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承乾至此是無家可歸了,所以沈皓宗安排尚承乾暫時住在沈珮麒租住的院子裡。沈珮麒與子南羲和等人得知咸陽宮發生的事情以後,無不義憤填膺。沈珮麒告訴尚承乾,沈第以後就是他的家,沒有人可以阻止尚承乾在沈第任何一個房間的自由進出。子南羲和與楚夢瀅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兩個房間,一個暫時由尚承乾居住,另一個房間佈置有長條香案,香案上供奉着尚鑑坤、藍頤琳和隗靈犀的靈位。
沈依白本就與尚承乾互有愛慕之心,此刻了解到尚承乾的遭遇,拉着他的手說我們以後是一家人,我所有東西都是你的,你需要什麼隨時都可以告訴我。尚承乾在遭受如此沉重打擊之下,從沈第找到了家的溫暖,在沈依白身上找到了愛的源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緊緊與沈依白擁抱在一起。
沈皓宗陪尚承乾給尚鑑坤、藍頤琳和隗靈犀的靈位上香、焚燒紙錢以後,兩個人盤腿坐在香案前,尚承乾說道:“仲父,你收留了我,他會不會報復你啊?”
沈皓宗輕蔑的笑笑,說道:“他還能怎麼報復我,沈第的糖廠前幾年就被他強佔去了。尚國只剩下幾片諸柘園和那棟正在重建的房子。他要報復,就讓他來吧!”
“仲父,是我拖累了你們。對不起!”
“乾兒莫要如此說了,說這些話就見外了。我們以後是一家人,我是你的仲父,依白和依雲是你的親妹妹,鶴軒就是你的親弟弟。”
“仲父,我……”
“好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一起共渡難關,好不好?”
“唯!”尚承乾與沈皓宗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這是尚承乾第一次回答沈皓宗“唯”。按照尚承乾咸陽宮公子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對沈皓宗回覆“諾”,但是尚承乾卻一次也沒有,都是用“好的、是”等替代。這次回答唯,代表從尚承乾的心裡,他已經不再認可自己公子乾的身份,他更希望自己是沈皓宗家庭中的一員,是沈皓宗的誼子。
沈皓宗聽到那聲“唯”字,心裡暖暖的,他並不是在乎兩個人身份高低的互換,他更珍惜這份歷經坎坷、來之不易的感情。他對尚承乾說道:“你這兩天就安心在家裡休息,我會隨時留意咸陽宮的變化,我們相機行事,好嗎?”
“唯……”尚承乾答道。
沈皓宗每天都保持着與棠修染的聯繫,棠修染在第二天晚上曾秘密約見沈皓宗,當面向沈皓宗和尚承乾彙報咸陽宮對藍頤琳和隗靈犀喪事的處理進程。棠修染說尚登華和巫臣元青不但決定對藍頤琳駕崩秘不發喪,對隗靈犀的駕崩也一樣嚴守秘密,只通知了國相風無涯、隗靈犀的大爹隗子騰和叔父隗子騫。風無涯和隗子騫雖然對尚登華的決定不敢苟同,但是又無法對外公開解釋藍頤琳與隗靈犀的駕崩原因,所以也就只好默認了。
三個人裡最悲傷的莫過於隗靈犀的大爹隗子騰了,但是女兒已逝,面對尚登華現在的身份又無計可施,只好打碎牙嚥進肚子裡。
所以,尚登華和巫臣元青最後決定,明天晚上偷偷將藍頤琳的骨灰和隗靈犀的遺體安葬進秦皇陵。藍頤琳的骨灰將被放入二世秦王陵寢後廳棺牀的西側,與東側尚鑑坤的棺槨合併成爲合葬墓室。至於隗靈犀,由於尚登華繼位後只顧着享樂,尚未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寢,所有決定將隗靈犀的遺體暫時埋葬在二世秦王陵寢的一側,等以後尚登華駕崩了再考慮是否爲隗靈犀遷靈。
尚承乾一邊聽着棠修染的敘述,一邊低頭流淚。沈皓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要太悲傷了,太后已經駕崩,入土爲安也是好事。然後,沈皓宗詢問棠修染明天晚上秘密安葬完畢,如果次日他陪尚承乾去秦皇陵祭拜,咸陽宮那邊會不會阻止。棠修染說應該不會了,尚登華不希望外界知道太后和國後先後駕崩的消息,所以絕對不會在秦皇陵留有咸陽宮的人員。
沈皓宗長嘆一聲說道:“真是難以置信,尚登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太后駕崩,他居然還能牽着什麼女子招搖過市,簡直豈有此理!”
棠修染也跟着嘆氣說道:“他做過的荒唐事太多了,你看到的算是最好的。現在已經有媒體開始報道他在東閣的荒誕生活了,我擔心長此以往,王室在秦國子民心中的地位會一落千丈啊!”
