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寅放下咖啡杯,頗爲傷神的看着天花板,悠悠說道:“大地震的時候我剛剛十歲左右,海嘯引發滔天巨浪,沖毀了所有建築,我的大爹和親媽也被大浪帶走了。我當時被他們用繩子拴在岩石上,這才僥倖逃過一劫。地震過後,整座島儼然人間地獄一般。後來Z府派人重建,這纔有了現在的樣子。至於離開克魯塞斯,我覺得從來沒有人這樣想過。大巫告誡我們,克魯塞斯人是三祖的守護人,必須世世代代守護在這裡,直到千年來臨。”
沈皓宗又抓到了幾個敏感的詞語,三祖、守護人、千年!他進一步追問道:“先生所說三祖,是指什麼呢?”
“三祖就是天母、天皇和天后。他們是克魯塞斯人祭拜的神靈,鎮上有一座地震之後重建的三祖廟,你們感興趣可以吃完飯讓禹錕帶你們去看看。”姚子寅說完了,便致歉起身,提起採買的食物去廚房準備午餐了。
沈皓宗在腦海裡飛快的思索着,他記得蓬萊區軒轅壇的最後一進院落便是三祖殿,供奉的是天母華胥、天皇伏羲和天后女媧。難道克魯塞斯島上的三祖廟供奉的也是華胥、伏羲和女媧嗎?如果是,那麼他可以充分肯定,姚子寅所言非虛,克魯塞斯人就是秦國人後裔,而且是在幾百年之前來到了這裡的。
沈皓宗雖然經過剝繭抽絲,逐漸對克魯塞斯的歷史有了判斷方向,內心難免有一些激動,但是表面卻依然平靜的品嚐着巴西咖啡,繼續和左梵聽、姚禹錕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
午餐過後,沈皓宗提議請姚禹錕陪同他和左梵聽遊覽克魯塞斯島。姚禹錕每天收取沈皓宗300美金,自然要履行嚮導義務,於是三個人穿上厚厚的防寒服,告別姚子寅走出小樓。
午後的陽光雖然暖洋洋,但是海風卻很大,頗有寒冷之氣。左梵聽挽着沈皓宗的胳膊,緊緊的貼着他亦步亦趨。克魯塞斯島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供遊覽的地方,沿着街道走了不久便來到了姚子寅所說的三祖廟。沈皓宗發現這座三祖廟的建築與軒轅壇幾乎一模一樣,前有金神殿,後有三祖殿,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馬虎之處。
三祖殿裡供奉的確是天母華胥、天皇伏羲和天后女媧。至此沈皓宗再無半點疑慮,所有事實都明明白白顯示出克魯塞斯人就是秦國人後裔,只是不知什麼原因,這羣人雖然依舊堅守着秦國文化,但是秦國人卻早已將他們遺忘了。
沈皓宗正在仰望三祖塑像,一位覡師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拱手問道:“請問二位從何而來?”
門外發呆的姚禹錕連忙蹦進殿來,正身拱手說道:“崖亮覡師,他們是我的朋友,今天隨我剛回島上,特來參觀三祖廟。”
被稱爲崖亮覡師的男子看到是姚禹錕,露出笑容說道:“如此便好,還望禹錕教友招呼好你的朋友,切莫有所閃失。”
姚禹錕點頭應唯,崖亮覡師這才轉身離去。他剛走兩步,卻回身問道:“禹錕教友,你的朋友來自何地?”
“回稟崖亮覡師,他們二人來自九州羣島。”
崖亮覡師聽到九州羣島四個字,明顯的眉頭緊皺,臉色也頗爲難看。他凝視沈皓宗和左梵聽片刻,對姚禹錕說道:“還請禹錕教友和你的朋友在此稍作停留,待我稟明值日大巫,再做計較。”說罷,頭也不回的去了。
沈皓宗和左梵聽剛纔被崖亮覡師看的都有些不自在,那種眼神如同審視犯人一般,讓人不寒而慄。待崖亮覡師走遠了之後,沈皓宗低聲向姚禹錕探問道:“他稱呼你爲教友,你們是什麼教啊?”
