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神州,不知名處。
幽暗,是這裡的主色調,無邊無際的幽暗,看不到盡頭。
這裡似乎是一處地下空間,溝塹、石樑、斷垣、殘壁隨處可見,唯一沒有的便是光。
司命長老正向前走着,在它身後是此次前往島國並活着迴歸的三顆天星——天暗、天暴和天巧。
穿過一條長長的破舊的甬道,遠處有兩點微弱的火光閃爍着,總算給這片充斥着黑暗的空間帶來了些許光亮。更近了些,一座光禿禿的石橋出現在眼前,橫跨過一條深不見底的地底裂縫,石橋兩側各有一面石碑,左側那面上書“奈何橋”三個大字,右側的則是“莫可過”,合在一起,便是“奈何橋,莫可過。”
“奈何橋”,傳說中九幽黃泉路上的那座橋,橋邊有位孟婆,喝下她的湯水之後便會忘卻身前的一切,繼而過橋投胎轉世,這裡真是陰間嗎?
司命長老佇立橋邊良久,嘆道:“十年了,終於回來了。”言罷,邁步踏上石橋,三位天星默默跟在身後,一併向前走去。
數十米長的石橋,盡頭處便是兩團火光,能依稀看清那是兩尊無頭石像,原本的頭部被替換成一個石盤,盤內盛着某種油脂,一團火焰正熊熊燃燒着。
司命長老還未下橋,便有兩道聲音傳來,一左一右,自橋邊兩側同時響起:“恭迎長老回返。”
“天罪、天傷,”司命長老微微一笑,道:“有勞兩位守護聖殿,辛苦了。”
來者正是東方魔族十顆天星中,排名第六的天罪星和第七的天傷星,職責是守護聖殿,只見兩道身影自黑暗中顯現,各自身着一襲黑袍,露出兩張東方男性的面龐,只是於昏暗中瞧得並不真切。兩顆天星單膝跪地,同聲道:“天罪(天傷),見過司命長老。”
“免禮,起身吧。”司命長老雙手虛擡,見兩位天星起身,問道:“列位長老此刻可在聖殿?”
“回長老,”天罪星躬身道:“列位長老正在大殿等候長老迴歸。”
“哦,如此我便先行入殿了,”司命長老道:“勞你二人繼續守護。”
“是,屬下領命。”兩顆天星應道,隨即隱入黑暗之中。
“走吧,你等隨我進殿向列位長老覆命。”司命長老回首道。
“是。”三顆天星應道,隨着司命長老一道邁上殿前石梯。
三十三級石梯,盡頭處一扇大門,於大門上方一塊石匾,或是年代久遠,透露出一抹滄桑之意,匾上刻有兩個古字——“九黎”。
“九黎”,自然是遠古時期魔王蚩尤所率的九黎部族,與華夏先祖黃帝逐鹿天下,敗,殘存族人散落四方,隱姓埋名,苟且偷生。除去魔王蚩尤一脈,另有其餘八脈,過半早已斷絕傳承,只剩下三脈構成現今長老會,二長老司戰、三長老司命和四長老司刑,分別來自其中三脈,大長老應天和五長老司星則同出自魔王一脈。
司命長老擡頭仰望那塊石匾,嘆息道:“時不與我,否則聖族又何須蟄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
身後三顆天星沉默不言,又聽司命長老道:“老夫篤信,我族必有重見天日,君臨天下之時!想來那一天已不遙遠,你等三人位列天星,須得爲族人盡心竭力啊。”
三顆天星對望一眼,一同道:“我等願爲聖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司命長老點點頭,道:“走吧,我們進去。”
跨入殿門,一道光亮傳來,一尊巨大的銅鼎躍入眼簾,有三丈火焰自鼎口升騰。鼎身足足一人來高,需五人合抱,浮雕着古老的文字和圖案,鼎內盛着和殿外石像頭部火盤中同樣的油脂,據說此油脂取自某種動物,又經加工處理,以之助燃,可保火焰千年不滅。大殿四周牆壁上盡是五顏六色的壁畫,每隔數米插有一支火把,爲偌大的空間帶來一絲明亮。
繞過巨鼎,大殿盡頭屹立着一座十數米高的祭臺,共分九層,於祭臺頂部又有一尊巨鼎,不過卻並無火焰迸發。祭臺之下五張石座,中央那張最上,依次向下,左右兩側各有兩張,再下,又是兩張,石座上坐有三人,另外兩張卻是空着的。
正中石座上那人,頭戴金色翼冠,有幾縷白色髮絲垂下,那翼冠與面罩一體鑄成,遮住額頭、雙眼和鼻翼,露出的臉頰下半部有不少皺紋散佈着,顯是年歲已長;一身寬大的紅色祭袍,遮住整個身體,雙手各戴一隻紅色手套,其中右手握着一根金色權杖,杖頭一隻展翅欲飛的神鳥,正是九黎族的黃雀圖騰。
那人左右兩側的石座是空着的,左側再下首,坐着一人,一身黑袍,一張樸實的中年人面孔,普普通通,平淡無奇,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嘴角正掛着一抹笑意,看着司命長老一行;右側再下首石座上那人同樣一襲黑袍,胸口正中繡着點點銀色星辰,一副黑色面紗遮住臉龐,看不見容貌,只見那人身材婀娜,胸前更有凸起,應是一位女子。
司命長老快步來到石階前,右手撫胸,對正中那人躬身一禮,身後三顆天星單膝跪地,同道:“見過大長老。”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頭戴翼冠,手握權杖,一身紅色祭袍的應天長老道:“你回來了。”
另外兩張石座上的二人起身,對着司命長老一禮,道:“見過三長老。”
司命長老還禮,道:“兩位別來無恙?”
