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巧星走出頤和園北邊的如意門,一輛商務車緩緩朝她駛來,待到身前車門開啓,一人道:“上來。”
車內三人,一位司機,後排是那開門之人,第三排還坐着一人,靜靜地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注視着車窗外。天巧星緊盯着那開門之人,又看向第三排那人,一臉詫異神情,問道:“怎麼是你們?”
“上車再說吧。”開門之人說道:“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天巧星沉默片刻,鑽進後排車廂,那人迅速關上車門,道:“開車,我們走。”
商務車離開了頤和園,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駛去,天巧星的聲音有些冷淡,問道:“你的解釋呢?”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給我們一個解釋?”那人不答反問道:“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天巧星淡淡道。
“司星長老命你前來京城打探消息,眼見中元節將近,司命長老和司刑長老命我二人前來相助,”那人道:“你扮作白菁,潛伏紅葉會所三月,我知你探聽到了重要消息,方纔你在清晏舫中與那姓顧的和姓梅的見面,卻爲何要將東西交給他們?”
“笑話,我打探到了什麼,又見了誰,給了誰什麼東西,與你二人何干?”天巧星冷笑道。
“哎,老十,我等既是聖族子民,又同列十顆天星,本應相互扶持,我二人前來正是助你,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那人低嘆道:“切莫辜負我二人的一番好意。”
“夠了,天暗,還有你,天速!”天巧星喝道:“你二人雖與我同列天星,但所屬不同,我既效命於司星長老,又何須你二人來插手?”
“老十,你怎能如此說話?”天暗星道:“中元將近,姜家之會事關我族,我等各自受命,分頭行事,老八遠赴大漠,我二人好意前來助你,你……”
“住口,好意我心領了,但不需要你們幫忙,”天巧星道:“前面路口停車,要麼你們下車,要麼我下車。”
“老十,你……”天暗星欲言又止,待車停穩後,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手中還有那東西的備份嗎?”
“沒有,只此一份,已然交與顧梅二人。”天巧星冷冷道:“你們下車!”
商務車駛離,天暗星和天速星站在路邊,一人身材適中,一人偏瘦弱些,均是一身尋常打扮,毫不起眼,天速星道:“老四,接下來如何行事?”
“我雖不知她得到了些什麼消息,但定是極其重要,現下她已將東西交與顧梅二人,”天暗星道:“說不得,只能由咱們自行去取了,走吧,先離開這裡。”
兩位天星迅速混入川流不息的人羣之中,又有誰能想到,自己身旁的某某行人便是東方魔族的兩顆天星呢?
……
顧小石呆呆地看着手機裡的畫面,嘴巴張得老大,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身旁的梅少衝也是面色沉重,緊盯着屏幕,一言不發。手機是顧小石新買的,很便宜,只要支持儲存卡就行。儲存卡里有十幾張照片,還有一段視頻,有一點不幸被天巧星言中,無論照片還是視頻,都很精彩,非常精彩!
照片的內容與兩位男性相關,有獨照,也有合照,無一例外都是偷拍的。其中一位身材高大,意氣風發,正是姜家姜尚風;另一位年歲不輕,身材瘦小,頭髮花白,一身合體的唐裝,梅少衝告訴顧小石,此人姓姬,名無心,姬無心,姬家排行老二,執掌家族全盤生意,獵魔界稱其姬二爺。
姬無心和姜尚風見面的地方顧小石認識,正是紅葉會所,二人都很低調,先後來到會所,又分別進入某包間,照片中甚至有兩張是二人舉杯共飲的畫面,從嘴角的笑意乃至臉上的神情來看,二人顯然彼此熟悉,不似初次見面,倒像是多年的好友那般親切。
照片當然不能說明更多,在看完那段時長只有幾分鐘的視頻之後,顧小石終於明白了一切。
視頻應該被剪輯過,顯示出的拍攝時間是在兩個月之前,內容是二人見面時的其中一段對話,雖只得寥寥數句,但已足夠說明很多……
“二爺,一年前您來找我,要我幫忙促成這門親事,我可沒少費心啊!”這是姜尚風的聲音。
“彼此彼此,世侄費心了,我姬家也沒閒着,答應你的事,早就按部就班進行着,想必世侄已然看在眼裡。”姬無心說道:“時至今日,不知你叔父心中是何打算?”
