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弘一來到近前,對校長鞠躬道:“校長大恩,晚輩不敢言謝,日後但有所命,藤原家族上下,萬死不辭。”
校長微笑着搖搖頭,道:“沒那麼嚴重,我到島國賞花,估計這邊的事情差不多該結束了,順道過來看看,不想來遲了些,還請大長老見諒。”
藤原弘一惶恐道:“校長萬不可如此,今日校長光臨,藤原家蓬蓽生輝,還請校長稍待片刻,晚輩這就讓人收拾一番,略備酒水,一盡地主之誼。”
“喝酒就不必了,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校長搖搖頭,道:“他留在這裡,有什麼事和他說吧。”
“他”自然指的是顧小石,顧小石指着自己的鼻頭,道:“又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校長呵呵一笑,拍了拍顧小石肩膀,道:“親愛的學生,你就代替老師再多留幾天吧。”
“我……哦……”顧小石有點憋屈,您老人家說來就來,前前後後纔多長時間,又準備拍拍屁股走人,有您這樣的嗎?
校長要走,衆人要送,全被校長拒絕,顧小石一人將他送至藤原家大門外,只見門前空地上停着一輛騷包的亮黃色GTR跑車,島國自產的,和綾那輛一模一樣,只是這顏色……
校長哈哈大笑,道:“怎麼?羨慕?好看吧?這車還湊合,既然來到島國,自然要享受一下駕駛GTR的樂趣。”
“這……”顧小石無言以對,好半天,憋出一句話來,道:“裡面殺氣騰騰,大家都差點掛掉,您卻……”
“我怎麼了?”校長道:“我又不是神,怎會預知到這裡發生的事?說到底,還不是你們疏忽大意,你自己想想,如果事先有所戒備,就憑几個魔族,你們那麼多人難道還對付不了?”
“這……可是……”顧小石喃喃道。
“好了,沒什麼可是的。”校長道:“我再到處逛逛,走之前將這輛GTR留給你,你自己玩玩吧,不過玩歸玩,這邊的事情結束了,還是要儘快返校哦,你不會忘記本學期還沒結業吧?”
“啊!?”顧小石皺眉道:“您不說,我還真忘了,夠嗆的,還要回去參加考試。”
“本學期你的實踐考覈算是合格通過了,”校長道:“理論知識考試還是要繼續的,如果掛科,你等着留級吧,到時別怨我這個老師不留情面。”
“知道了。”顧小石像只泄氣的皮球,埋頭道:“您慢走。”
“再見,親愛的學生!”校長瀟灑地揮揮手,坐進車內,GTR發出一陣咆哮聲,向山下飛馳而去。
片刻之後,那一抹騷包的黃已然看不見了,顧小石呆立原地,心中五味雜陳,校長的話並沒有錯,的確是衆人疏忽大意了,沒有事先識破魔族的陰謀,被別人暗中偷襲,差點全軍覆沒,若不是校長及時趕到,後果……沒有後果了……如果次次都中別人的陰招,要校長前來解救,那……這獵魔人,也不必做了,這魔族,也不必獵了。
兩天之後,首都東京近郊,“四象真一流”道場。
“四象真一流”全體門下個個披麻戴孝,迎回前任掌門鬼冢神藏的遺體。忠師兄和藤原麗香一人一邊,擡着一副擔架,慢慢走向老師的故居,一代劍道宗師,就此與世長辭。
小溪旁,花樹下,青石上,熊熊烈火,縱是身前叱吒風雲,死後也只枯骨一堆,與旁人無異。
也不知那堆火燒了多久,最後終於熄滅,一陣微風拂過,捲起些許灰燼,四散飄零,有些落在花樹根處,漸漸了無痕跡,有些落在小溪之中,隨着潺潺溪水而去……
卻不知,遠處角落裡,一輛輪椅上坐着一個廢人,那廢人低鳴着,身體不住顫抖,兩行淚水,滾滾而下。
次日,忠師兄繼任“四象真一流”掌門,藤原麗香則成爲宗門長老。無人前來祝賀觀禮,忠師兄悉數拒絕了,留在道場見證的只得顧小石一人而已。
再三日,京都藤原家老宅,賓客絡繹不絕,今日可謂喜憂參半,一場祭禮,一場賀禮。
祭奠的是數日前身死的二長老藤原蒼汰和其餘族人,藤原家又遭大劫,原本四位長老頓時少了一半,只餘大長老藤原弘一和四長老藤原鬥拓,“神鬼四部衆”三位頭目健在,“魑部”頭目神宗翔重傷,能否痊癒尚不得知。
祝賀的是“聖輝議會”排名第七,島國排名第一的勢力——藤原家族,終於迎來了新任繼承人,已故劍道宗師的弟子——藤原麗香。
上午的祭禮已過,下午的賀禮開始。
藤原麗香身着繡有家族族紋的紋付羽織袴,跪坐於大廳正中,接受衆人逐一祝賀,從此刻起,她正式成爲藤原家族的繼承人,將會率領這個島國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繼續前行。
禮畢,賓客散盡,只留下十餘人。
