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宗雙手抓住沈珮麒的右手,卻感到一片冰冷,毫無氣力。他愕然回頭,沈翰宗嘆氣說道:“大爹已經全身癱瘓了!”
沈皓宗至此全然明白了。嬀天佑的兵變之死令沈珮麒半身癱瘓,臥牀不起。稍微康復一些的時候,又出現了他的鋃鐺入獄,徹底擊潰了這個好強的老人,最終全身癱瘓,口不能言。沈皓宗這兩年來雖然被一連串的打擊折磨的心力交瘁,但是面對病榻上沈珮麒,頃刻間有了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韓紫玲走了進來,與沈翰宗一起將沈皓宗拉扯起來,拽至小客廳。沈皓宗跌坐在沙發裡,雙手掩面無聲的哭泣。子南羲和虛弱的捶打着沈皓宗說道:“看看你們兄弟做的好事,你大爹好端端的一個人,如今只怕撐不了幾年了。他若走了,讓老嫗該如何是好啊?”
韓紫玲連忙勸慰道:“親媽莫要傷悲,大爹暫時不會有任何問題。皓宗這次獲准監外就醫,說明他的身體也出現了大的病症,你們都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纔是。”
沈翰宗也連連勸道:“大嫂所言極是!大哥的身體也要多保重纔是,明天我們便去瀛洲國立醫院就診,一定要將你的腎衰竭徹底醫治好才行。”
子南羲和還欲說些什麼,韓紫玲搶先說道:“親媽,不管怎麼說,皓宗回到沈第了,也算是一件喜事。這些日子沈第災禍連連,如今皓宗回來了,必然會慢慢好起來的,你說對嗎?”
子南羲和拭淚點頭應諾,說道:“關鍵時刻還是你識得大體,能夠以德報怨,我沈第虧欠了你十幾年,真是讓人羞愧啊!”
“親媽說的哪裡話,你和大爹始終將我當做女兒看待,沈第有事,女兒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好了,親媽不如躺下休息一會兒,讓皓宗也上樓去歇息片刻。”說着話,便與沈翰宗伺候子南羲和在沙發上躺了下來,然後招呼沈皓宗一起來到電梯旁,搭乘電梯到達了四樓原本屬於沈皓宗和左梵聽的寢室。
進了臥室,韓紫玲指着牀鋪說道:“這邊都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也不要再回雲龍央璽,就住在這裡吧。”
沈皓宗立於原地看着韓紫玲,問道:“你呢?你住在哪裡?”
“我住在六樓。採依和羽墨出國以後,六樓便一直空着,夢瀅將六樓整理好,我便住了進去。大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回到沈第也是爲了照顧他老人家。”
沈皓宗難抑心底裡的感激之情,自從左梵聽出現在審判庭之後,他對韓紫玲的愧疚和懊悔便日甚一日。今日自進了沈第的大門,不但沒有聽到韓紫玲的一句惡言,也未聽她提及沈鶴軒的事情,甚至對沈依雲使用暴力來維護自己,怎能不讓沈皓宗動容。於是,他說道:“你一個人住在六樓,七樓和八樓也都空閒着,未免有些冷清和孤寂,不如你搬到四樓與我同住一層,好嗎?”
韓紫玲搖頭回道:“不必了,六樓確實清靜了一些,但是五樓便有翰宗和夢瀅,倒也不會覺得寂寥無趣。你還是安心住在這裡吧,有事打電話便好。”
沈皓宗還想堅持,但轉念一想,又生生咽回了。韓紫玲能夠不計前嫌,迴歸沈第,已經是天大的恩慈了。若要是得寸進尺,只怕不僅會惹惱韓紫玲,還會讓沈第所有人對他有意見。既然如此,沈皓宗也便不再多言。
連續去了幾趟醫院,做了諸多的檢查和治療,沈皓宗的病情逐漸得到了控制。這期間沈皓宗也定期前往瀛洲市J察局報到,一副俯首帖耳之狀。生活好似歸於平靜了,但是夏曆4712年春節過後,秦國卻有人聯名上書,請求四世秦王尚承乾剝奪沈皓宗的武安商君封號。
這件事如若細究起來,也不算過分之舉。沈皓宗已是犯罪之身,再享有武安商君的封號確實有些不合規矩,所以尚承乾不得已只好順乎民意,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宣佈正式剝奪沈皓宗的武安商君封號,同時廢除商君封號。不僅如此,九龍山東麓的商君府也一併收歸國有。
沒有了封號,沈皓宗便不再是貴族,更不會被人尊稱爲君上,他也不能再自稱本君。爲此沈皓宗將自己關在四樓的房間裡鬱悶了好幾天,還是韓紫玲悉心開導,勸他想開一些,沒有封號便沒有吧,既不影響吃喝,也不影響睡眠,權當做從來沒有過罷了。
沈皓宗轉念一想也確實如此,封號已經被剝奪了便再也回不來,所有的哀嘆豈不是徒勞無益。現在能夠與韓紫玲朝夕相處,日夜守在沈珮麒的牀榻邊,難道不是一種幸福嗎?
