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伽達大師的佛心
當卡塔帕大師提到知道拉妮的身份時，邊上的李真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在這個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場合，說了不該說的話，這真的很要人命。
從曲女城逃出來以後，李真珍一步不離，緊跟着拉妮，爲的就是想得到拉妮的芳心。可這一路來，拉妮始終保持着高冷的態勢，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可越是這樣，李真珍越是着迷。爲了拉妮，他可以放棄一切。通過多年在天竺積累下的各種資源，他成功將自己從通緝名單上移除。不過，中間人也警告他，這段時間應該行事低調，否則必將重登紅色通緝榜。
就算是這樣，當拉妮提到要參加無遮大會時，李真珍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十分清楚天竺國目前的政局如何，當然也知道如果涉入兩大宗教紛爭，那會意味着什麼。但是爲了拉妮，他依然義無反顧。
他要保證拉妮的安全。
剛開始的一切，順利異常。可當卡塔帕大師出現禪經殿時，良好的開端朝着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
卡塔帕大師和伽達大師激烈爭辯時，他反覆勸說拉妮，在底下安份坐着就行。可是，到了最後，還是沒能勸住拉妮，更重要的是，拉妮居然還自報姓名，成功引起了卡塔帕大師的注意。
這個時候，他還有心存僥倖，幻想卡塔帕大師不知道拉妮，幻想在薩那河壇沒有聽說過拉妮這個名字。
可是當卡塔帕大師陰森森地說出“我知道你是誰了”這句話時，李真珍的心在一剎那間就涼了。
這都是命啊。李真珍有些自嘲，有些無奈。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這不是造化弄人？不過無奈歸無奈，自嘲歸自嘲，該做的事情還得要做，該喜歡的一樣還是喜歡。
反正是破罐破摔。一想到這，李真珍倒還真冷靜了下來。
“哈哈，”他一聲大笑，一步越到卡塔帕大師和拉妮的中間，向卡塔帕大師抱了抱拳，說道：“大師，別來無恙，一切可都安好？”他在天竺多年，一口的天竺話說的不知有多溜。
“大唐人？”卡塔帕大師看到李真珍的面孔，一愣，馬上聯想到桑賈伊的情報消息，大喜道：“果然，你們都在這裡，還有其它人呢，一併出來便是。”
“還有誰？”李真珍當然知道，但是他又假裝不知道。
卡塔帕大師冷哼一聲，說道：“現在不現身也沒關係，既然都在這裡，一個也別想跑。”他轉過頭，假惺惺對伽達大師說道：“伽達大師，本來我還想放你一馬，可是現在就算我有心幫你，恐怕你也過不這一關了。”
伽達大師雖然不知道拉妮和李真珍的身份，但從幾人對話中亦是不難猜出大概的事情，又是輕呼一聲“我佛慈悲”，說道：“你我的事情，跟他們並不相干，還請大祭司法外開恩。”
“你還敢給他們求情？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能來參加無遮大會，必定是釋迦牟尼佛的信徒。既然是我佛弟子，又在香提寺內，所以這個責任理應由我承擔。”伽達大師低眉緩緩說道。
“你想擔責，恐怕端了你這個窩都擔不起。”卡塔帕大師說道。
伽達大師低聲吟誦了一句佛號，不再說話。
拉妮卻是沒想到，自己好心幫忙，反而多給了伽達大師一條窩藏要犯的罪證。她剛想要出聲辯解，卻被李真珍一手攔住。
“算了，就算你在口齒過人，那又能如何？你始終喚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李真珍無奈地說道。
然而卡塔帕大師並沒有搭理他們。這只是意外的驚喜，而今天此行的目的，比抓幾個無關痛癢的犯人要重要得多，況且這幾個人還都在這禪經殿內，插翅難飛。
“只要他們今天不摻和你我之間的事情，那我現在就可以作主，在今日，我可以放過他們。”卡塔帕大師依然將矛頭對準伽達大師，說道：“所以，伽達大師，你是想讓這幾個小朋友先退到一邊呢，還是想以整個香提寺爲代價，爲他們擔保呢？”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伽達大師別無選擇。
李真珍顯然沒有料到卡塔帕大師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本已抱着魚死網破的心態，放手一搏，此時聽到卡塔帕大師這麼一說，當然是求之不得。伽達大師跟他不熟，而且他也不信奉什麼佛教、婆羅門教，他才懶得理會他們之間的爭鬥。李真珍趕緊拉妮退到一邊。
拉妮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再說一句話，就會讓香提寺陷入無妄之災，雖然她早就意識到卡塔帕大師就是在借題發揮，但畢竟事情還沒到那一步，還存在一絲僥倖，自然也不敢再多言語一句。
卡塔帕大師看着李真珍和拉妮、瓊三人退到一邊，臉上又露出了輕屑的笑容。他朝在邊上的桑賈伊使了個眼色。桑賈伊馬上會意，不聲不響地從人羣中溜了出去。
卡塔帕大師踱着方步，走到老乞丐面前，抓起老乞丐的手，又俯下身，輕輕摸了一下老乞丐的臉，裝模裝樣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這親人，真如伽達大師所說，已是病入膏肓，命懸一線。伽達大師也要以自己的性命換取他的性命，似乎代價也是有點太大。畢竟伽達大師是得道高僧、赫赫之光，而這人卻是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卡塔帕大師頓了頓，又說道：“婆羅門教、佛教本是同宗同源，更何況釋迦牟尼先祖早年也是信奉摩天、溼奴神，只不過後來誤入岐途，提出一些極其不合時政的的觀點。如果廣大佛教信徒能摒棄人均平等，祭祀無用等錯誤思潮，我們兩家宗派未可不能聯手合創，共濟天下，造福蒼生。”
卡塔帕大師此言一出，衆皆譁然。要知道，釋迦牟尼所創的佛教，其最吸引廣大貧苦百姓的地方就在於衆生平等，如今卡塔帕大師要讓他們放棄平等，重歸種姓，那豈不是將他們的信仰一概磨滅，重新歸化？
禪經殿內陷入一片混亂。
衆多的金甲軍兵士揮刀舞槍，連連大喝，殺聲大起。
衆人在激憤之間，完全不顧金甲軍的彈壓，有些脾氣暴躁的，竟然已擠到金甲軍身邊雀雀欲武。
眼看着一場大規模的衝突不可避免，“我佛慈悲。”伽達大師一聲高呼，如同天籟之音一般，完全蓋住了殿中嘈雜紛亂的聲音。
衆人停止了動作，扭頭看向伽達大師。
伽達大師說道：“生死輪轉利益之業無過佈施，今世後世隨意。便身之事，悉從施得菩薩勤苦，具足三施。衣食珍寶、國土妻子，是爲外施，支體骨肉、頭目髓腦，是爲內施，四等六度、四諦非常、十二部經，爲衆生說，是爲大施。我施出身心，得以衆生說法，以內施升至大施，即將獲大果報矣，還請諸位爲我慶生。” 他竟然決意要犧牲自己性命，保全衆人，保全佛意。
伽達大師緩緩閉眼，又緩緩盤坐於地，一動不動。他面色平靜，一臉肅穆，一縷初晨的陽光從屋頂破口之處照射下來，將其籠罩，金光環繞，果如同昇天化佛一般。
衆人皆驚於此景此像，以爲釋迦牟尼附體，跪拜在地，高呼“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