茶室裡,藤原麗香坐在主位,右側是大長老藤原弘一和四長老藤原鬥拓,二人下首是數位家族的核心成員;左側是笠谷家主笠谷結衣、竹子和真吾,以及山嵐家的兩位長老,顧小石則在一旁陪同。
山嵐家大長老山嵐一雄遞上文書,按照約定,山嵐家族所屬全部勢力將會悉數撤離,活動範圍僅限於四國島內。藤原麗香和笠谷結衣分別簽字,又加蓋家族印章,協議成立,接下來便是藤原家族和笠谷家族共同出資,收購山嵐家除四國島之外的全部產業。山嵐家族作爲“島國三大家族”之一,產業遍佈全國,且規模龐大,清算、收購和重組事宜繁多,絕非短時間內能夠完成,而合作成立的這家會社,勢必將成爲島國的企業航母,開創一個嶄新的局面。
藤原麗香突然道:“兩位長老,我有一個請求。”
藤原弘一和藤原鬥拓愕然,道:“請講。”
“我想推薦藤原雅智代表家族,與笠谷家共同經營這間會社。”藤原麗香道。
茶室內一片肅靜,這個提議是誰也沒有想到的,藤原蒼汰爲幫藤原雅智上位,選擇和藤原麗香對立,按理,二人縱然不是敵人,那也會就此不相往來,卻不料,藤原麗香居然會以德報怨。
“你爲什麼還會相信我?”藤原雅智道:“我需要一個理由。”
“你錯了,想要得到我的信任,你需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藤原麗香淡淡道:“只是,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家族的忠誠以及你的能力,你怎麼說?”
藤原雅智沉默了,良久良久,起身來到場中,對藤原麗香一禮,道:“既有所託,必當赴湯蹈火,鞠躬盡瘁。”
“很好!”
藤原家族的宗祠裡,藤原雅智捧着藤原蒼汰的靈牌,藤原麗香手中則是母親的,二人一同將靈牌歸位,俯身磕頭,至此,藤原麗香心中長久以來的夙願終於得償。
顧小石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待諸事完畢,藤原麗香走到他身邊,淡淡道:“陪我走走吧。”
這裡是父親生前的住所,那株櫻樹仍在,只是花瓣卻漸漸凋零……
接下來顧小石即將返校,藤原麗香在處理完家族和宗門的事宜後,也將閉關研習劍道。櫻花祭已然結束,是到了分別的時刻。
顧小石目光閃爍,不敢正視藤原麗香,二人默默漫步於花園中,卻無人開口說話。
顧小石忍不住了,道:“學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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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什麼?”藤原麗香凝視着他,問道。
“我……我們……”顧小石吞吞吐吐道:“那晚在北海道……雪山……地洞中……我……哎……”
顧小石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說些什麼,好生尷尬。卻聽藤原麗香開口道:“我說過,那一晚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不記得了?”
“我……可是……”顧小石欲言又止。
“沒有可是,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泄露半點,”藤原麗香直視着他的雙眼,道:“天涯海角,我必找到你,與你同歸於盡。”
是情?是債?是同歸於盡?還是同生共死?誰知道?誰又能說清呢?
顧小石麻木地看着那顆櫻樹,有凋謝的花瓣飄散下來,落在二人肩頭,既然如此,那便罷了,還能說什麼?又該怎樣說呢?
顧小石轉身,對藤原麗香頷首一禮,道:“那我就先走了,藤原麗香學姐,再見!”
“從今日起,世間再無藤原麗香此人,”面前的學姐淡淡道:“有的只是——藤原千紗!”
目送着顧小石離開,藤原千紗只覺自己的眼角有些溼潤,是淚嗎?她擡腕輕輕擦拭,隨即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爲何會哭?不,我不會哭的……”
前路多舛,你會善自珍重嗎?
……
彼時。
人已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之外……
風乍起,吹皺了山腳下的琵琶湖水……
第三部《於風起之時》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