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等級制度沿襲秦皇時期,秦王的地位和尊嚴是不容置疑也不容挑釁的,更不要說逾越了。前朝的四海歸一殿、後寢的芷陽殿、東閣羽陽殿,是整個咸陽宮最爲尊貴的三座大殿,均有專人護衛和侍奉,其他人等沒有召見是不可以隨意出入的。可是這個信封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擺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這說明一定是羽陽殿內部的人將照片攜帶並擺放的,而且擺放完畢便銷聲匿跡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羽陽殿已經不是他尚鑑坤的專屬領地了,還有一個人可以左右羽陽殿,指使羽陽殿的尚衛、侍從、侍女乃至他的貼身侍女做任何事情,而他卻不知道誰纔是羽陽殿的內應,更不知道這樣的內應到底還有多少個。這是一次堂而皇之的權利挑釁,是利用沈皓宗的事情在向他示威,這個人是誰呢?
尚鑑坤的腦海中只呈現了一個人的面孔——尚登華。無論從身份、地位、利害關係,還是到最終受益,只有尚登華具有這樣的能力,也只有尚登華纔會對他進行無聲的警告。尚登華此舉是要告訴他,別說一個小小的東閣羽陽殿,就是整個咸陽宮,我想做什麼,沒有人能夠阻擋。
以此類推,又是誰在暗中拍攝了沈皓宗和左梵聽的照片,並用這種方式公之於衆呢?還是尚登華,因爲就在不久前尚登華剛剛和沈皓宗發生了口角之爭。如果不是尚登華,誰有膽量偷拍沈皓宗,誰又能在咸陽宮裡偷拍沈皓宗。
所有矛頭直指尚登華,令尚鑑坤在心寒之餘,決定保護沈皓宗。他在沈皓宗趕來羽陽殿的路上,便已經想好了,他必須保護沈皓宗,因爲他和沈皓宗之間的利益關係遠遠大於他和尚登華之間的父子之情。
尚登華不僅在挑釁他的王權,還在威脅他的幼子,這是他的家庭隱患。尚登華同時又樹敵沈皓宗,由此便讓尚鑑坤和沈皓宗之間有了共同的敵人。他們二人必須聯盟,他的王權可以自己去維護,但是他不能不爲尚承乾尋找一個依靠,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保護尚承乾,而這個人現在看來非沈皓宗莫屬。
“王上,臣有罪!”沈皓宗已經無話可說了,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沈宅和羽陽殿的兩套照片已經清清楚楚的說明,尚登華要讓他內外交困,裡外不是人。他縱有再多的解釋也於事無補,只有儘快謀劃出一個防守和反擊的方案,纔是最重要的。
“你確實有罪,你罪在忠心侍主,罪在雖無害人之心,但也無防人之意!”
沈皓宗以爲自己聽錯了,他愣了一下,再仔細回味尚鑑坤的這句話,明顯聽出尚鑑坤並沒有責備他的意思,而且還有護犢之情。沈皓宗感動的擡起頭,看到尚鑑坤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冰冷,而是多了慈愛。
“寡人估計你已然猜到這些照片是誰拍攝的,又是誰將它交給寡人的,對嗎?你與他的糾葛是因爲你保護了公子乾,寡人的話夠直接了當嗎?”
“王上,臣惶恐。臣對王上、國後和王室,忠心耿耿,死而後已。”
“這個寡人自然知道。所以寡人告誡你,此事必須妥善處理,該犧牲的一定要犧牲掉,切莫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你明白嗎?”
“犧牲?王上的意思是……”
“你是寡人的肱股之臣,寡人離不了你,所以你必須犧牲另一半,由她來保全你,由此以後纔有機會。”
“王上!王上是要讓小梵擔負起所有的責任,以保全臣的名聲和地位嗎?”
“唯有如此,別無他法。”
“王上大謬!微臣怎能在這個時候,讓她揹負如此不潔之名,獨善其身。臣未盡保護之責也便罷了,斷不能讓她千夫所指。”
“糊塗!婦人之仁!”尚鑑坤憤怒的破口大罵道:“寡人以爲你是個知輕重的人,原來你也是個不明事理之徒,和你說這些,污了寡人的嘴。你也不想想,你和她雙雙揹負罵名,最後的勝利者是誰?是你嗎?不是!絕不是你這個蠢材!他將這些照片交給寡人,不就是要讓寡人懲治於你,借寡人之手將你逐出咸陽宮嗎?你心心念唸的護着你的那個‘小梵’,然後一起滾出咸陽宮,豈不是正合他意。你呢?你還有什麼?你說!”
尚鑑坤的辱罵沒有讓沈皓宗憤慨,反而罵醒了他。對啊!如果現在就這樣認了,那豈不是真的要被逐出咸陽宮了,咸陽宮裡怎麼可能容留一個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司徒呢?如此一來,尚登華的目的便達到了,他會躲在重華殿裡偷笑,他甚至會趾高氣揚的在咸陽宮門口送行,絕不!絕對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想到這裡,沈皓宗向尚鑑坤深施天揖之禮,說道:“微臣多謝我王教誨,臣明白了!”
尚鑑坤長舒一口氣,悠悠的說道:“明白了就好!下一步該怎麼辦,你自己掌握吧,寡人希望你好自爲之!”