“他是自找的,他不是人!”尚承乾咬牙切齒的說道。沈皓宗和棠修染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沈皓宗用眼神示意不要再說了,棠修染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在藍頤琳的骨灰以及隗靈犀的遺體被秘密安葬之後第二天清晨,沈皓宗和尚承乾兩個人駕車來到秦皇陵。守陵的人認識沈皓宗和尚承乾,所以沒有對他們進行阻攔,反而引導沈皓宗將車開至尚鑑坤陵寢的前面,幫忙將栓在車內的活羊牽下車,把盛活魚的木桶搬下車,並將裝瓜果鮮菜的大布袋抱下車。
沈皓宗和尚承乾兩個人皆身着喪服,尚承乾穿斬衰,沈皓宗穿齊衰。兩個人在陵寢前焚香之後,守陵人先牽過活羊,尚承乾用一根碗口粗的木棒狠狠的敲擊在活羊的頭上,那羊“咩”的慘叫一聲倒地抽搐。守陵人拖羊在一旁宰殺,將血淋淋的羊頭供奉在香案上,盛取鮮血、皮毛和內臟等物置於已經提前挖好的一個土坑中。
接下里,守陵人又端過盛活魚的木桶,桶內一般大小的魚兒相互擁擠着遊動。尚承乾用粗短木棒逐一在守陵人撈出的魚頭上敲擊了一下,魚兒瞬間沒有了動靜。守陵人將魚兒搬至一旁開膛破肚後,將15條全魚整齊的壘在香案上,魚鱗與內臟也放入土坑中,並用土掩埋。
最後,守陵人將新鮮的瓜果蔬菜也逐一擺放在香案上。尚承乾與沈皓宗又燒了很多的紙錢,起身向守陵人致謝。守陵人對尚承乾施以天揖之禮,搖搖頭說道:“請公子乾放心,褐民一定看守好先王和太后的陵寢!”
尚承乾忍着眼淚,拍了拍守陵人的肩膀,轉身用雙手捂住臉。沈皓宗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塞給守陵人,守陵人再三推辭以後便收下了。沈皓宗上前摟住尚承乾的肩膀,兩個人相依着走向汽車。
瀛洲市乃至大秦尚國已經成了尚承乾的傷心之地,沈皓宗致電左梵聽,命她在泰逢縣專心撫養小依晨之後,便和羋應寒陪同尚承乾回到了阿根廷。藍頤琳和隗靈犀的相繼離世,對尚承乾打擊很大,他在一夜之間彷彿長大了一般,雖然語言比以前少了一些,但是學習卻更加用心,也更勤於鍛鍊身體。
沈皓宗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裡天天陪在尚承乾身邊,與他聊天,陪他健身,一起散步,一同嬉戲,令尚承乾被撕裂的心慢慢癒合。兩個人的父子之情越來越深,尚承乾對沈皓宗的依賴之情也越來越深。
夏曆九月的時候,沈翰宗打來電話,說沈第的翻建已如期完工,一家老小終於告別了租住的大院,搬入煥然一新的沈第大樓。按照原來的計劃,沈皓宗本欲在沈第竣工之後,大擺宴席,大宴賓朋,但是爲了剛剛走出陰霾的尚承乾,默默放棄了。
這一日,尚承乾放學之後,與安流煙並肩從學校走出來,兩個人一路閒聊着,準備如同往日,先陪安流煙回到乳酪廠,再拐過街角搭乘司機駕駛的專車返回莊園。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正走着,安流煙忽然看到對面走來一名亞裔男子,帽檐壓低,衣領直立,雙手插兜,一副不敢見人的模樣。正在暗自詫異之際,卻見那名男子從衣兜裡掏出手槍,槍口直指正興高采烈、喋喋不休的尚承乾。安流煙顧不得提醒尚承乾,慌忙用肩膀猛撞尚承乾的身體,將毫無防備的尚承乾撞了一個趔趄。而就在此刻,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子D如電射入了安流煙的左肩。安流煙搖晃了一下身體,不待尚承乾反應過來,強忍巨痛健步疾奔,來到槍手面前。槍手眼見安流煙瞬間移動,慌忙連開兩槍,但忙中出亂,子D都打偏了。安流煙右腳起處,恰中槍手右臂,疼的槍手“哎呀”一聲,手槍應聲落地。槍手也是訓練有素,左手早多了一把匕首,橫向一道寒光直逼安流煙右肋。安流煙側身躲過,右掌劈落,乾淨利索的打掉匕首。
槍手可能沒有想到一個貌似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居然是格鬥高手,肩頭中槍還能招招致勝,所以不敢戀戰,轉身便走。安流煙欲待追趕,又擔心尚承乾安危,所以後退兩步,用手捂住左肩傷口,血染衣衫。
尚承乾整個人都嚇得驚呆了,他被安流煙撞到肩頭,趔趄了幾步的時候,聽到了槍聲。等他再擡頭之際,安流煙已經與槍手鬥在一處,眼花繚亂的幾個招式便令刀槍落地,槍手只得轉身逃走。這一切都太快了,不過十幾秒鐘而已。當他真正回過神來,卻見安流煙手捂左肩,指縫中鮮血滲出,分明是受傷了。
槍手隱入人羣瞬間不見,J察去遲遲未到。尚承乾撲上前去,將安流煙攬在懷裡,用手壓在安流煙捂着傷口的手上,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快叫急救車!求求你們,幫忙快叫急救車!”
槍響之時紛紛躲避的路人此時已經圍攏了過來,有人報警,有人叫急救車。安流煙癱倒在尚承乾懷裡,弱弱的問道:“你沒事吧?”
尚承乾紅了眼一般急切的掃視四周,喃喃答道:“我沒事,你也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沈皓宗得知尚承乾和安流煙遇襲的時候,安流煙已經被送至醫院。沈皓宗心急火燎的趕到醫院,在手術室門口見到頹喪的尚承乾。沈皓宗急切的扶着尚承乾肩頭問道:“你受傷了嗎?有沒有傷到哪裡?”
尚承乾看到是沈皓宗,如同迷途羔羊終於找到了歸路一般,撲入沈皓宗懷着,哭泣着語無倫次的說道:“我沒事,我沒有受傷!流煙受傷了,她爲了救我,她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