府內事務。原先是她總管。”
蘇翎微微點頭。輕輕問了句:“你們有多少人?”
“將軍。府內總計一百二十七人。其中護衛三十六人。管事三十人。”呂清蘭回答得十分清晰。
“下去吧。”蘇翎說道。
那呂清蘭也不言聲,悄然退了下去,那原來侯立的幾名女子,也跟着退了出去。
“有這麼多人?”蘇翎微微皺眉,問道:“都是女子?”
胡顯成笑道:“大哥,這陳家大小姐在此,還能用男人不成?”
蘇翎一笑,便不再問。這蘇府大小事,可都由陳芷雲處置,這會兒問了也是白問,索性隨便了。蘇翎一心都放在遼事之上,這家事,既然有人管,便不必多慮。
胡顯成拿出一份名冊一類的文書,遞給蘇翎,說道:“大哥,這是迄今爲止收到的禮單。”
蘇翎接過,略微掂了掂,似乎在感覺分量,這厚厚的一本,可足有數十頁,可見送禮之人絕不會少。但蘇翎卻並未翻閱,而是隨手放在桌上。
此時趙毅成卻稍稍猶豫地問道:“胡顯成,那個張旭儒在何處?”
此話一出,屋內頓時安靜下來。這當然是關係到蘇翎婚事的一件“大事”,這可不要出現什麼變故纔好,否則,那份禮單可就是天大的笑話。
胡顯成卻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看了看蘇翎,見其面色不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這才笑道:“大哥,你那法子可懸的很,大哥當真一點都不擔心?”
既然是這幅神態說話,自然是沒有疑問了。趙毅成卻急着問了一句:“你倒是說話啊?”
蘇翎笑着說道:“若是有變,怕是沒進城你便說了吧?”
胡顯成“嘿嘿”一笑,說道:“這整個鎮江堡,這唯一沒心思
,怕就是那張旭儒了。不對,他也不是不高興
趙毅成追問道:“你親眼所見?”
胡顯成說道:“大哥這個主意”說着搖搖頭,“大哥最好以後別在弄這樣讓人提心吊膽之事了。害得我還”
“還什麼?”蘇翎笑道。
胡顯成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大哥,我可做了回聽壁角的事情。想想都丟人。”
趙毅成說道:“你就爽快點吧,沒得這般急人。”
胡顯成這才說道:“陳家大小姐是隔着屏風見張旭儒的,只說了八個字,總之張旭儒是得了準信兒。”
“怎麼說的?”趙毅成追問道。
“前緣已斷,君自珍重!”胡顯成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費了這麼多心思,換來八個字,也算是有了結果。這不論是那張旭儒聽了,還是在坐的這些人聽到,不必多想,總之此事便算了結。剩下的,就看那張旭儒如何做了。不過,此時大家關心的,是蘇翎的婚事可不受任何干擾了。
“給他好好安排一下,”蘇翎笑着說道:“要妥當些,都做了這麼多了,可別弄出別的事來。”
胡顯成笑道:“大哥,我派人盯着呢,既然大哥弄了這麼一出,總得讓他順順當當的離開。這幾日姓張的只是喝悶酒,倒也沒尋死尋活的。”
趙毅成笑道:“胡顯成,你倒是說什麼呢?一個大男人,未必還會做出殉情之事?”
胡顯成說道:“我不過打個比方,總是不能讓他擾了大哥的喜事便是。”
蘇翎說道:“隨他去吧。這些送禮的,都在鎮江堡麼?”
聽蘇翎說道這事,胡顯成想了想,說道:“大部分都住在城外的客棧裡,我只留了一部分在鎮江堡城內住着。怎麼,大哥要見?”
“都有誰?”蘇翎問道。
“先說各營的兄弟都有禮物送來,我也算一個。”胡顯成笑着說道:“千山堡、太平哨、寬甸來了一百多人,這還是我先限制了的,不然更多。術虎的弟弟烏林達來了,朝鮮的姜弘立也來了,餘下的便是各地的商戶、工匠推選的數十人大哥,太多了,名冊上倒是都有,怎麼?大哥要見一見?”
蘇翎稍稍猶豫,這按理是要見的,不過,這時間可是不多。
“大哥,我看就不必一個個的見了。”胡顯成笑着說道:“還是好好歇息一下,明日一總見了便是。我已經跟他們說過,大哥軍務繁忙,今日纔到,明日便辦喜事。這點客人們可是都明白的。”
蘇翎想了想,說道:“好吧,明日再說。”
這日剩下的時辰,蘇翎破天荒地什麼人都沒見,也未做任何交待,只是悶頭大睡。這一睡,可是將積累了多年的瞌睡全都補上了。護衛隊長唐平帶着幾個護衛牢牢地守在房門外,任何人也不許進來打擾,以至蘇翎一直睡到快至午夜,方纔醒來。
蘇翎走出房門,見護衛隊長唐平依舊守着門口,便吩咐他們都去休息,今天不用再做任何防備。這畢竟是在鎮江堡,沒必要再如此防衛森嚴。雖說唐平等護衛已經習慣了這樣安排,但既然蘇翎下令,便也就難得放一回假,俱都休息去了。
這個除夕之夜,蘇府上早已爲蘇翎以及護衛們準備好了酒食,圍坐而飲自是不消再說。
蘇翎獨自在府中漫步,也不與人交談,只是將前院後院等等一一獨自再看了一遍,隨後,略略吃了些東西,便再次睡去。
次日一早,這喜事的過程便開始啓動。一切都有胡顯成、胡德昌等人招呼,蘇翎幾乎不必動腦子,只隨着受人擺佈便是。這賓客雲集、鑼鼓喧天,舉杯、飲酒等等不一而述,這甚至在蘇翎的記憶之中,也沒留下多少印記。只依稀記得,那些熟悉或是略顯陌生的客人們,人人都是一張笑臉,那一句句想必都大致差不多的話語,猶如流水般的在蘇翎面前飄過。
酒,不知喝了多少然無可避免。待得洞房花燭之時,蘇翎踉蹌着腳步,伸手揭開紅布蓋頭,看着陳芷雲一張嬌羞的臉龐,一時間彷彿愣住了,過了許久,才緩緩伸出手去,撫摸那滿是紅暈的肌膚
是夜,粉帳之中,全然無話。紅燭映照之下,是被翻紅浪,嬌啼婉轉,正是人生得意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