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石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張臉,原本以爲這人應該是扎克,又或是他的同黨,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是貝拉,一位女護士,爲什麼會這樣?
聞訊趕來的亞歷山大和伊萬洛夫三兄弟,再加上顧小石、索大個、薩沙和艾薩克斯,八人十六隻眼睛,共同盯着昏迷不醒的貝拉,臉上都有一抹迷惑的神色,連她也會背叛嗎?
“弄醒她!”列昂尼德道,薩沙捧來一把雪花,塗抹在她蒼白的臉上,又按住她的人中穴,好一會兒,貝拉才幽幽轉醒,目光呆滯地看着四周的人,雙眼中淚水涌出,痛哭起來。
“說吧,爲什麼是你?”列昂尼德緊盯着她,道。
“我沒什麼好說的,你們殺了我吧!”貝拉哽咽道。
“我實在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幫助扎克,一同背叛家族?”列昂尼德又問道。
或是聽到“扎克”二字,貝拉哭得更加厲害了,卻一個字也不肯吐露。
“你是他的女人?”安德烈上前一步,問道。
好不容易,貝拉輕輕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就不難解釋她爲何會和扎克一同背叛了,安德烈輕輕嘆了口氣,道:“家族平時對你怎麼樣?”
貝拉沒有說話,再次點頭。
“那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安德烈又道:“你知道你們是在幫助魔族嗎?”
貝拉先是搖搖頭,又再點點頭。列昂尼德突然大喝一聲,道:“你倒是說話啊!”
貝拉受到驚嚇,哭得更加厲害了,安德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告訴我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貝拉情緒異常激動,終於開口道:“他說……說……”
“扎克說了什麼,能告訴我們嗎?”安德烈繼續安慰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家族……”貝拉掩面哭泣,斷斷續續道:“他說……說……只要幫他……魔……魔族就……就會放過……放過我們……”
“哎!”顧小石嘆了口氣,其實原因不難猜到,只是聽她親口說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薩沙,去把扎克帶來!”列昂尼德下令道。
片刻之後,薩沙像拖着一隻死豬一樣,拉着扎克回來了,一把扔在地板上,惡狠狠地盯着他。扎克只是一名C級獵魔人,就算沒受傷也完全不是薩沙的對手,在薩沙手中毫無反抗之力,被重重掀倒。
扎克看到地上的貝拉,什麼都明白了,身體不住顫抖,臉上的神色交替變換着,有驚慌,有失望,更多的則是恐懼,發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完了,一切都完了。
亞歷山大上前兩步,蹲下身子,直視着扎克,良久,纔開口道:“我只問一個問題,爲什麼?”
“爲什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包含着許多許多,爲什麼要背叛同胞?爲什麼要背叛家族?爲什麼要背叛自己?爲什麼要背叛“獵魔人”這個稱謂和它所包含的意義?
“家主!”扎克一把抱住亞歷山大的小腿,聲淚俱下,道:“對不起,我錯了,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很容易,但我想知道爲什麼?”亞歷山大面無表情,繼續問道。
“我……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扎克痛哭流涕道:“在彼爾姆,它們抓住了我,如果我不答應,就會被當場殺死,您相信我,我沒有選擇……”
“哎……”亞歷山大站起身來,抽出被扎克抱住的小腿,道:“站起來,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
扎克勉力支撐着身體,站了起來,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他和其餘兩人被魔族抓住,一位同伴當場就被殺死了,魔族承諾,破堡之後留他一命,條件是返回風雪堡,製造混亂,更關鍵的是必須確認兩件事,一是‘聚變彈’是否此刻就在堡內,二是亞歷山大的傷勢如何。
沒有人不怕死,也沒人想死,扎克害怕了,妥協了,答應了魔族的條件,並於返回堡內之後,說動了貝拉相幫。貝拉原本就是他的女人,在得知一切情況後,爲了活命,爲了兩人能在一起,答應了扎克。
“魔族的話你也信?”列昂尼德不屑道:“你這頭蠢豬,我現在就幹掉你!”
“我沒有選擇,我只能相信它們……”扎克低垂着腦袋,道:“如若不然,我早就死了。”
“然後呢?你們怎麼聯繫?”安德烈接過薩沙遞來的球狀物事,問道:“就用這個?”
“是,這上面有一個短距離的信號發射器,直徑百米內能收到信號,我把收集到的信息寫在紙條上,裝進裡面,然後扔下去,堡外有人來撿。”扎克老老實實地答道。
“是約定的時間嗎?”安德烈又問道:“還是下面一直有人在等待?”
“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扎克道:“每天凌晨三點會有人在下面等待,一旦我確認消息,就在這個時間點將東西扔下去,我知道你們對我起了疑心,所以只好讓貝拉來做,她是無辜的,求家主放過她吧!”