“唯!”沈皓宗拱手倒退至門口,轉身出了羽陽殿,快步走回辦公室。他進了辦公室,沒有勇氣正視左梵聽,用餘光看到左梵聽正伏案工作,便推門走入辦公室裡間。左梵聽擡頭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片刻,起身也跟着進了裡間。
“王上這麼急的找你,有什麼事嗎?”左梵聽進門便探問道。
“有一點小事,怎麼處理我還沒有想好。”
“需要我幫忙嗎?”
“會的,不過我還不知道該讓你怎麼幫忙。”
“那就說出來,我們一起討論討論吧。”
“沒事,我還是自己先想想吧!你先忙吧,想好了我叫你。”
左梵聽感覺到沈皓宗的反常,她有些猶豫,不過看着沈皓宗將頭埋在雙手之間,便只好聳聳肩,轉身出去了。
沈皓宗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向左梵聽提及這件事情,更不忍心直截了當的要求她來背這個黑鍋,這樣對左梵聽是不公平的。但是如果不犧牲左梵聽,正如尚鑑坤所說,豈不是親者痛而仇者快。可是又該如何向左梵聽說明呢?
如果在咸陽宮裡左梵聽承擔了所有的罪責,那麼這個消息會不會很快傳到韓紫玲的耳朵裡,韓紫玲能否由此原諒他,兩個人重歸於好,保全家庭呢?沈皓宗剛想到這裡,就不由自主的在心裡暗罵自己:沈皓宗,你真不是人!
思前想後,沈皓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左梵聽,如何把那些令人厭惡的話說出口,他的良心讓他沒有辦法肆無忌憚的傷害左梵聽來保全自己,他從心底裡捨不得左梵聽。左梵聽是真的愛他,飛蛾撲火般的愛他,這份愛相比韓紫玲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整天的冥思苦想毫無成績,臨下班之前左梵聽款動蓮步走到他面前,關切的問道:“夫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啊!有什麼事情嗎?”
“昨天嫂子打電話給你,你便急急忙忙的回家了,晚上也沒有和我聯繫。今天早上從東閣回來,你就有些魂不守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你太敏感了而已。”
“不是我敏感,是我太瞭解你了。如若不是讓你爲難的事情,你絕不會這樣的。你可以偷偷告訴我,我來幫你分析分析,說不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
“好了,我的小君,有些事情是你分析不了的。你就別管了,我自己處理吧。”
“那你今晚還要回家嗎?別回去了,好不好?” 左梵聽有些羞澀的扭捏說道。
沈皓宗眼看着左梵聽的嬌羞,卻已沒有了往日的心潮澎湃。他不敢留宿咸陽宮了,不僅僅是現在有多少眼睛在暗中盯着他,還有尚鑑坤剛和他說完,他不能再因小失大。其實他已經完全接納了尚鑑坤犧牲左梵聽的建議,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挑明,只不過是難以啓齒而已。所以,他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今天不行啊!今晚沈宅有事,我一會兒就要回去了。”
左梵聽悻悻的撅了撅嘴巴,故作無所謂的笑笑,說道:“好吧!那你就早點回去吧,回家乖乖休息,不要睡得太晚了。”
沈皓宗點頭應諾,抓起桌上的香菸和打火機,走出辦公室。外間沙發上的成功離寐和羋應寒看到沈皓宗出來了,起身詢問現在走嗎?當得到沈皓宗肯定的答覆以後,兩個人快步而出。左梵聽本來想給沈皓宗一個甜蜜的擁抱,但是看着沈皓宗離開的背影,有些失望的站在原地。
成功離寐和羋應寒將沈皓宗送到沈宅門口以後,便駕車離開了。他們二人在沈宅附近租了一個套房居住,移動電話24小時處於待機狀態,只需沈皓宗一個電話,便可以在幾分鐘之內趕到沈宅。也許是年齡相仿、秉性相投,也許是朝夕相處久了,成功離寐和羋應寒的兄弟之情日漸深厚,頗有生死與共之意。
沈珮麒在客廳看到沈皓宗回來,便沒好氣的轉身上樓回房間了。沈依白和沈依雲兩姐妹剛剛放學回家,正在餐廳吃點心。沈皓宗俯下身將兩個女兒摟在懷裡,沈依雲問道:“大爹,親媽是不是生你的氣了?”
“沒有啊,爲什麼這樣說呢?”
“我們倆不是小孩子了,昨天晚上你們在客廳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你在外面有了新的夫人,不要親媽和我們了。”沈依雲繼續說道。
“你們聽錯了,大爹沒有不要你們啊!”沈皓宗內心裡如同打碎了五味瓶,表面上卻還是強顏歡笑。
一直未說話的沈依白推開沈皓宗的胳膊,起身說道:“你別騙人了。天天教育我們不要說謊,要一家人相親相愛,你們大人就可以這樣嗎?”說罷,拉起沈依雲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沈皓宗尷尬的僵在原地,目送小姐妹的背影轉過牆角,這才心如死灰一般癱倒在椅子上。他沒有想到沈依白和沈依雲已經成熟的如此之快,更沒有想到兩個人會對他產生了敵意。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染指左梵聽,不該在韓紫玲之外再動情。這是他的軟肋,現如今這個把柄被尚登華拿捏在手中,攪鬧的他雞犬不寧,攪鬧的他家不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