俗話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就在武安商君封號被剝奪不久,三四月間,秦國政務院先後宣佈將大秦尚國承乾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和大秦尚國富坤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收歸國有。承乾控股集團董事長李俊馳因爲涉嫌壟斷經營罪,獲刑5年,並處罰金5000萬秦幣。
這個決定意味着沈皓宗在大秦尚國高達百億秦幣的資產全部歸於國有,他不僅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孟君跌成了褐民,而且在秦國除了雲龍央璽的住宅和沈第四樓的房間,便一無所有了。
噩耗連續不斷,磨難接踵而來,沈皓宗已經有些麻木了。他感覺自己的頭腦不再清醒,終日裡有些渾渾噩噩,或許這兩年失去的東西太多了,如今即使再被剝奪掉什麼,也都難以讓他動容。
自從沈皓宗監外就醫以來,沈依白帶着尚曄歡回沈第探望過沈皓宗兩三次,不過夏曆4712年正月初二的時候,尚承乾並沒有和沈依白聯袂返回沈第,僅是沈依白獨自帶着尚曄歡歸來。沈皓宗明白尚承乾這是爲了避嫌,因爲如今的沈皓宗已經成了戴罪之身,如果尚承乾繼續與他保持親密關係,必然會被秦國媒體大肆炒作。至於身爲國後的沈依白,則不必有那麼多顧及,畢竟沈第是她的孃家。
幾個月之後,沈依白再次帶着尚曄歡回到了沈第。沈依白將尚曄歡交給韓紫玲之後,將沈皓宗攙至一旁,低聲說道:“大爹,承乾哥哥想你了,他很想見到你,但是礙於但凡出行必興師動衆,所以一時半會估計難以見面。”
沈依白這句話令沈皓宗頗爲欣慰,他連忙拱手說道:“還望國後代褐民回稟我王,褐民對王上的眷顧感激涕零!祝我王萬年,大秦萬年!”
“大爹,在這沈第裡只有你的女兒,沒有國後!”沈依白噘嘴糾正道:“另外,承乾哥哥察覺到尚國有一股勢力正在針對大爹,似乎非要置大爹於死地才肯善罷甘休。所以,承乾哥哥讓我提醒大爹千萬小心。”
“一股勢力?什麼人要置褐民於死地呢?”
“承乾哥哥並未明說,只說這些人步步爲營,先逼着他奪了你的封號,然後又將承乾控股集團和富坤房地產收歸國有,接下來估計還有更加陰險、狠毒的手段。所以,承乾哥哥問你,要不要出國避難?”沈依白警惕的看看四周,低聲說道。
沈皓宗心裡咯噔一下,說道:“出國避難?這是王上說的嗎?”
“是啊!承乾哥哥確實是這樣說的。怎麼了?”
“褐民正在監外就醫期間,每個月不僅必須前往瀛洲市J察局報到兩次,而且護照號碼已經在海關登記備案,很難離境啊。”
“承乾哥哥當然知道這些,他既然問你是否需要出國避難,自然會想好應對之策,安全送大爹出國。”
沈皓宗聽罷,沉思了片刻。他覺得尚承乾這個提議不無道理,值得一試。俗話說牆倒衆人推,如今他是虎落平陽,任人宰割。究竟是哪些人組成了針對於他的一股勢力,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爲他當紅之時,嫉妒的、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如今他成了階下之囚,這些人落井下石也罷,棒打落水狗也好,都不足爲奇。只是不知道這些人下一步會如何責難自己。
沈皓宗必須承認,自從被囚以來,他的思維便不再敏捷,反應也不再靈敏,對待突發事件的處理明顯感到了吃力和遲疑。這或許是歲月不饒人,也或許是因爲連續生病吃了太多的藥物。但是總而言之,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暗中針對於他,欲將他除之而後快。其實,沈皓宗現在只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他已經沒有了鬥志,更沒有了雄心。
“好吧,請國後轉告王上,褐民聽從我王安排!”沈皓宗拱手說道。
沈依白點頭,低聲回道:“承乾哥哥相信大爹一定會答應的,所以讓我告訴大爹,他會安排大爹前往智利。大爹在智利不僅有產業,可以確保餘生衣食無憂,而且智利共和國和大秦尚國之間沒有簽署引渡條約。大爹只要安全踏入了智利國境,便可在智利長期生活下去,不必擔心會被引渡回國。”
沈皓宗聽罷點頭應唯,也覺得智利確實是首選之地。說來也巧,前年他辭去咸陽宮太師的職務以後,剛好在智利首都聖地亞哥和礦業重鎮安託法加斯塔分別購置了房產,沒有想到現如今竟然成了他的避難所。到了智利,可以自由來往於聖地亞哥和安託法加斯塔,沈懷瑾、羋應寒都是心腹志堅,也不會覺得孤獨。
“如此甚好,智利確是最佳的避難之地。只是不知該如何離開尚國呢?”
“大爹答應了便好,其他的自有承乾哥哥安排。大爹,親媽因爲你辛苦大半輩子,如今她孑然一人,不如你和親媽一起去智利,也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如何?”
沈皓宗不好意思的低頭說道:“大爹做了太多的錯事,只怕傷你親媽至深!如今到了逃難的時候,再讓她跟着我流離失所,擔驚受怕,確實有些難以啓齒。當然了,如果你親媽能夠與我同行,自然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