亞歷山大沒有繼續問下去,打開了那個球狀物事,裡面有一張紙條,攤開看了看,又遞給顧小石。
顧小石接過一看,上面寫着簡簡單單一行字:“亞歷山大傷重,堡內目標已確認。”
顧小石嘆了口氣,輕輕搖頭,又將紙條傳遞下去,讓大家都看看。
“你們兩個,還有什麼話說嗎?”列昂尼德搖晃着手中的紙條,問道。
“家主,請您放過我們吧,我們不想的,我們沒有選擇。”扎克哽咽着說道:“求求您,看在我爲家族效力多年的份上,饒過我們吧!”
“背叛家族,破壞風雪堡,通敵報信,還指望放過你們?”列昂尼德厲聲道:“做夢去吧,薩沙……”
“等等!”顧小石上前幾步,來到亞歷山大身邊,低聲幾句,亞歷山大聽完點點頭,對扎克說道:“我可以不殺你們,不過你需要重新寫張紙條,然後扔下去。”
“只要家主您不殺我們,我什麼都願意做!”扎克瘋狂地點頭答應道。
字條上面的內容變成了:“風雪堡已亂,亞歷山大昏迷,貨物已確認就在堡內。”在索大個和薩沙地押送下,扎克乖乖地將信號發射器重新啓動,又扔了下去,他和他的女人貝拉被關押到地牢中,亞歷山大的原話是:“我不殺你們,你們能不能在這場戰鬥之後活下去,交給命運去安排。”
事情處理完畢,亞歷山大面色有些蒼白,無力地坐在石椅上,單手襯頭,神情默然,大戰將至,卻遭自己人背叛,如何不叫人心痛?
這世上獵魔人不少,但誰又能保證,他們之中的每一位都會寧死不屈呢?這關乎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信念!如果可以背叛自己的同胞和戰友,如果可以投降自己的世仇和死敵,試問底限何在?試問還有什麼事,是這種人不敢做的呢?如果信念開始動搖,或許不是現在,但將來總有一天,整個獵魔界會分崩離析,各個家族和勢力,會被魔族逐一擊破,到那時,只會是一個結局——萬劫不復!
“安德烈,你去傳令,加強戒備,魔族隨時有可能進攻;瓦西里,你帶人去將武器庫能用到的裝備全都安置妥當,時刻準備使用。”亞歷山大揮揮手,道:“其餘的人都去休息吧,顧,請你留下。”
“是,父親(家主)!”衆人散去,偌大的議事廳內只剩顧小石和亞歷山大二人。
“年輕的顧,不介意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吧?”亞歷山大開口問道。
“老家主客氣了,不知您想說點什麼呢?”顧小石應道。
亞歷山大擡起頭來,緊盯着顧小石,在那一瞬間又恢復了上位者的氣勢,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我只見過伊凡校長一次,說實話,我對他並不瞭解,但是關於他的傳聞倒聽過不少,經過這次的事,我真是由衷地佩服他,我能問問,校長他是如何知道魔族會大舉進攻風雪堡的嗎?”
“老家主,不瞞您說,我也不知道。”顧小石迴應着亞歷山大的目光,道:“之前校長曾對我說過,一位有着雄心壯志的家主,一個正在崛起的新興勢力,如果能趁機剪除……”
亞歷山大的雙眼之中似有一抹光芒閃過,坐直了身體,回味着這句話,片刻之後,道:“他說得不錯。”
“老家主,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顧小石道:“能否請您告訴我您被襲的經過呢?”
“當然可以。”亞歷山大點點頭,道:“其實並不複雜,當時我在首都莫斯科,突然接到通知,家族位於市郊的某個據點被人偷襲,那是一座偏僻的莊園,我帶人趕過去,發現一應人等被全滅,接着就在那裡被人偷襲了。”
“能否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顧小石追問道。
“我只記得,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便暗自全力戒備,然後就看到了一道人影,我正朝它衝去,卻頓覺大腦刺痛,幸好提前有所防備,纔沒有當場倒下,那人正朝我靠近,家族的護衛們及時趕到,那人就消失了。”亞歷山大道。
“典型的精神攻擊,您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嗎?”顧小石道:“或者請您描述一下那人。”
亞歷山大搖搖頭,道:“雖然當時沒有照明,但我自信還是能看清的,那人身材普通,罩着一件斗篷,戴有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如果再讓我見到那雙眼睛,我一定能認出來。”
“能說說那雙眼睛嗎?”顧小石又問道。
“我不知該如何描述那雙眼睛,”亞歷山大道:“乍一看,那是一雙普通的眼睛,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事後我曾反覆回想過當時發生的一切,卻又對那雙眼睛記憶猶新,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認爲那雙眼睛的兩隻瞳孔有點不同,說來你或許會覺得詫異,因爲其中一隻蘊含生機,另一隻卻充滿死氣。”