“不瞞二爺,尚風也不知道,叔父的心思豈是那般容易揣摩的?”姜尚風道:“這次請二爺前來相見,便是想請二爺再幫尚風增添些籌碼,好讓叔父儘快決斷。”
“按照你我之間的約定,你助我姬家與你姜家聯姻,我助你登上姜家家主之位,這一年來,我先後找到京城王家、津門霍家、冀省周家等等,暗中與那姜尚凡所屬勢力不斷衝突,製造影響,世侄雖久居北方,想必也在這京城中留有眼線,不會不知道吧?”姬無心淡淡道。
“自然知道,多謝二爺相助,”姜尚風道:“只是中元節將近,尚風仍未得到任何消息,叔父究竟會如何選擇,尚風實在心中憂慮,還請二爺再次出手,姬家身爲神州第一獵魔世家,萬衆敬仰,尚風雖身在關外,也知中原一帶家族勢力唯姬家馬首是瞻,二爺執掌姬家外事,人脈甚廣,不妨在這緊要關頭再點一把火,照亮你我兩家今後的錦繡前程。”
“尚風世侄,幫你不是問題,可你答應我的事……”姬無心輕輕端起酒杯,道。
“二爺放心,我應叔父之命,返回家族幫忙籌備中元盛會,自然會盯緊此事,不容有失,”姜尚風笑道:“尚風在想,二爺既然來了京城,不妨去一趟姜家,再準備點禮物贈予我那侄女……”
“妙,尚風賢侄所言甚妙,”姬無心露出一抹笑容,道:“面見你叔父,呈上禮物,那是……聘禮!”
“哈哈,哈哈……”二人相對大笑,便在此刻,包廂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視頻到這裡便結束了,顧小石和梅少衝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手機,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顧小石再次播放了一遍,確認沒有看錯聽錯,這才關掉手機,取出儲存卡,放進盒子裡。那儲存卡連同小盒子,如鴻毛般握在手中,幾乎沒有感覺到重量,但此刻於顧梅二人來說,卻又似泰山壓頂,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段視頻的真僞不容置疑,定是天巧星假扮白菁預先安排偷偷拍下的,否則,以姜尚風的謹慎和姬無心的老辣,尋常人豈能辦到?天巧星無愧東方魔族十顆天星之一,就連姬姜二人也着了它的道,留下這段“精彩紛呈”的對話。
姜家家主繼承人之一姜尚風,暗中“勾結”姬家老二姬無心,以兩家聯姻和姜家家主之位作爲交換,沆瀣一氣,狼狽爲奸,不顧江湖道義,不守家門禮法。於公,姬無心挑唆其他家族與姜尚凡所屬勢力爲難,破壞姜家和姜尚凡的名聲,致使家主之位偏向姜尚風;於私,姜尚風不顧血脈親情,爲求所謀,極力促成這門婚事,更不惜出賣家族,算計堂弟,此等惡行,法理不容。
初時,顧小石看完這段視頻,心中狂喜,有了這份獨一無二的證據,只需公佈出來,足以震驚整個神州獵魔界,姬姜兩家聯姻自然無須再提,必定退婚,甚至反目成仇。到那時,姜一妙終於不用嫁給姬永駿,姜老爺子更不會再提此事,豈不兩全其美?這趟京城之行的目標圓滿達成,說不定還能面見姜老爺子,請他給自己一個機會,能和姜一妙在一起,想想都覺得亢奮不已。
只是,那股勁頭過去之後,顧小石想到了些更加深遠的東西。一旦公諸於衆,雖然自己的目的達到,但於神州獵魔界,這段短短的視頻恐怕會是一場災難。東、西方獵魔界首次會晤,達成一致,全球獵魔人協會正在籌備中,眼見便要成立;中元節盛會,神州獵魔精英齊聚一堂,共襄盛舉,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攪亂,身爲“神州三大獵魔世家”其中的兩家,居然做出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往小了說,姬姜兩家聲名不再,爲千夫所指;往大了說,整個神州獵魔界、東方獵魔界乃至全世界,都會被這件事帶來的惡果所波及,姬姜兩家千古傳承,身爲表率,竟會做出如此齷齪之事,其他獵魔人會如何想?說什麼東西合流,全球一家?談什麼齊心協力,共拒魔族?到頭來又是一盤散沙,各自爲政,互不相幫,若被魔族逐一擊破,豈不天下大亂?
想到此節,顧小石冷汗直冒,就連握住儲存卡的那隻手也在微微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