“巫教啊!”姚禹錕自豪的回答道。
沈皓宗心裡徹徹底底的明白了,而左梵聽的臉上卻全是迷茫。沈皓宗沒有時間向左梵聽解釋了,他的腦海裡如同閃映幻燈片一般回憶着以前所瞭解的知識。秦國的軒轅宗是從巫教演變而來的,之所以演變,是因爲尚贏從大宋引回了佛教,爲了對抗佛教,巫教纔不得已進行了演變。
在演變的過程中,必然有一些巫教的忠實信衆不願意接受現實,從而選擇了漂洋過海前往異地。他們離開秦國的歸墟海峽東側便是帝江縣,沈皓宗可以斷定這些忠實信衆們一定是從帝江縣出發來到克魯塞斯的。因爲直到現在,帝江縣還是秦國唯一沒有佛教寺院的島嶼,而島上尚存一座擁有兩千年曆史的三祖廟。
這羣人乘坐海船順着洋流向東南漂泊,最終在克魯塞斯島登陸並生活下來。由於出發之前也不知道會漂泊何處,所以秦國便無人知曉他們的下落,或者以爲他們都已經葬身魚腹了。
而這羣人到了克魯塞斯之後,便開始了離羣索居的生活,在這個孤零零的小島上將自己的文化完整的保留了下來。他們沒有再回九州羣島,因爲他們知道那裡已經不再是巫教的淨土,他們要將最真、最美的巫教永遠留在克魯塞斯。
想通了所有問題,沈皓宗反倒放鬆了許多,他在左梵聽耳邊低語道:“不要緊,克魯塞斯的歷史我已經掌握了,不會有問題,放心吧。”左梵聽用不解而又崇拜的眼神看着沈皓宗,此時心裡也便跟着踏實下來。
恰在此時,崖亮覡師又回到了三祖殿,向沈皓宗三人說值日大巫請衆人內堂敘話。崖亮在前引領,姚禹錕、沈皓宗和左梵聽在後相跟,出了三祖殿繞過東牆便來到了巫覡們修行的內堂。穿過大廳,進入內室,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正躬身而立。
沈皓宗進入內室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老人身後牆面上碩大的玄冥圖案,這個圖案的形狀和位置幾乎與姒戒澎所住內堂一模一樣。老人拱手施禮,說道:“歡迎兩位九州羣島的貴客,老朽敖志賢,人稱志賢大巫。”
沈皓宗和左梵聽連忙拱手施禮,口中說道:“沈皓宗、左梵聽參見大巫。”
志賢大巫點頭請沈皓宗和左梵聽入座,姚禹錕也拱手施禮後坐在一旁。志賢大巫掃過沈皓宗和左梵聽,語氣中透着警惕,問道:“不知先生和美姬來自九州羣島何處?又是如何來到克魯塞斯的呢?”
沈皓宗胸有成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回稟大巫,我們二人來自瀛洲市,前往智利度蜜月,在遊覽了聖地亞哥之後,在瓦爾迪維亞巧遇禹錕,這纔有緣來到克魯塞斯。”
志賢大巫閉目點頭認真聆聽已畢,睜眼問道:“二位在秦國之時,或者在來到克魯塞斯之前,可曾聽說過這裡?”
“實不相瞞,從未耳聞。”
“哦!那來了之後又有何感想呢?”
“回稟大巫,我在秦國信奉軒轅宗,在三祖廟裡便看到了軒轅宗的身影,在你的內室裡又看到了玄冥圖案,便是再親近不過了。”
志賢大巫的臉色稍微露出一絲笑意,繼續問道:“先生既然信奉軒轅宗,不知與宗內何人相識啊?”
志賢大巫這句話令沈皓宗心驚肉跳一般,從此話的深層之意可知,志賢大巫必然認識現如今軒轅宗裡的一些人物,也就是說克魯塞斯島居然和軒轅宗直到現在還有往來。沈皓宗暗想只好拉虎皮扯大旗了,便說道:“我不過是普通宗友而已,無緣面見宗主,倒是和子南首座大巫以及延卿大巫都有過一面之緣。”
當沈皓宗說出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志賢大巫的嘴角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一下,繼而笑着說道:“克魯塞斯島與九州羣島遠隔萬水千山,千百年來已是物是人非,你說的人本巫並不相識,但是聽先生之言,倒也確是軒轅宗的宗友。巫教與軒轅宗一脈相承,先生和美姬既然有緣來到克魯塞斯,便多住幾日再走吧!”
志賢大巫雖說他與軒轅宗的人並不相識,但在沈皓宗聽來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琢磨着必須驗證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便問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請教大巫?”
“何事?”
“請教大巫,島上的克魯塞斯人是不是從九州羣島移民過來的?”
“正是,我們克魯塞斯人正是從九州羣島漂洋過海而來。”
“那麼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呢?”
“千百年前,我們的先輩們在三祖指引下來到了這裡。”
“你們難道不打算回去了嗎?”
“三祖指引我們守護在這裡,不回去了。”
“守護什麼呢?”
這句話令志賢大巫雙目圓睜,再次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沈皓宗,搖頭說道:“先生所問請恕本巫不能滿意的回答!我們克魯塞斯人世世代代守護在這裡,只爲了守護三祖的指引,其他的就請先生莫要好奇。”
沈皓宗慌忙起身拱手施禮,致歉道:“皓宗唐突了,還望大巫見諒!”
“先生不必在意,不知者不爲過!克魯塞斯人歡迎先生和美姬來做客,不周之處,請先生和美姬海涵。” 話已至此,沈皓宗和左梵聽也便起身拱手辭行。三個人在崖亮覡師的帶領之下,穿過大廳,回到三祖殿。姚禹錕問道:“先生還要再繼續參觀三祖廟嗎?”
沈皓宗環顧四周,搖搖頭,率先向金神殿走去。出了金神殿便等於離開了三祖廟,三個人信步由繮又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海邊。站在岸邊的礁石上極目遠眺,只見克魯塞斯島附近還有若干座小型島嶼。
姚禹錕指着這幾座島嶼說道:“這些島基本上都是荒島,沒有人居住。右邊那座島你們看到了嗎?就是最遠處的那座,是一座蛇島,名叫帕索里奧馬約島。這座島上生活着成千上萬條金槍頭洞蛇,凡是上島之人絕無生還。不僅如此,傳說這座島上曾出現過真龍,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沈皓宗和左梵聽像聽故事一樣順着姚禹錕的手指眺望了一會兒,也便覺得索然無味了,看看天色將晚,便打道回府。
用罷了晚餐,沈皓宗、左梵聽、姚子寅和姚禹錕四個人坐在一起聊天。也不知是誰先提到了蛇島話題,沈皓宗便問道:“今天禹錕說有人看到蛇島生活着真龍,這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