“三長老一去便是經年,可想煞小弟了。”身着黑袍,一張尋常中年人面容的四長老司刑笑道:“日盼夜盼,終於盼到你我重聚之時。”
那黑紗遮面的女子卻淡淡道:“多謝三長老記掛,尚好。”
“如此便好,爲兄可是十分掛念司星長老,”司命長老微笑點頭,又道:“司刑長老稍待,等我向大長老覆命之後,你我二人再慢慢敘舊不遲。”
言罷,司命長老又嚮應天長老一禮,開始敘述事情的經過……
“便是這樣,若非那奧古斯都校長突然現身,”司命長老恨恨道:“只怕此刻大事已成,可嘆,天意啊。”
“三長老事後可曾想過?”四長老司刑問道:“那老匹夫何以會現身島國?”
“是,我曾反覆思量,那老匹夫之所以現身,絕非偶然,”司命長老道:“只怕他已有所察覺,可是我族行蹤已然泄露?”
“要說行蹤泄露,只怕不然,否則幾位也不會輕易全身而退,”司刑長老道:“我曾親赴西方,見過魔羅加洛斯三位首領,他們那邊似乎並無風吹草動,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唔,”司命長老沉吟道:“想那老匹夫着實可怕,如此輕描淡寫便破了我的‘禁魂之術’,此等修爲,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以我所知,只得兩人之數。”司刑長老道:“大長老自然可以,或許魔羅加洛斯第一魔首也能做到。”
“哎,看來日後還得多加小心謹慎,我族大事未成,”司命長老緩緩搖頭,道:“爲兄殘軀,尚有可用之處。”
“三長老言重了,”司刑長老笑道:“三長老爲我族棟樑,豈可輕賤於己?”
“爲兄慚愧,”司命長老向大長老一禮,道:“此行功敗垂成,司命有負所託,還請大長老責罰!”
“我等願一同領罰!”三顆天星同道。
“罷了,”應天長老起身道:“既已無恙歸來,便好生休養。”
“是。”四人躬身道。
應天長老微微點頭,轉身離去,司刑和司星長老起身,衆人齊齊一禮,道:“恭送應天長老。”
應天長老繞過祭臺,消失不見,又過片刻,司命長老這才喃喃道:“大長老還是這般高深莫測。”
司刑長老走下石階,來到司命長老身前,扶住對方手臂,道:“你我兄弟二人多日不見,小弟已備下好酒,欲與兄長共謀一醉,兄長可不要推辭。”
“這個自然,爲兄也盼能與你把酒言歡,”司命長老轉頭向空着的石座望去,問道:“二長老呢?”
“許久未見,”司刑長老搖搖頭,道:“想是正閉關研習‘湮滅之術’。”
“哦……”司命長老聞言點點頭,又看向司星長老,問道:“司星長老可願與我二人一坐?”
“抱歉,”司星長老的聲音清淡,道:“俗事纏身,並無得空。”
“司星長老要觀星測命,也不急於一時嘛,”司命長老笑道:“許久時日未見,爲兄可是十分掛念啊。”
“多謝司命長老記掛,”司星長老淡淡道:“小妹就不耽擱二位敘舊了,這便告辭。”
言罷,司星長老緩緩走下石階,向殿外行去,途經三顆天星所在,對天巧星道:“你隨我來。”
“是。”天巧星一禮,應道。
“這便走了?”司命長老道:“爲兄改日再去觀星殿探望於你。”
司星長老沒有答話,徑直和天巧星向殿外走去。
司命長老微微一笑,對餘下兩顆天星道:“你二人也辛苦了,這就下去歇着吧。”
“是,屬下告辭!”天暗星和天暴星分別對兩位長老一禮,迅速退出殿外。
“走吧,”司命長老道:“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喝一杯。”
“大哥,請!”司刑長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