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漆黑的衚衕
那小偷本還休息,乍一看到段小三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大吃一驚,身體本能向後一躲。他的身後,是一卷布簾,布簾後是一個小門。他這一後退,身體向後倒去,摔了一跤。
不過,摔這麼一跤,雖然有些猝不及防,但也正好躲過了段小三伸過來的手。
段小三連忙掀起布簾。布簾後面是一戶人家,地上擺着一支昏暗的油燈,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箇中年人,還有四五個孩子,正團團席地而坐。在他們的面前,攤着一團漿糊一般的食物,散發着些許的香味。
他們看到小偷和段小三衝進家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臉茫然地看着。
小偷忙不迭地,從地上慌忙爬起,向裡側的窗戶逃去。在他逃的過程中,又碰倒了地上的幾個陶罐。陶罐翻滾在地,發出一連串“咚咚”的碰撞聲。
段小三楞了一下,見唾手可得的小偷正費力地爬窗戶,來不及向屋內一家人說聲道歉,便向小偷追去。
小偷的頭和上半身都已穿過了窗口,只剩下一隻腳還留在屋內,騎在窗臺上。
“你還想跑?”段小三大喝一聲,不及細想,伸出手去抓小偷那隻還留在室內的腳。
哪知,段小三一抓住小偷的腳,那小偷心中一驚,整個身子沒能控制住,往窗外倒了出去,連帶着段小三的上半身一起拉到了窗外。
窗戶離地並不高,也就在胸口位置。但這樣的高度也足以讓小偷頭朝下,腳朝下,倒掛在窗臺邊沿了。
小偷的腦袋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發出沉悶的一聲響。他抱着頭,不停地哼哼着,似乎是受了傷。
抓個小偷,把別人弄殘了可不太好。段小三心中有些不忍,但又不甘心自己的銀幣被他偷走,說道:“你還我的銀幣,我放你走。”
小偷沒有理他,仍然在哼哼着,隱隱還有哭泣的聲音。
夜幕之下,光線不太好,又因爲小偷是倒掛在窗外,段小三沒能看清他的傷勢,只聽得有輕輕的啜泣聲,於是再一次強調:“你不跑,我就放你下來。”
小偷略微掙扎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
“你……”段小三頓時火起,產生的同情心,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剛想發火,忽地想起,這是在天竺,不是在長安城。自己說的中原話,他們又怎麼能聽得懂呢?
好吧,既然聽不懂我的話,那就無法交流了。銀幣還在他身上,總得拿回來吧。既然銀幣在他身上,那麼一定就在他懷裡。段小三不暇細想,彎腰趴在窗臺上,伸手便向小偷懷中摸去。
“你這可惡的小偷,害我追了老半天,把銀幣給我,就放你走。”段小三也不管小偷能不能聽得懂他說的話,嘴裡一邊喃喃着,一邊在小偷身上亂摸。他觸手之處,感覺小偷身上軟軟的,滑滑的,如同錦緞一般的光滑舒適。
“八蛋……”小偷帶着哭腔,大聲叫罵了一聲,不知何時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一刀扎向段小三的手臂。
“啥?”段小三大驚,摸在小偷身上的手來不及撤回,只覺手臂上一陣刺痛,小刀已劃開了一道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段小三大怒,“還敢傷我!”他另一隻手還攥着小偷的腳踝,本想用力將小偷倒提起來,拉回到房間裡,可沒想到小偷上半身竟然像蛇一般捲起,手中的匕首已刺向他的眼睛。
段小三不敢怠慢,連忙去搶奪匕首。
可小偷“醉翁之意不在酒”,趁着段小三分神之際,右腳一腳蹬在窗臺上,左腳借力一下從段小三手中掙脫出來。他整個人跌落在牆根,顧不得身上傷痛,如同蝦米一般,身子一彎,便從地上彈跳而起,朝外逃去。
段小三哪能輕易讓小偷逃走?新仇加上舊恨,他恨不得上去扇小偷幾個巴掌。
此時雖然已完全入夜,但夜空中明亮的月光如同水銀一般傾泄下來,也將窗外的景象照得一覽無餘。
窗外就是一條衚衕。雖然皓月當空,但在又長又窄的衚衕裡,還是顯得異常的幽暗。
小偷頭也不回,拔腿便往衚衕深處跑去。衚衕盡頭,是一座高達十幾米的寺塔。有寺塔的地方,就有寺廟。
段小三雖然不是天竺人,但也深知天竺一些風俗習慣。在這裡,寺廟的權力相當的大,似乎還在總督府之上,裡面的和尚更是麻煩中的麻煩。
段小三畢竟是外鄉人,不想惹麻煩。可是他的銀幣還在小偷身上,爲了不惹麻煩,又能將他的銀幣追回,就必須得將小偷堵在幽黑的衚衕裡。
段小三深吸一口氣,團起身子,一下鑽出了窗外。
他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在前頭十幾米的地方狂奔。幸好這一條衚衕且直又長,沒有轉彎拐角,不然對於他這樣的異鄉人,要想在夜中抓到小偷還真是步履維艱。
段小三低頭狂奔,眼見與小偷的距離越來越近,僅在一臂之距。
“你還跑?”段小三伸出手,便要揪住小偷的衣領。
一陣寒風從黑暗中朝他後腦勺襲來。
段小三既爲右衛隊正,身手自然也不弱,頓生警覺,頭順勢一低,一道寒影緊貼着他的頭皮掠過,差點將他頭上彆着的紅巾削斷。
緊接着,另一道寒光向他的腰間橫掃而來。
“好一個小偷,居然還有幫手。”段小三大驚,這兩招直擊他的要害之處,顯然是想要致他於死地。
小偷謀點財也就算了,段小三還能忍,但現在居然還要趁着月黑風高,害人性命,這就不能忍了。
他身形一動,腰中的橫刀已然拔出,“叮噹”一聲,橫刀與寒光相激,發出一團耀眼的火花。
段小三手裡一陣劇震,虎口有些發麻,橫刀差點脫手而出。段小三大驚,沒想到小偷之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個高手。他頓時收起輕敵之心,腳步一錯,向左側橫移兩步,暫避寒光鋒芒。
另一道寒光緊追不放,又向他面門而來。最起碼兩人以上。段小三心念飛轉,手中橫刀迅速做出反應。
橫刀挑起一團刀花,以刀做刺,不僅沒有去擋寒光,反而朝寒光後的黑影刺去。攻敵所必救,這是他十幾年用血換來的戰鬥經驗。
果然,寒光不及段小三面門,迅速退卻,轉而去格擋段小三遞來的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